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蘇霽瑤的鼓鼓囊囊的兜了不少水囊,目不斜視的將它遞給領頭長官。
長官自己拿了一只,然後吩咐道︰「拿下去,一人一口…」
蘇霽瑤听了吩咐,答是。
…
挨個的,一人捧著不過一瞬,不多喝,不著急,穩穩當當的一個傳遞給下一個。一個水囊見底,蘇霽瑤就遞上另外一個。
反反復復,一遞一接。
動作井然有序,就像現代工廠流水線上的工人。
當遞到方奕維這里時,眼光中的剎那火花綻入蘇霽瑤的眼楮。蘇霽瑤輕輕點點頭。
方奕維悄無聲息的將一只手捏在身下,另一只手捧了水囊,不大不小的飲了一口。然後遞給身邊的那個無賴小子。
那小子大眼楮一閃,沒有半分猶豫大口一飲。蘇霽瑤淡淡的看他一眼。水囊又遞給了旁人。
這一切動作用時不久,可對于受傷的蘇霽瑤來說是格外漫長。
眾人飲完,水囊空空。
領頭長官瞧了過來,見蘇霽瑤一口沒喝。便開了口。
「你,過來…」
蘇霽瑤慢吞吞的走了過去,將空空的水囊收了起來。
長官將手中的水囊遞給他又說道︰「這里還有一些,你全喝了吧。」
「是…」
囊中水還有不少,蘇霽瑤稍稍一掂。面色沒有絲毫變化,仰頭將水灌入口中。
嘴角兩側漏了不少,滴在盔甲上,綻出淺淺光亮。
長官滿意的點點頭,叫她回去休整。
…
藥效沒那麼快,還得等。
蘇霽瑤坐在原地,沉沉的等待著時機的到來。
「怎麼樣?」方奕維問道。
直視著前方,蘇霽瑤語調未變。說道︰「喝了不少。」
「嗯,蘇將軍也喝了…」
蘇霽瑤眉心一閃,不發一言。
…
天色變暗,涼風習習。忽明忽暗的月亮似乎在掩映著不安的氣息。蘇霽瑤將頭埋在膝蓋上,默默的等著…
方奕維的眼楮亮著,就像是天邊那一絲燦燦的星光。
蘇寒像是睡著了,頭頂著枷鎖,安安穩穩的閉著眼楮。
那小子的大眼楮緊閉著,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
所有人都在靜謐中各懷心思,所有人都在猜忌中靜謐。只是,心中的那份緊張卻難以湮滅,那一團火終究會呈燎原之勢顛覆眾生。
這一幫人的生命處在未知的漩渦里,靜靜守候著。
終于…
有人猛地栽倒,有人捂著嗓子發不出聲音。
一個,兩個…
他們不知道,卻想要知道。被操控了的大腦終于在這一刻露出一絲清明。這可能是生命的本能反應,只是一切的一切為時已晚。
傾倒一片…生命的流逝。
「啊…怎麼…」
是領頭的長官。
他站起來,疼痛將他與生命狠狠剝離。
「我為什麼?」
蘇霽瑤終于將埋下的臉頰對向方奕維。
方奕維站起身,將蘇霽瑤扶了起來,說道︰「在大興…你服了解藥。」
蘇霽瑤微彎嘴角,那笑意,諷意滿滿。
「今天的一切…看來,你都知道?!」
「是,都知道…」方奕維的話語飄散在空中,淡漠的無甚生機。終于,他又說︰「走吧…蘇將軍在等。」
方奕維快步過去,從懷里掏出什麼喂在蘇寒口中。
蘇寒那蒼白不堪的臉上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流逝。
「將他的枷鎖取了吧…」
蘇霽瑤說道。
方奕維面露不忍,動作緩了又緩。
終于,那枷鎖重重跌在地上,砸起才塵土飛揚。
蘇寒突然睜了眼,渾身顫抖著在地上翻滾著。夜以深,看不清表情,可那淒厲的呼喊卻深深壓在蘇霽瑤的心上,喘不上氣。
