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最近南海那邊進貢了一串紅珊瑚手釧,本殿嫌著這大紅的顏色太惹眼,就給你吧,反正你手腕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正好能夠點綴一二。」君霖甩過一個黃橙橙的盒子。
我連忙放下手中的蕭,伸手一擋,便接了過來,打開一看,滿眼柔和的紅色,很是漂亮,拿出來放在手上,竟有涼絲絲的感覺。
「小妖兒,話說這手釧也是個寶貝,能提些靈力,有了它,以後你便不用再駕雲了,來來來,本殿叫你一句口訣,你便能駕馭著手釧而飛了。」他向我揮了揮手,我覺著這個手勢頗為眼熟,好像二郎神招呼他的那只哮天犬的時候,便是這般的,只是君霖手中少了一根肉骨頭,然而我心里也沒有太計較,我們這些鳥兒,就是心胸大,並不計較些有的沒的,自己看開些便好了。
我喜滋滋地將珊瑚手釧撥拉到手腕上,等著君霖的下文,結果他卻忽然間興致缺缺,低著頭︰「算了,今兒個天太晚了,我還有好些個折子沒有批,明天吧,明天再和你說。」
一盆冷水瞬間從頭上澆落,知道什麼就失落嗎?這就是失落,先給你一顆甜甜的糖,再誘惑你,後面還有一只烤鴨,結果等我顛顛地鋪好桌子,拿好碗筷,眼巴巴地只等鴨子放在桌子上好慢條斯理地享受時,那個廚子卻對我說,哎呦喂,天色有些晚了,明天早上早上的糕點的還沒有準備呢,我得先把材料給拾掇全了,這烤鴨咱不急,就放到明天吧,明天再吃。我怒,大怒,狂怒!但是,又不好意思,主要是不是很敢表現出來,掃視了一下堆放在案幾上的折子,我一咬牙,拼了!于是雙手握拳一步一步走向那一堆小山,抽出一本,打開,忍住蹦蹦噠噠的只跳舞的眼皮,一字一句將折子中的內容念出來。
君霖笑得奸詐,舒舒服服地挑了一個姿勢,坐在金色寬大的椅子上,拿起蓋碗,淺嘗了一口︰「水溫冷了些。」
于是我便狗腿子似得接過他手中的蓋碗,倒了茶末子,重新又沏了一碗,七分熱,喝了正好,不燙不冷,溫度適宜。
君霖提起狼毫,眼角掃了一下已經干涸的硯台,撇了撇嘴巴,于是我又狗腿子似得勤快異常地取了一塊墨條,將清水滴入硯面,又開始了一日一次的研磨生計,一圈一圈地畫著圓,我是多麼有做丫鬟的命啊!有些自卑地看著自己機械地來回推動的手,催眠自己,我這是為了口訣,我這是為了口訣,催眠了半餉,墨磨得差不多了,然後腦海中蹦出一件事,瞬間覺得自己虧大了,別的丫鬟干活,每個月都有列銀可以拿呢,而我呢,卻是只能吃上一口飯,而且還是那種沒有保障的,往往逢著君霖心情好了,便能多吃兩碗,而他心情一般般好,便只能吃一碗,他心情一旦不好了,便只能坐在一邊,聞著菜香,干巴巴地咽著唾沫。然而君霖的心情卻不如天邊的月亮,陰晴圓缺有規律可循,他是那一種前一秒還笑眯眯地看著你,下一秒便化身成了羅剎,烏著臉面,散發出活物勿近的氣息。
「殿下,你這樣很不公平。」看著他微微咧起的唇角,應該心情不錯吧?
「哦?」他挑了眉毛,示意我繼續講下去。
「你看,我在你身邊給你研墨研了快六年了,結果卻是連列銀都沒有拿到一塊,我可是私底下都問繆兒仙子了,她說每個月小仙娥們除了能拿到發放的列銀外,還都能拿到提升靈力的丹藥呢。」
「你的不是我給你一次性發了嗎?」
「呃……」我眨巴眨巴著眼楮,表示不理解。
君霖剜了我一眼︰「看看你手上戴的這珊瑚手釧,她們就算是領上十年的列銀都沒有你的好。」
我狐疑地看了一下珊瑚手釧,再狐疑地看了一眼君霖,結果卻是被他瞪了一眼。
「小妖兒,你好好干,本殿必不會虧待你,」他吹了吹茶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以後像這種天氣,七分的熱度便夠了。」
「可是殿下,這本來就是七分的熱度啊。」
結果是我又被狠狠地剜了一眼︰「本殿喝了如此多年的茶水,難道連幾分熱都喝不出來?」我腳下一趔趄,差點又將硯台中的墨汁甩飛到攤在案幾上的書面。
結果,念著念著折子,我便又被周公熱情地請到了他的府上和他嘮嗑,我不住地向周公傾倒著苦楚,和他細細地描述君霖是如何如何地欺壓我,而我又是如何如何懷著一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竭力躲之的心態一次又一次被君霖欺壓。第二天拉開蓋在身上的被子,瞬間覺得又虧大發了,昨晚茶水白沏了,墨也白研了,那一本一本的折子更是白念了,結果是我竟然睡過去了,什麼口訣都沒有學到,我懊惱地拽了拽亂成雞窩一般的頭發。
攬鏡自照的時候,那些不翼而飛的雀斑又安安分分地呆在我臉上,好像眼楮也小了些,鼻子還是塌塌的,嘴唇上起了一些細碎的白皮子,這張平淡無奇的臉才是我看了6000年的臉啊,我開心地模著,比昨日那張略微妖嬈的臉好多了,真是好太多了。
「今兒個天氣真呀麼真呀麼好。」我歡快地哼著小曲兒。
「掬水,昨兒個還夸你水靈了不少,怎麼今天臉色又蠟黃了?而且看啊看啊,這雀斑不僅回來了,而且還多了好幾顆。」繆兒又戳了戳了我的面皮。
她那長指甲戳地我有些疼,我趕忙用手捂著臉︰「這樣挺好的,挺好的,我很喜歡,很喜歡。」
結果她模了一下我的額頭︰「丫頭沒有發燒啊,怎麼盡說些胡話?」然後再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便被韶歡喊去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