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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還是走了,在沉默中。
將顧繁霞送到醫院,一直深度昏迷。醫院進行了開顱手術和氣管切開術,但都是回天乏術。醫生的解釋是,病人車禍時,頭部著地,導致腦死亡。
沈涼清並沒有再沖動地抓住醫生的衣領,斥責他們的無能。只是安靜地看著母親恬靜的面容,擦掉她眼角殘存的一滴淚水。吻了吻她的額頭,在她耳邊小聲地說,「媽媽,再見。」像是孩提時代,睡夢中的囈語。
之後,冷靜地處理母親的後事,說的話也少得可憐。
父親、母親相繼離去,究竟是什麼樣的心理,才能承受這樣的痛楚。
從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幸運少年變成無家可依的孤兒。
令葉小溪感到慶幸的是,他並未趕她走,他只是沉默的做著自己的事情,只要她不出現在他的面前。
她安靜地看著他走進自己的臥室,關上門,一整天都不肯出來。
安靜地看著他點燃一支煙,將煙支放在陽台上,閉上眼楮,聞著煙草特有的味道。
安靜地看著他整日整日的發呆,沉默,痛苦。
舉行葬禮那天,雪終于停了,太陽從沉重的烏雲後,露出了淡淡的光芒。
春天是要來了吧。
穿著黑色西裝的沈涼清眯了眯眼楮,仰頭望了望那陽光,瞬間有一種厭惡感,涌上心頭。
今天,這個日子,本不該有這樣的陽光。
將一束花放到顧繁霞的墓碑前,跪,淡淡地說,「媽,一路走好。」此後的我,必定雪洗恥辱。
葉小溪遠遠站在他的身後,望著他挺拔的脊背,愣神許久。
沈家,葉小溪剛要回房,減少在他面前出現的時間,避免他發怒。
「葉小溪?」冷漠而僵硬的聲音叫住她。
勾勒出三十度的微笑,她才轉過身,眼楮亮晶晶的,「怎麼了?」
「你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再也別讓我見到你。」漂亮的內雙眼楮,如今看來狹長而薄情,削薄的嘴唇緊緊閉著,就那樣如同面對仇人一樣,蔑視著自己。
終于下了逐客令。她咬了咬嘴唇,挪動著腳步,棉絨拖鞋與木質地板摩擦,發出「嚓嚓」的聲音,走到他身邊,不敢看他的表情,伸出雙臂,穿過他精瘦的腰部,緊緊環住。
臉頰靠在他強健的胸膛上,听著他有力的心跳,慵懶如同貓咪一般的聲音,「就讓我陪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不好嗎?」就算是贖罪也好,一直陪著你。當你唯一的親人。
她身上散發出幽香的氣息,依舊蠱惑心扉,發絲偶爾摩挲著下巴,那種接觸,幾乎讓他動容。有多久,她都未曾這樣抱著他,向他撒嬌。
可,腦子一閃而過,父母去世的慘樣,插進喉嚨、鮮血淋灕的筷子,母親滿是鮮血的頭顱。兩個緊靠的墓碑。母親眼角的最後一滴淚水。
伸出手,用力推開那女子,不摻雜任何情緒,「滾。不要靠近我。」
竟會說出這樣的話。淚眼婆娑地望著朝夕相處的戀人,抽了一下鼻子,「真的要我走?」
「別讓我再見到你。」就算你被冤枉,與此時無關,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必須受到懲罰。
「涼清啊,我們不是說好要結婚的嗎?我們說好要去夏威夷度蜜月的,說好要生一個大胖小子的!我們說好……」
未說完這句話,一個金屬物體被他從手上拔了下來,用力丟到她的臉上。咬牙切齒,「一切都沒了,葉小溪,你知道嗎?」
稜角劃破了女孩的臉頰,低下頭,看著那枚戒指滾到地板上,在原地轉了兩圈,不再動彈。
她蹲,將戒指撿了起來。
想起他在馬路上向她求婚,將剛好合適的戒指套到她的無名指上,說出那些感人肺腑的情話,他要她嫁給她。
而現在,他要她滾。
滾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將戒指握在手心,依稀有他的溫度。葉小溪深呼吸一口氣,咬緊牙,「一切都是由我而起,麻煩你們家已經夠久了,是該離開的時候,謝謝你的收留,我現在就收拾東西。」
冷眼注視著那女孩站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低聲啜泣著。他坐到沙發上,仰望著天花板上那只燈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上面粘著一枚黑色的污點。
听到零星的聲響,輪子的聲音應該是她把行李箱從櫃子里抽了出來吧。櫃子打開發出「吱呀呀」的細碎聲響,還有抽鼻子的聲音,是如此的清晰。其實,她是舍不得自己的吧。最後,是拉鏈「嗤啦」的聲音。嗯?這麼快就收拾完了?
