「沒空閑跟你扯談,不要總認為是我家搶了你的生意,你也不看看你那幾個姑娘」
「哎呀!翠姐說哪里話,我哪敢怪你家,要怪也只怪現在的男人,都想老牛吃女敕草。」
翠姐不再理會她,拉著李露往巷子深處走去。
李露听得雲里霧里,不知所雲。
在衛生間里,她第一次拿噴頭洗澡。
水嘩嘩地沖洗著身體,身上能洗的地方都洗了。
她換上翠姐遞給她的不算太厚的衣服和不算太長的裙子,看上去還是新的,不過有洗過的痕跡,棉質的外套上卷起了一層毛。
「嘖嘖!真是樹靠皮裝,人靠衣裝啊!」
翠姐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好像是在仔細查看自己捏出來的泥人一樣。李露不好意思地用手梳理濕漉漉的頭發。
「好好干!過不了幾年就可以回家蓋棟大房子,安逸極了!」翠姐翻動著烏紫的嘴皮,說著讓李露心動的話。
「翠姐,你要我干什麼就直說吧!做飯、洗衣服、掃地、帶小孩我都在行。」李露很干脆地說。
「先甭說這個,吃點東西,把肚子填飽了再說。」說著就叫她上了樓,從冰箱里取了一包吃的。里面有鴨脖、鴨翅、鴨腿。
「這是周黑鴨,比不上北京烤鴨,味道還算可以。」
李露已餓得夠嗆,也不拒絕,拿著就狼吞虎咽啃起來。
「像你這麼漂亮的姑娘我還是頭一次遇上,今後也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被你迷倒。」
「翠姐你說笑了,我一個鄉下姑娘,誰看得上我呀!」
「不!你錯了,男人不會因為這個嫌棄你的。你要自信,曉得不!女人身上有的你一樣不缺,更何況很多女人沒有的你也有——年輕、漂亮,這就是資本!」
「你就直說我該干什麼吧!我現在欠你人情。」
她不喜歡婆婆媽媽。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丑話先說到前頭,像你這種情況的女孩城市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要想在城市混口飯吃,不容易。我問你,你有文憑嗎?」
李露搖了搖頭。
「你懂技術嗎?」
李露又搖了搖頭。
「很失望是吧?不要緊,你還有一樣,很值錢的。」
「還有什麼?」
「身體,臉蛋,有時候臉蛋比身體重要多了,」她說,「這年頭,你有知識,剝削你的時間;你沒知識,剝削你的體力;你沒體力,剝削你的身體。這是城市生活的硬道理。你要城市接納你,你必須做點什麼。」
她儼然一副哲學家樣,對生活她了如指掌。
「你的意思是要我接客,當****。」
「不要說得那麼難听,都什麼年代了。這是服務。人家肯出錢,像買商品一樣。買賣雙方是平等的,講公平原則的。」
「這個我無法接受,還是讓我干別的吧!」她心里已經清楚站在面前如同媽媽般的女人是哪類角色了,她幫助自己,無非就是想在自己身上打點注意,賺錢。想來自己已經幸運了,沒落在人販子手中。
「你不願意,我理解,以前我遇到的姑娘也都唉!畢竟你還年輕,今後就明白了,既然這樣我只能給你介紹其他的事做。」說著轉身從沙發上的皮包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寫著「重金求子」。內容大體是說有一個香港富商,因為妻子得了什麼不孕不育的絕癥,夫妻倆迫切想有一個孩子,希望通過借月復生子的方式得到孩子。懷孕期間的生活費全包,另有五萬元的保養費作為酬謝。
「我知道,像你這麼漂亮的姑娘呆在我這樣的地方沒多大前途,接待一些民工、大學生掙不了幾個錢。♀我有一個朋友開了一個酒吧。你要是不想干這個,我把你推薦過去,一個月也能掙幾萬塊。」
李露有些猶豫,兩條路都是深淵,她想拒絕,卻沒勇氣。
「你自己看吧!我不會逼你的。」
李露攥著那張皺巴巴的紙,走到窗前,望著樓下熙熙攘攘的行人車輛,耳際繚繞著小販的吆喝,商店里的爭吵,孩子的哭聲。她覺得頭好亂,思緒如城市上空密密麻麻的電線混亂交錯。她突然想起他,他那絕情的背影。心一橫,狠狠地把手中的紙撕成碎片,從窗口拋了下去,紙屑像潔白的雪花般飛舞,轉眼間消失在污濁的水泥地上。
「就干這個。」李露說。
「以前在一本書上看到這樣一句話,‘生活就像****,不能掙月兌就好好享受’,也許對你說這樣的話不合適,但是這幾年我的確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內涵。」她對我說。
我想用我所知道的倫理道德去和她辯解,可是不分對象不合適宜的道德說教變得虛偽乏力。以前總是以為自己所擁有的那一套是對的,于是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拿起尺子、圓規去丈量、規範別人所做的。最後在抱怨、責罵中結束,很是自然地完成一次道義上的升華。
可是我又何曾真正懂得呢?
