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姨娘真的很聰明,不過是從些許的蛛絲馬跡里,瞬間就想到了什麼,即然是鋪子的問題,成太太也是覺得因為事實這個鋪子,所以,老爺不會坐視不理吧?
可這個鋪子是不會讓人顧忌的。
能讓人忌憚的,只能是鋪子背後的主人。
這麼一推想,芝姨娘瞬間便在心里有了數,且不去提鋪子是誰的,她到現在只一想到這鋪子背後的主人,就是連自家老爺都要退讓幾分,她哪里還敢再耍什麼花招?
余媽媽雖然背著她做下這些事,可若是太太逼的很。
把一些其他的事情說了出來。
可是沒她的好——
也不過是轉眼間,芝姨娘便在心里有了數,只對著成太太,成大人一個頭磕下去,也不顧自己額頭這一叩頭,血立馬就又流了出來,她只是苦笑著開口道,「老爺,太太,奴婢真不知道余媽媽這事是怎麼回事,即然兩廂證詞不一,自然是請大人,太太仔細盤查的。只是余媽媽也是在奴婢身側服侍了這麼多年,奴婢懇請大人,太太給奴婢幾分薄面,讓奴婢回頭好好勸勸她,若是實在不成,大人和太太再另想其他的方法,還請大人,太太全了奴婢這丁點的主僕之情。」
「成,就依你。」成大人看了眼成太太,把手里的茶水飲盡,一揮手,「你們兩個都退下,余媽媽,這事不算完,你若是自己認罪,我和太太會考慮從輕發落的。」
「大人,太太——是,都是老奴的錯,是老奴鬼迷了心竅,一時貪著便宜,所以才——還請大人,太太您責罰。」
她這一認罪,屋子里倒是靜了一下。
成大人挑挑眉心,看向成太太,「太太你說,這事該如何處置?」
成太太撇下嘴,「你不是都想好了,問我做甚。」
「……」
成大人看了眼余媽媽,一揮手,「打發去莊子里吧。」又看向芝姨娘,狠著心發話道,「芝姨娘管教不嚴,害得奴婢危害咱們府里名聲,禁足一個月,這就會芝院反省吧。」
「是,大人。奴婢謝大人,太太罰。」
芝姨娘退下,成大人一臉的陪笑,「太太,今個兒這事多愧了太太,不然,若是真的傳出去,這事怕是要害得為夫被人誤會了。」頓了一下,成大人又很是小心的看向成太太,「我知道太太心腸好,待下人和氣,可為夫覺得,今個兒出了這種事,日後這府里,怕是還要再嚴一些才是。」
成太太沒理他,轉身進了內室。
成大人兩步跟上,「太太,你看,這是我今個兒買的木簪子,為夫一眼看到就覺得她極為的合適太太呢,不如,為夫幫太太你簪上?」
成太太抬了下眼皮,本是不想理他的,倒是被那枚雕了蓮花的簪子給吸引住,想繼續拿喬吧,可想起素日丘老太太和她說的話,心里先就嘆了口氣,面上卻是傲嬌的橫成大人一眼,頗是語氣不善的一聲輕哼,「不是說幫我簪上嗎,就知道老爺是個只會說話的。」
成大人一笑,輕輕幫著妻子簪上,就勢一環。
「放開我,大白天呢。」
「不放——」
夫妻兩人纏在一起,氣息漸漸曖昧起來,外頭守著的彭媽媽卻是打心眼里松了口氣,還好,這次姑娘沒和姑爺吵起來,不然,老太太那里怕是又要擔心了。
成家總算是雨過天晴,討得了銀子,滿腔歡喜的柳掌櫃親自去向伏秋蓮訴說,听到柳掌櫃的回報,知道成家的銀子討了回來,伏秋蓮也沒在意,不過是覺得自己原來想出來的法子用不到罷了,可也沒往心里去。只讓冬雪打賞了柳掌櫃,然後,她便開始重新盤算起甜品鋪子的經營來。
「太太,老爺和成大人出去了,說是不回家用晚飯。」
听著小廝的回話,伏秋蓮擺手讓他退下——
本來經過幾天的閑適,以為連清能真正的輕松幾天,可沒想到自己拿出來的那個計劃之後,他竟然那麼的興奮,恨不得一下子就把那個孤兒院建好似的。