她拉著行李箱,走出房間,涼清在沙發上坐著仰頭閉著眼楮,應該在睡覺吧。那就不要打擾他了,這樣想著。
慢慢走到門口,換上自己的雪地靴,打開房門,最後回過頭,望了他一眼,怎麼辦,還是那麼俊朗。
幸好他現在閉著眼楮,如果觸踫到他那雙眼楮,自己繃緊的臉頰可能撐不過一秒鐘便坍塌了吧。自己肯定又會像個小孩子一樣,沖上去,抱住他,委曲求全。
最後,最後,請瀟灑一次吧。
關上了房門,眼淚的閘門終于打開。
他睜開了眼楮,這個空蕩的家,冷清而陌生,不再是熟悉的。想到些什麼,大步走到陽台上。
不一會兒,那個嬌小的身影拉著巨大的行李箱走在路上,出現在他的視線里。她依舊穿著那件最喜歡的白色連帽短款羽絨服,銀色ugg靴子,像個白色的精靈。
雙手插在休閑褲口袋里,靜靜地看著她走到拐角處,沒有的蹤跡。正剩下來往的車輛穿梭而過。
自此,就是陌路了。
請看著我強大起來。
葉小溪拉著行李箱,看著來往的車輛,第一次感覺到了人世無常。這麼突然的無家可歸了,就如同一部濫情的言情劇一樣,狗血噴頭的劇情讓葉小溪渾身起雞皮疙瘩。
工作還沒著落,家又沒了,連相戀多年的男朋友都跟她講了分手,還有誰比她慘?
她插著腰,抬頭凝望著午後的太陽,你丫現在出來有什麼用!什麼都沒了!
這時候,一輛車從她身邊沖過,軋起剛融化的雪水,于是,葉小溪的身上被慘烈烈的濺了一身泥。
人倒霉了喝口涼水都塞牙!
葉小溪剛要破口大罵,那輛保時捷突然剎住了車,打開車窗,一張讓人瞬間感到溫暖的臉頰,「嘿!學姐,好巧。」
葉小溪扁了扁頭,沒想到會是他,「安然……」
安然走下車,上下打量著她,「你這是要去哪里?旅行?」
「不是啦……」葉小溪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誒……你哭過?」望著她紅腫的雙眼,凝眉,「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總不能向他訴苦吧,心想。
「你去什麼地方,我送你。」他微笑。
「我……我也不知道……」支支吾吾地說。
「看你著一身行頭,不是要離家出走吧?」安然玩味地說,嘴角勾勒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
「呃……」突然感覺很尷尬,葉小溪繃直著雙腿,不再說話。
「你吃飯了嗎?」只好轉移話題。
搖了搖頭,他這麼一問,還真是有點餓了。
「餓了嗎?」安然問道。
咬了咬嘴唇,乖乖地點頭。
安然忍俊不禁,笑著說,「走吧,我帶你去吃飯,剛好我也沒吃。」
「這……」她抓了抓頭發,「多不好意思……」
「你還跟我客氣麼?」說著,拿過她手中的行李箱,打開後備箱,放了進去。
車上。
安然放了一曲流行樂,悠閑地打著方向盤,「我還一年就畢業了。」
「畢業了打算干什麼?」隨意問道。
「呃……來我老爸的公司吧,」他縱了縱肩膀,「不過,我現在也擔任著創新科技的職務。你呢?」
「說來慚愧,我還沒找到合適的工作。」葉小溪低著頭,摳手指。
「你想做什麼?」安然問。
「去過好幾所學校,可是都沒接到聘用通知,真是讓人沮喪。」
「學姐想當老師?」
「嗯。」一直以來的夢想。
車漸漸開入了一個高檔小區,綠化帶修剪的很漂亮,清澈的湖水里游弋著許多金魚。還以為他會帶自己去餐館一類的地方。
「這是我住的地方,」他說。
「你不在學校住?」葉小溪問道,記得剛見他的時候,他剛洗完澡,手里還拎著袋子。
「是的。」
「第一次見你那天……」
「哦,」突然想起,輕描淡寫道,「被一個女生不小心將飯撒到身上。」
葉小溪縱了縱肩膀,原來是這樣。
「你暫時在我這里住幾天吧,」安然將葉小溪的行李拿下車,「反正我一個人住。」
「啊!那個……」葉小溪臉紅,趕緊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找地方的。」
安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如果你覺得跟我共處一室不習慣,我可以搬到爸媽那里。」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
「老麻煩你,總不太好吧……」
「我無所謂的,學姐你能住這里,是我的榮幸。」安然微笑,真誠的讓人無法拒絕。
「可是……」
「就算要找房子,一下子也找不到啊!在這段時間,先住在這里吧。哦!對了,你不是餓了嗎?我親自下廚給你做些吃的,快走吧。」
「我……」後面的話未說完,被他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