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撇開頭,不去看他,完全不接受這種理由。
「不要把這麼大的帽子扣在我的身上,這些並不是我自己要的,是你壓在我的身上,逼我接下的。」
「對,是我逼你接下的,而你也一定得接收。」
她輕哼一聲,冷冷的嘲弄,「否則又要拿我的家人來威脅我?」
「對。」他的雙手擺在自己的腿上,神色自若,毫不在乎的說,「因為我需要你,而你也需要我,既然這樣,我們只能選擇一個折衷的辦法。」
這個男人讓人無法搞懂,他憑什麼……憑什麼說得這麼理直氣壯?明明這種強制、威脅、命令都是錯的啊!
「你就不能不要需要我?」
「如果我不需要你,那麼你對我來說就沒有價值了,沒有價值的東西,沒有資格和我做任何交易,這其中包括那些你想保護的家人。」
她緊握雙拳,無力無助卻又憤怒。「你知道我一點也不想和你沾上關系,也知道自己拿報答這件事做籌碼的行為對我來說是強人所難,而且明知道我是真心需要你的幫助,那些人也有機會成為能幫助你的好員工,可是你把這些事全都推到我的頭上來要我承擔,說得好听是接受交易,事實上,所有的問題都是我在承受,你承擔了什麼?」
她到底惹上了什麼樣的人?怎麼可以這麼可怕又無情?他手上的決定權是無數人接下來的人生,但他完全以價值多寡在計算?
站在金字塔頂端的有錢人都是這麼自私可怕嗎?
沒有人性,無關性命,只要有利可圖,其他人的生死都是不值錢的。
「我承擔了什麼?」她的問題使得他的表情變得難看,異常沉重與無奈,像是連自己都沒想過有一天會發生這種事,需要面對這種問題。
「我承擔了對一個平凡又完全不具價值,對我毫無幫助的女人感到在乎,我承擔了竟然對一個莫名其妙,身上毫無魅力,根本不值得我注意吸引的女人感到依賴,這個女人讓我體會到十多年來不曾有過的舒服愉快和松懈感,讓我渴望永遠享受那樣的生活,事實上,這種對你們而言是理所當然的平常事,對我來說卻是一輩子的奢侈和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為什麼是這個女人?為什麼對她產生依賴?因為只有她能讓他定心,只有她在他的身邊,他才會莫名其妙的覺得平靜?
不知道,這一切的問題無解,不過有一件事是他知道的。
只是一個晚上,只是經歷了這麼一個晚上的舒暢感,她不懂,但他自己懂,那種終于有個讓他覺得是避風港的人出現,他能不接受、不承擔,不把所有屬于她的問題、她的困難全攬在身上嗎?
承擔她的一切,代表未來必須冒多大的風暴,他需要面臨多少的困難與考驗,她知道嗎?身為上位者,讓一個對自己、對財團完全沒有益處的人跟著,會造成多少股民對聖堂產生恐慌?
「從我決定讓你待在我的身邊開始,我所有原本做好的計畫都得從頭開
始,需要接受的挑戰已經從雙倍開始進行了,因為不只是我自已的事,連你的事也已經成為我的責任,為了讓你能待在我的身邊,任何會讓你受到的傷害,我在決定留下你時,也代表必須全部承擔。」
他說的話,單單想象,已是多可怕的模樣與場景,但他的口吻是理所當然的接受,沒有怨,沒有恨,沒有不平,只有面對現實。
想得到一個意外之中的東西,勢必會失去手上原本的珍貴權利,他必須在兩者之間做出選擇。
但他沒有猶豫,不曾掙扎,欣然面對一切,只因為……他知道她比任何事、任何人都要重要。
如果她所謂的一切概括承受,那他呢?攬下了多少與他完全無關,又因為是她所在意、認定是自己責任的事?
