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曾,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飄蕩在哪里。」麻雀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籠統也不過活了6000歲,一萬五千年那麼漫長歲月之前,我還不知道在哪里投胎呢。
「這著實是一件異事,不過凡事總歸是有例外的。」他靜靜地盯著我看了一陣子之後吐出了這句話。
我點點頭,表示贊同他高深的見解,我就是冥冥之中上蒼創作出來的例外,譬如我常常遇到這些動不動就喜歡追憶往昔,嘴中吐出一萬五千年以前,或者六千年之前,然後再盯著我,你可曾怎樣過?留下麻雀我自己都在懷疑是不是將年齡給記錯了。
「你此行,可是去法華結界。」
我再次點點頭,哎呦,這脖子還真是夠酸的,于是我拗了拗頭。
「果真是這樣,一萬五千年了,梓卉,你的心中真的不曾有過我的一點影子嗎?你滿心念的都是他,滿目看到的都是他,我對于你而言,從來都是幻影嗎?」
看著這位落寞的上仙,我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麼安慰的話才比較合適,最近遇到落寞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比如加洛上仙,比如,梓卉上仙,再比如,現在站在我面前一臉都書寫著傷心事的凌郁上仙,好像上仙的落寞比起小仙來格外的充沛,筆走游龍畫出來的都是無限的煩心事,比三千青絲還要長,還要濃密,或許是因為他們活的年歲太久了吧,所以腦子里記得的盡是些惱人的事兒。
唉,我也跟著嘆了一口氣,無比地煩悶,連帶著腦顱都滾滾地翻動起來,四肢仿若被抽絲一般,漸漸地綿軟,漸漸地渾身都使不上氣力,面前的凌郁上仙不住地旋轉起來,面容古怪,好像是被什麼搓扁了一般,然後又被無情地拉伸,在我眼皮往下一番,準備隨時倒向松軟的泥土時,我听到了一個猙獰的笑聲,鬼哭狼嚎︰「哈哈哈,今兒個運氣真是好,還能抓到一個上仙來煮著吃。」喂,雖然我靈力低下,好歹也是活生生地俏麗在你們面前啊,怎麼就把我麻雀給忽視了呢。陷入沉睡之前,我滿心都是惱怒地在抗議。
「玉碎,我愛東籬,所以就算他遁入魔道,我還是依舊愛著他。」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我面前,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只是聲音卻不似那般地沙啞,反而如一口咬下去的隻果那般嘎 兒脆。
「可是梓卉,如果你要和東籬那樣成魔,你便再也做不了弱水的神了,別忘了,你是在弱水中誕生的,月兌離了弱水,你便什麼都沒有了,靈力、容貌,甚至連人形都不再存在,那麼,你又是誰呢?弱水是天河,你不能將天河帶入魔界的,否則,你會毀了三界眾生。」
「你說的對,可是玉碎我愛他,我不能就這麼失去他,這麼數十萬年以來,我只愛過他,你讓我如何去嫁給凌郁呢?僅僅只是憑了天帝的一道賜婚書,就要和一個我根本不愛的人捆綁在一起度過漫長寂寥的余生?我倒是情願元神寂滅。」
「梓卉,我不允許你這麼想,要是你元神寂滅了,誰能和我一起把酒言歡,誰會在我生加洛悶氣的時候陪著我一起罵他,誰又會和我刻薄尖酸地嘲諷那些個高高端坐著的上仙們,」大紅的衣玦翻飛在弱水之上,刺痛了畫外人的雙眼,「我又能在誰那邊,討得一盅弱水?」
「唉,這麼大的人了,還是一族之長,卻還是像小姑娘般愛哭泣,倒叫我想起了小公主最為寵愛的那只小貓咪,也是這般團在她的膝頭撒嬌的,」梓卉上仙嘆了口氣,抱著玉碎,「之前常常和傅陌桑爭誰才是真正的水神,現在卻覺得倘若我不是這弱水之神,而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小仙娥,那該有多好,我便可以義無反顧地跟著他遁入魔道,不像現在這般,還要去考慮勞什子元神。」
清越的笛聲鑽入我的耳朵,蕭蕭無邊,面前的畫面裂開了道道水紋,變得模糊不清,我不滿地轉了個身,撓撓耳朵,表達了對這種擾人清夢的不滿。
不過一陣一陣烤魚的香味倒是成功地喚起了我肚子中饞蟲的呼喚,「咕嘟咕嘟」將我從甜夢中喚醒。
揉了揉眼皮,螢火蟲斑斑點點,拖著螢綠色的燈籠在草叢中打著圈兒,鑽來鑽去,不亦樂乎。夜風撩起下垂的柳枝在妖嬈地舞動著,水面泛著點點的星光,與一閃一閃的波紋相互交織出粼粼的畫卷。
「仙子,你醒啦。」
轉過頭,看見一尾魚架在篝火之上,散發出誘人的香氣。只是,燒烤之人卻不像我閉上眼之前看到的那般雲淡風輕,他玄色的長袍已被撕裂了好幾塊,胸口垂下了一條殘布,拖在上方,好像是一把胡子。
「上仙,你……你這是怎麼啦?」我瞪圓了眼楮。
「剛剛遇到了修煉萬年的熊妖,沒有防備,差一點著了他的道。仙子,你喜歡吃烤熊肉嗎?」他的食指和中指輕輕松松地就夾出了一具笨重的軀體,還有污血從七竅中緩緩地流出。看著那副慘樣,我一點胃口都沒有,在肚子里叫囂著的饞蟲也在這一刻偃旗息鼓,閉了口。
「我還是對你手中的魚比較感興趣。」轉過頭,詳裝作欣賞這美麗的夜色,連眼角都不敢掃過那具熊妖的尸體。
他走過來,遞與我一條插著烤魚的樹干,坐在我身側。
「那麼,」我咳了三兩聲,照著話題,「之所以我會睡著,是因為著了這熊妖的道啦?」
他點點頭,然後像是怕我看不見似的,補充了一個「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