門口,劉媽媽听了有些不滿,「姑娘,這姑爺都有好幾天沒在家里用晚飯了,前兩天不是才說忙完嘛,怎的又忙了起來,依著老奴看呀,姑爺這縣令當的可也忒忙了。」
伏秋蓮笑笑,沒出聲。
難道讓她告訴劉媽媽說,她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連清如今這麼忙,都是自己的功勞?她可說不出口。而且,建孤兒院這事自己是真的支持他。
伏秋蓮便笑著看向劉媽媽,「你不知道,相公最近在外頭操持著建那個孤兒院的事,這可是一樁大事,若是真的成了,咱們這縣里可就不會再有孤兒,沒人要的孩子了。」
「當真?」劉媽媽果然是一臉的歡喜,看著伏秋蓮問道,「那個什麼孤兒院,就是收留那些窮苦人家孩子的?讓他們有飯吃,有衣穿,不用被賣被拐?」
伏秋蓮才想著點頭,可轉而,她自己便皺了下眉頭,略一沉吟,她抬頭看向劉媽媽,「媽媽,你說對了一半。」
「啊,一半?」
「嗯,是一對。」伏秋蓮笑咪咪的,對著劉媽媽招招手,「媽媽你坐下來。」待得劉媽媽坐在身側的錦墩上,伏秋蓮笑著解釋道,「建起來的孤兒院呢,是收留孩子的,讓他們有飯吃,有衣穿,不用再淪落街頭,擔心自己餓死。但是,顧名思議,孤兒院只是收孤兒。收那些沒有家人,父母俱亡,親人不在的孤兒,收那些殘疾的,被家人拋棄,嫌棄的孩子。」
「太太的意思是說,這有爹娘的孩子不收?」
「是啊,是不收。」伏秋蓮笑著點點頭,沒有一點的遲疑,她看著劉媽媽眼底掠過的那一抹不妥,多少曉得她心里的幾分想法,這個世上的人都秉持著一個說法,多生多養。
這里講究的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所以,不管前頭幾個女兒,要個兒子的心卻是絕不會死。
這樣的情況之下,孤兒院若是不定一個死規定,肯定會有不少的人打歪主意,甚至是想法設法把孩子往孤兒院里頭送,一個兩個還好,多了呢?
救急不救貧。
孤兒院也是要花費的。
養一個孩子可不容易,吃穿住,各色都要上心。
這樣的情況下,用不了多久,孤兒院肯定就會倒掉的。
「媽媽別想了,這事有相公在管呢,他呀,一定會想出個最好法子來的。」伏秋蓮微微一笑,語氣里對著連清是滿心的信任,「媽媽且看著,相公肯定會做好這件事的。」
「嗯,奴婢也覺得姑爺一定能做好。」
主僕兩人說了一會子話,外頭冬雪走進來,「太太,晚飯可是要擺上?」
「老太爺和辰哥兒在玩?」
「是呀,在外頭院子里玩呢。」
伏秋蓮笑笑,點頭,「那擺吧。」
晚飯用完,連清回來的時侯都差不多子時了,饒是他在外頭洗了澡,換了身干淨的衣裳,伏秋蓮還在他才一進屋時對著他不滿的皺了眉,「你這是喝了多少酒啊,這麼濃的酒氣,也不怕薰到你兒子!」
「呵呵,是我不好,薰到娘子你了,呃,我剛才在外頭洗了啊,我都洗過好幾遍呢,怎麼還會有酒氣?呃,一定是水不好,娘子放心,我,我這就去重新洗。」
伏秋蓮翻個白眼,把他按在靠窗的榻上,「洗什麼洗,給我坐在這里等著。」一邊又吩咐外頭的秋至,「去,幫著你們老爺先端碗濃茶,然後再去弄碗醒酒湯來。」
「是,太太。」
濃茶很快送上來,連清才喝了一口就吐了,「唔,這什麼茶啊,好苦,不喝——」看著他微酣帶醉的樣子,伏秋蓮若不是怕驚到兒子,估計直接就上手揍一頓了。
明明不能喝酒,做什麼要喝這麼多呀。
而且,上次不是答應自己,以後再不喝醉了?
