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麻雀,搭把手。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坯峽的聲音從法華結界中傳出來,悶悶的,似乎受了不小的內傷,我神色一凌,趕忙將靈力注入在凌帶之上,往洞口中卷進去,一瞬間便有一個沉沉的重物掛在上方,我捏了一個訣,用念力感應著法華結界,把東籬從里面拉出來,這麼一來法華結界的崩裂速度越發地快,浮玉之山已經如同當年的不周山一般在一點一點的塌陷。
「東籬,這世間的種種,都有因果輪回,今日所承受的果,便是他日所種下的因,即便是貴如天帝也無法逃離這層輪回,我知道接下來你想要做什麼,也知道這件事所帶來的後果是什麼,但是我已無能為力,只是,可不可以不要傷害君霖?畢竟……畢竟他是你血脈相連的弟弟。」
「我從來都只有一個仇人,只要他不阻攔我,我自然犯不著和他過不去。」一萬五千年的囚禁,早已讓這個貴公子的風儀蕩然無存,邋里邋遢的看不出本色的衫袍,滿臉拉雜的胡子,還有一道又一道的傷痕,只有一雙眼楮如鷹隼般銳利,帶著舍我其誰的睥睨之勢。
我心下一片惻然,這個漩渦想來君霖是無法置身事外的。
「小麻雀,你放心,大不了老子用縛仙索捆著君霖那臭小子的手,讓他想插也插不進。」坯峽艱難地從洞口中爬出來,狠狠地咳了一番,咳出一口烏黑的老血。
「你快些帶著東籬走吧,好好調一番息,不要被里面的濁氣給傷著了。」我抬眼看了看天邊已經在滴血的月亮,再不快些就要來不及了,我暗自催生著體內的靈力,衣袍獵獵地鼓起。
「坯峽,快走!」我厲聲喊道,「拜托你把乾坤缽帶到安全的地方。」
「小麻雀,老子欠你一個情,放心,只要有我在,我斷然不會讓別人傷到君霖。」坯峽一把抓起躺在地上呈半殘廢狀的東籬,踏著雲朵御風而行。
我以麻雀之身獲得了鳳神之名,現在又要以麻雀之神寂滅于天地,看來老天爺待我不薄。
雙手在胸前翻飛起繁復華麗的伽印,這是用一場靈魂來進行的封印,半點馬虎不得,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巽代表風,震代表雷,坎代表水,離代表火,艮代表山,兌代表澤,我一一在不同的方位點過,荼蘼花瓣在我手指滑過的地方泠泠飄散,化成一副巨大的八卦陣,吞吐出銀色的光芒。
「以吾之血肉與魂魄為祭,以八卦為引,以天地為火爐,再次封印法華結界。」三魂七魄自額心溢出,融入八卦陣中,帶著細碎的金光,法華結界瞬間金光大熾,浮玉之山也穩穩地屹立在法華結界之下,晨曦從雲層中現出,收斂去所有的腥風血雨,好像什麼都沒變,又好像什麼都變了。
一百年後……
我是一縷殘魂,無家可歸的殘魂,飄零在雲端,很長很長的時間中,我都是在沉沉的睡眠中度過,外界發生的那些事,在我听來也不過是一出有著主角的故事,譬如說,東籬魔君率著十萬的魔兵威風凜凜地立在東南西北天門之外,再譬如說,天界與魔界真槍實彈地圍著九重天斗了七天七夜,死傷無數,卻仍然分不出勝負,直到最後,驚動了西天梵境的佛祖前來調停,天帝在東籬魔君朗朗乾坤的質疑中掩面痛哭,最後,解下了象征至高無上的權利的冠冕,表示余生想要在佛祖的西天梵境度過,不再理會天界的種種俗世。
鳳神玉碎和加洛上仙在拖了5000年後,終于在蠻蠻鳥的拳拳祝福中喜結連理,鳥族迎回了頭一個天界的上仙,著實是一大進步,有很長一段時間里,我的靈魂是寄居在一只麻雀的身子的里的,用它的眼楮看這個凡塵,用它的腦子去思考它所道听途說的故事,很多時候,我所做的事便是睡覺,因為魂魄實在是太過于弱小,只要清醒那麼一炷香的時間,余下的晨光便只能在黑沉沉的睡眠中度過。
听說,這一任的天帝名叫君霖,是一個英氣四溢的青年君王,就連高傲如孔雀,見了他也會激動地打開斑斕的屏,想要與他一較高下,只是,這般年輕有為的王者,卻是對著麻雀情有獨鐘,金色的紫宸宮中蓄養滿了麻雀,對著花花草草倒是沒有什麼心思,以至于很多小麻雀都爭著吵著要修煉成精,為的便是飛到九重天,見一見這個連花看到他都會羞澀地閉了花盞的天帝陛下,然後住在他的紫宸宮中,看著折子戲,吃著芙蓉酥,喝著碧螺春。
我的寄主顯然也朝著這個方向發展,只是,命途多舛,還沒有找到修煉的清淨場所,便被一個皮孩子的彈弓給射中了胸膛,帶著這個未完結的夢飄到了三生河畔,淌過忘川,喝一碗孟婆湯,便重新去往輪回道轉世。