那個男人一直是她腦海中無法抹去的陰影。
她說如果記憶是儲存在大腦某一段神經里,她肯定會毫不猶豫拿去斧頭劈頭開顱,然後用鋒利的剃須刀片割除那段神經。
一切都按照翠姐的安排,她把全身洗得干干淨淨,連腋毛都刮得一根不剩。她裹著浴巾,痴痴地坐在潔白的新床單上,等著那個香港富商。翠姐給了她一粒藥丸,說吃了會處于昏迷狀態,干那事時就當是在夢中,她拿來毫不猶豫吞了下去。不一會兒就感到全身燥熱無比,心里火急火燎的,像有螞蟻爬來爬去,她忍不住用手去觸模。頭也變得渾渾噩噩的,汗水止不住往外浸。模模糊糊中感覺有什麼壓住了自己,感覺喘不過氣,又有什麼進入自己的體內,卻是斷斷續續的,隔靴搔癢的感覺,她迫切希望能得到完全的解月兌,任其撫模撕咬。就像有一顆疥瘡,奇癢無比,撓破了皮,傳來陣陣疼痛,卻不願停下,也許是疼痛沖解了另一種欲罷而不能也不願停止的感受。
「老板娘,你丫的不是說那****還是****嗎?你耍我。」房間外傳來男人粗聲粗氣的聲音。
「什麼都甭說了,是我失誤,看走眼了,價錢減半,這總行了吧!」
「操!算我倒霉,也不知道有沒有病,老子得了什麼病饒不了你。」
李露迷迷糊糊地听了個大概,不知道有什麼蹊蹺。她只知道自己再也不屬于一個男人了。
翠姐拿出兩千塊錢,說那是香港富商的定金,她免費給她保存著。等孩子生下來再給她五萬。那段時間,她的日子過得還不錯,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實在無聊了就看看肥皂劇和一些無聊的黃色雜志,以此消磨時間。過了一段時間,翠姐帶著她到醫院檢查,她當著李露的面給醫生塞紅包,她還說李露是她的兒媳婦,她不問醫生有沒有懷上,而是說檢查看是男孩還是女孩。
檢查了幾次都說沒懷上,她不死心,轉了幾家醫院。
「你的兒媳婦恐怕不能生育了,她曾做過流產手術,子宮受損」
翠姐再沒多說什麼,只是驚愕地望著李露。
李露听到這個結果先是很震驚,但很快就看淡然了。她好像不很在乎,她哪會考慮那麼長遠,哪會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她倒是對眼前這個女人充滿感激,看她為了自己,不辭辛勞,自己掏錢給她做檢查。她想起以前母親惡狠狠地拉扯著她去做流產手術的情景,真的是天壤之別,她甚至有些感動,想在她的肩上擠點淚水。
後來發廊里一女孩告訴她,根本就沒什麼香港富商,翠姐這樣做是一箭雙雕。找沒破過身的女孩,別人會出高價,不用擔心會得什麼怪病,當然這樣女孩就容易懷孕,這也是翠姐希望的,懷的孩子生下來若是男孩就可以高價賣給人販子,若是女孩就高價賣給餐館,熬大補湯,一小碗就是好幾百。
翠姐知道要她直接去接客是行不通的,因為她對翠姐說過,打死她也不干。
干這個不能強迫,不然性質就變了。
翠姐相信現實中不會有出淤泥不染的女人。她把她安排在發廊店里,李露很納悶,自己沒理發的技術,況且誰又會跑到巷子深處來理發。其他幾個女孩也和她一樣,什麼技術都沒有,閑著無聊打扮一下,瞄一下唇線,修一下眉毛指甲,反正身上能給別人看的都裝飾了一番,甚至連********上都打個洞戴個飾物。到了天黑,她看見那幾個女孩就被男人攬著消失在沉沉夜色里,第二天坐在床沿上掏出大把大把的錢數著,好像在比賽似的。她們身上散發出劣質的香水味,還有男人的體臭甚至****的氣味,她們不在乎。她們把錢湊到嘴上,來一個深情的吻,用鼻子嗅著錢的味道。「好香!」她們情不自禁地喊道。她躺在床上,用毛毯緊緊地裹住身體,頭不敢露出來,耳朵卻豎了起來。
翠姐進來後,幾個姑娘很自覺地從一疊錢里抽出幾張給她,算作吃住的費用,翠姐像公交售票員一個一個的收取。
翠姐一手握錢,搓動另一只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手指過于干燥,她嘴一張,舌一伸,手指飛快地抹過,被唾液沾濕的手指嫻熟地數著錢,比驗鈔機還快。
「我只收一百的。」一個女孩給了她兩個五十的。
「不一樣嗎?」
「我只在存款機上存錢。」
女孩不耐煩地抽出一張一百的給她。她拿過來在人頭肖像的衣領上模了又模,透著光線看了又看。
她坐在理發廳的沙發上,從明亮的鏡子里看著翠姐數錢,屋內傳來一個女孩的鼾聲。她內心感到不安,她有些動搖了。她想︰原來錢這麼容易掙,不行!我不能讓別人看扁,白吃白住別人的,心里也過不去。
翠姐把錢數了幾遍,不像是她那個年紀的人所干的,她眼楮不花。
她掏出一支煙,並不點燃,牙齒咬著煙嘴,嘴角露出詭異的笑容。
「你跟她們不一樣,你是掙大錢的料,她們只是邊角料,上不了大台面。」她悄悄地對她說。她的聲音是那麼溫柔,像歌聲一樣。
「好好考慮一下。」她出門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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