似是曉得伏秋蓮的心思,連清打個酒嗝,一股刺鼻的酒氣過後,連清抬頭,朝著伏秋蓮嘿嘿傻笑,「娘子,娘子,為夫真的沒醉,真的哦。」
「嗯,我知道你沒醉,不過,你先喝茶好不好?」
「好啊,喝茶。呵呵,娘子,為夫要喝茶。」
「好,相公喝茶。」苦死你!
連清嘟囔著,幾口茶喝下去,又不喝了,只瞪著雙眼看著伏秋蓮,最後,他嘿嘿傻笑,伸出兩個手指在伏秋蓮跟前晃,「娘子,為夫真的沒醉哦,你看,我知道這是幾啊。」
「——那你說說,這是幾?」
「是三。」
「……」
又舉一個巴掌,五個手指,連清呵呵傻笑,「娘子,你壞哦,呵呵,這是十啊,不是五,是兩個五,為夫知道的,為夫可沒醉,呵呵,沒醉——」
伏秋蓮听的嘴角直抽抽,這人,真是的,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醒酒湯灌下去,連清又嚷著頭疼,拉著伏秋蓮的手要她幫著按摩,伏秋蓮沒辦法,又怕他真鬧起來會吵到兒子。
只能依著他。
只是這一按,可就是大半個時辰下去。直接的她手腕都發酸,連清倒是好,竟然靠在那里睡著了。自然是不能把他扶到床上去的,不怕他的酒氣薰到辰哥兒,她還怕他半夜發酒瘋,壓到哥兒呢,因此,直接把人丟到了窗前的軟榻上。
床上連清翻了個身,不知是不是夢到了什麼。
很小聲的嘟囔了兩句,又翻了個身。
半響,再沒有了聲音。
燈影搖搖,看著連清因了醉意而透出幾分霞紅的臉龐,伏秋蓮心里有些癢癢的,忍不住的,伸手在他臉上用力的捏了一下——讓你說話不算數!
在胳膊上來一記,讓你又喝醉酒!
再一下,讓你讓我幫安摩,手腕到現在還酸呢。
連清唔了一聲,手猛的拽住伏秋蓮的手,不知怎的,他就那麼自然而然的用力,一拽,伏秋蓮沒站穩,一聲輕呼,下一刻,人已經被連清整個摟在了懷里……
她驚魂未定的抬眸,旋即又被氣的樂了起來。
連清他,竟然,還在睡!
次日一早,伏秋蓮自然是沒好氣的,瞪著一臉討好,小意陪不小的連清,理也不理,直接當他是透明的!哪怕是吃早飯呢,連清幫她夾的菜也吃,可是,東西我照吃。
想我和你說話?沒門!
連清很是有些郁悶,自家娘子真的生氣了啊。
都怪他,昨晚有些得意忘形,一時高興竟然多喝了兩杯。
然後,就醉了……
早飯過後,所有人在伏老爺的帶領下,以著絕對光般的速度瞬間撤退,只余下夫妻兩人,伏秋蓮低頭喝茶,當身邊沒那個人!