「他怎麼?」眼楮紅紅,雙手冰涼,蘇霽瑤的面容卻像是沉靜如水。
方奕維蹲子,狠狠一掌,拍在蘇寒脖頸上。說道︰「將軍的琵琶骨被刺穿了。這枷鎖之上被涂了胡花散…」
蘇霽瑤倒吸一口涼氣。
胡花散,遇血化糊,粘性極佳,有苦痛之大害卻不致命。傳言它可以將活人生生變作白骨。
她所有的情緒因為方奕維的這句話變得脆弱不堪…
這便是皇家,這便是皇權…只感覺,腦海中繃著的那根弦錚錚的發出響動,身形突然一晃。
…
「小心…」
突然,有人將她一頂,她狠狠的跌在地上。
「你們這幫傀儡…該醒醒了…」
是那小子。
蘇霽瑤睜大眸子,驚訝的看著突起的變故。
那小子擋在她的身前,雙手張開。
于大寶…
「我是于大寶,我是于大寶,啊啊啊…小寶,救我…」
于大寶發了狂,一個巴掌下來狠狠砸到那小子的身上。他一動不動,盡管血液直流,仍然毫不放棄。
又一次,于大寶不斷叫號著,加大了力度,兩掌同時發力。
「噗…」滿口的鮮血噴涌在于大寶頭上,身上。
「小寶,哥哥在,別走…」于大寶抱著破敗的小子,突然訥訥哭泣。
蘇霽瑤眸色一凜,猛地起身。
手中的石塊不大,卻狠狠的落在于大寶的頭上。
于大寶瞪大雙眼,無神的望著那小子。終是,暈了過去。
那小子大口喘息著,嘴角的鮮血綻放出絕艷的美麗。他露出一笑,說道︰「我還死不了呢。」
蘇霽瑤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將于大寶推開,那小子掙扎著站了起來。又說︰「你這個丫頭還真是…咳…我叫洪福熙。」
「對不起,洪福熙。」
…
一個人快步走著,錯開洪福熙。原地只有他呆愣的站著。
「大人,救了將軍,就回去吧。」
蘇霽瑤面對著無甚表情的方奕維,突然露出一絲笑意。
「你…」方奕維輕輕松松的將蘇寒背了起來,疑惑語氣隨意流出。
「別問,我什麼都明白。大人,我已經放棄了…」她退後一步,發絲迎風飄散,亂了他的心。
腳步落在深谷邊上,笑意濕潤的可以潮濕萬物。蘇霽瑤眸色淡的如同茫茫雪地。冷的如同飄飄雪花。
方奕維像是明白了她的想法,眉頭蹙著,口邊那一句就要月兌口的話還是咽了下去。一抹不安凌遲著他。卻還是,靜靜的注視著,那個狼狽卻挺直著身軀的女子。
「身為大興兒女,我擺月兌不了宿命的不公。那麼我這命就還了他,明日,便可再無瓜葛。以後的以後,生生世世不欲為人,只願逍遙的飄散在人世間,誰也不識得。大人,你可以去交差了…和白睿紳…我們大興的皇帝。」
蘇霽瑤又看了一眼洪福熙,那抹笑意定格。
像是飄飛的風箏,月兌了線,獨自飛向未知的遠方。
蘇霽瑤閉著眼楮,笑意露出來,就那樣跳了下去。
空中似乎還飄散著蘇霽瑤最後的那句話「看透了,便參悟了啊。」
…
「不…」
洪福熙惦著腳尖,就要沖上前。卻被方奕維攔住…
「你不懂的…」
洪福熙喃喃的念叨著這句話,垂了頭。
「我會滿足你的衷心…齊允安…」
方奕維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一個小小的身影帶著喘息,從蘇霽瑤離開的地方跳了下去。
「霽瑤…」
綠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放棄你的…
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