于是我又只能飄飄蕩蕩地散在這天地間,每一天渾渾噩噩,半睡半醒,吸收著天地間的靈華,想要重新收斂完整的魂魄,只是,這項任務頗為繁瑣,過了5000年也不過是斂了一魄三魂,但比起之前卻是好了很多,只是不需要花上八分之七的時間來睡覺。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不似其他的魂魄,可以去往忘川,問孟婆討要一碗湯水喝下,從此遁入輪回,好好地投胎做人,而是這般艱辛地漂泊著,不知今夕何夕。
風兒吹著我好不容易才收斂起來的魂魄,雲朵圍繞在我身側,一對蠻蠻鳥撲閃著一赤一青的翅膀飛過來,後面跟著一個駕著紅色雲朵的翩翩貴公子,如玉般的手中執著一把扇子,扇面上畫著一只很是古靈精怪的麻雀,口中卻是餃著一塊芙蓉酥,烏豆似的眼楮瞪著面前一碟芙蓉酥,好像害怕別人和它搶食似的。
紅色的雲朵離我越來越近,5000年以來一直混混沌沌的心忽的便糾結了起來,好疼好疼,就好似有一把刀子在不停地攪動著,可是,我只是殘魂,沒有心,又怎麼會感到這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小妖兒,5000年過去了,你究竟在哪里?」貴公子鳳眼微微垂落,嘆息似的飄散在空中,無處循著蹤跡,「小妖兒,我很想你,快些回來吧,不要在外面玩了,我給你準備了很多很多的芙蓉酥,月老也寫了很多很多的折子戲等著你一起觀賞,你可不可以快些回到我身邊?」
一片潤潤的水澤忽的從我的魂魄中掉落,怎麼會這樣?魂魄竟然能夠流淚?一個彈指間,我便陷入黑暗中,再睜開眼楮時,便是無盡的暗色,什麼都看不見,我想伸出手揉揉眼楮,可是,手呢,我的手在哪里?我想伸出腳踢一踢,可是,我為什麼找不見?我心里很著急,可是靈魂是說不出話的,于是便只能憋屈在心中暗暗焦急,急著急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脖子發了酸,于是便只能重重地垂下,磕到地面上,一瞬間,天光透過裂紋出現在我眼前,于是我使勁地嗑著這道裂縫,忽的天崩地裂,一片陽光將我包圍在其中,「喀拉拉」的聲音響了一地,原來我之前被囚禁在蛋殼中,那個響聲是蛋殼碎裂的聲音,我低下頭,只看見一雙女敕女敕的爪子,粉女敕可愛。終于有了一個身子,我很是開心,于是便蹦蹦跳跳地跳躍到一汪清潭之上,想看看自己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碧泉中是一只麻雀,稀稀疏疏的絨毛,半睜開的眼楮,迷離的眼神。
竟然投生成了所有鳥兒都夢寐以求的麻雀,我很是欣喜了一把,雖然現在的樣子並不好看,但是剛剛出生的雛鳥總是這個樣子的,也不奢望能好看到哪里。
此後的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這片名喚做水月鏡的結界中度過,听著年長些的精靈說,這是鳥族之王為了保護我們這般靈力低下的小妖精而打造的,弄眉做得一手好滋味的芙蓉酥,我喜歡和她黏在一起,听她悲嘆那些折子戲中的紅塵故事,偶爾,她也會犯花痴,將我從溫暖的被窩里拉出來,然後和我說哪一家的公子長得是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我很是為之嗤鼻,再怎麼好看的人都比不過那一天佇立在紅色雲朵之上的神仙,只是不知曉他的名諱是什麼,倘若我要是能出了這水月鏡便好了,像他那般的水月觀音,只要一找便能找到,于是我盼望著快快修煉,快快長大,能夠快快地找到他。
某一個晚上,我揉搓著眼楮,剛剛從周公那里回來,便看見窗前佇立著一個男子——我想大聲尖叫起來,然而聲音卻是卡在喉嚨之中,怎麼也發不出來,他的鳳眼微微上吊,挺拔的鼻梁,飽滿的唇色,熟稔的龍涎香散在我身側,一顆淚珠便毫無預兆地滾出眼眶,內心酸酸澀澀,比喝了一罐子醋還要難受。
他伸出修長如玉的手,輕輕擦拭去了我的淚珠,俯子,圈住我的腰︰「小妖兒,我終于找到你了。」
荼蘼花盞緩緩打開它們的身軀,在滿是銀光的月夜跳著一闋極美的舞蹈,耳畔,是一陣悠揚的笛聲。
我回來了,便不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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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謝謝親們的支持與陪伴~也希望接下來能夠帶來更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