連清苦笑,「娘子,是為夫的錯——」
「哦,那你說說看,你錯在哪了?」
「我,我,為夫不該說話不算數,明明答應了太太再不會喝醉,可昨個兒卻——」他站在那里搓著手,焦急的在原地踱著步子,眼角余光看到伏秋蓮的茶沒了,動作熟練的幫著伏秋蓮續上,「娘子,你罰我吧,你之前不是說,要跪什麼搓衣板?那,為夫這就找來?」
伏秋蓮懶懶一笑,「好啊,相公一定不知道搓衣板放在哪,要不,我讓冬雪幫你去找找?」
「……能不找嗎?」連清按著眉心,一臉的苦笑和討饒,「娘子大人大量,嗯,看在辰哥兒的份上,原諒為夫這一回吧。」看著連清極盡伏低做小的樣子,伏秋蓮嘆了口氣,繼爾,在連清不解的眼神里,她幽幽出聲道,「相公以為,我是為著你喝醉酒生氣不成?」
「啊,不是嗎?」他好像,做錯的就是這件事啊。難道說,自己在醉酒之後的昨晚,不知道還說了些什麼,惹娘子生氣,著惱不成?他站在那里拼命的想啊想,最後,有些頹然的放棄,「娘子,為夫哪里做錯了,還請娘子直說。」
「昨個兒,你穿的青衫後面的衣領上,有一塊胭脂紅。」頓了一下,伏秋蓮似笑非笑的看向連清,「那形狀,那樣子,倒不像是別的,應該是個女人的唇形呢。相公可是在外頭看上哪個妹妹了?若是身家清白,品性尚好,為妻明個兒便去府上,登門拜訪,把人接進來一塊服侍老爺可好?」
「天地冤枉吶,娘子,為夫怎麼可能會是那種人?」連清本來是陪著笑的,在他心里,真的是以為伏秋蓮覺得自己昨晚又醉酒生氣,他自己心里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答應了娘子的事,是他失言。
可如今,听著伏秋蓮這輕描淡定,明諷暗刺的一席話,他素來的穩重不再,幾乎整個人就要跳起來,就差沒在那里指著天賭咒發誓了,「娘子,娘子,你真不能生氣啊,為夫冤枉,為夫可是早早說過,除了娘子之外,這一輩子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的。」
「若是有違此誓,讓我出門被車撞,五雷轟頂。」
古人重諾,連清是讀書人,更是把誓言看的極重,伏秋蓮其實是相信他的,不然,也不會在今個兒早上听到冬雪的話之後,親自看了那衣衫上的唇脂後,直到現在才不痛不癢的發作了,听著連清的話,伏秋蓮挑挑眉,慢條斯理的笑,「相公可別說這種話,這男人的心啊,誰知道呢?如今老爺是官,以後說不得前程更上一層樓,我呢,卻是轉眼成了黃臉波,哪里有那些年輕漂亮的妹妹吸引人呢,到時侯呀,老爺若是真的動了心,又礙著這些誓言,怕是在心里對我只會更恨吧?」
「娘子胡說什麼,我怎麼會看上別的女人?」連清看著神色淡淡,臉上不帶半點情緒的伏秋蓮,有種一拳打在棉花里頭的無力感——自家娘子這是生氣,還是沒生氣啊?
哎,有這麼個聰明的娘子,看吧,他連自家娘子生氣沒都猜不透。連清撓撓頭,嘆氣,「娘子,昨晚我們的確是去的紅袖招,但是真的只是坐坐,喝了半個時辰的酒就回來了。為夫真的是什麼都沒做啊。至于,至于那個唇印,」他一拍腦門,一臉的恍然,「啊,我想起來了,是有個彈琴的女人,好像不知怎的看到我就跑,不小心撞到桌子上,我扶了她一下,應該是那會她不小心踫到的。」
「當真?」
「為夫句句屬實。」
「好吧,我相信你啦。」伏秋蓮嫣然一笑,適時的收場,卻是又狠瞪一眼連清,「我可告訴你啊,要是讓我發現你在外頭藏了什麼外室,哼,你小心我把你的外室給賣了。」
「好好,賣了。」
「還有你,你給我也等著,到那個時侯,我一定把你給閻了。哪怕白天沒機會,晚上等你睡著也要動手,讓你再敢瞞著我去鬼混——」
連清覺得自己某處一陣陣發冷,抬眸面對著自家娘子張牙虎爪的樣子,他頓時又有幾分好笑,娘子這板了小臉,故作凶惡的模樣,她卻是不知道,她這種樣子有多麼的可愛吧?旁邊,伏秋蓮瞪他,「笑什麼笑,你不去衙門了啊,都什麼時辰了,你是不打算去了吧?」
「呵呵,娘子不生氣吧?」
「干嘛?」
「你要是生氣,為夫就不去衙門了。」連清一臉的義正詞嚴,很是認真的看向伏秋蓮,「衙門的事情可以下午,或者是明天處理,可娘子的事卻是刻不容緩的。娘子生氣,我會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