激動不滿的情緒霎時被抹除了,就像原本混沌不堪的躁動剎那間被淨化成空,成了白茫茫一片。
她所想的世界是簡單的,因為他總是在威脅她,逼她承受他,卻沒想過,在兩人之中,他將因為決定留下她而失去更多。
雖然這件事是他自己願意去接下承受的,是因為她需要他,但……想到他與她之間失去的東西相差有如天壤之別,她仍免不了受到感動。
「無論你願不願意,我不會放開你,這件事,你只能認了,也許你覺得難過,也許你認為我憑什麼……沒有為什麼,因為你需要我幫助你一切的事,而我……僅僅需要你一個人。」
她需要他的一切?
是啊!她確實是如此,如果他沒有權力、地位,不是聖堂的執行長,不是度假村的主宰者,沒有能發號施令的身份,沒有能保住所有人的能力,不是因為他是李斯海,她……根本不需要他。
這麼想想,過分的人是不是她?
她需要他這麼多,而他……只是需要她一個人,因為她是于若允,單單因為……她是她自己……
坐在梳妝台前,于若允不習慣的打量起鏡中的自己。
即便眼前的這副模樣已經進行了半個月,別扭,還是有,不習慣,當然,討厭……誰會對美麗的模樣感到討厭?
但是,就算再如何美麗,如此陌生的倩影,有時候連她自己看了都覺得哪里不對勁。
她終究還是妥協了他的要求,開始學習轉變,成為一個站在他的身旁不會丟他臉的女人,即使她真的覺得沒有必要。
最終,鏡子里的自己,還是因為她的某些小小反骨,而在有了改變後,還是帶著一絲絲無法改變的叛逆。
拉拉絲綢襯衫,模模肩上的小小蓬袖的皺折,再低下頭,看看身下那一件合身剪裁的絲綢黑褲,現在的她看起來就是一身高檔,適合時下流行,帶著強SOL氣質的女人。
解開胡亂扎起的馬尾巴,拿著梳子,粗魯的將長發梳理整齊,她真的很不喜歡刻意改變自己。
瞧著眼前的瓶瓶罐罐,她一想到要將那些東西全涂到臉上,頓時覺得嫌惡。
放下梳子,她拿了一支淡色系的口紅,涂抹在唇瓣上,卻又因為看到自己的唇色而皺了皺眉頭,拉了張紙巾,將它擦掉。
雖然擦掉了口紅,但也不算是真正的干淨,她的唇瓣上有著淡淡的粉色。她滿意的瞧著鏡中的自己,「這樣看起來應該像化過妝吧?」她有點自欺欺人。
再看向梳妝台上的飾品,全都是知名品牌、價格高昂的精品,她看著覺得漂亮,不過也僅止于用眼楮看,沒打算拿起來用。
她模了模自己的脖子,空蕩蕩的,似乎在呼喚著她把那條閃亮的鏈子掛上。
心煩的嘆了口氣,她索性扣上襯衫的鈕扣,這樣就不會看起來空蕩蕩了。
滿意的站起身,確定自己的模樣不糟,站在他的身後應該不會丟他的臉,她慢步踏出臥房,來到餐廳。
正在用餐的李斯海,氣色非常好,雙眼明亮有神,而且不帶殺氣,心情十分愉快。
這是她每天看到他時他的模樣,而且她早就看習慣了。「早。」輕聲的說,她逕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李斯海抬起頭,看向她。
他微微蹙起眉頭,突然想到什麼,只猶豫了一秒,馬上出聲,「你今天看起來不錯。」
「謝謝。」她暗暗吐了一口氣,安心了。
「雖然只是一套衣服,但穿在你的身上,提升了你的氣質和價值……果然還是需要打扮才會有魅力。」
于若允嘴一歪,不想和他計較。
「頭發……」
「有梳好。」
「你的妝……」
「我的氣色比你好,也沒有黑眼圈。」
「你身上沒有戴……」
「現在看起來還不夠出色嗎?」
「總結一句就是……」
「再吵,你就自己去上班,休想我陪你。」挺直身子,她高傲的瞪著他。她這動作很熟悉,因為是從他的身上學來的。
李斯海挑了挑眉頭,咳了一聲,表情有些不自在。「很不錯的模樣。」低下頭,他繼續吃早餐。
于若允滿意的輕哼一聲,今天她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