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默像是做了一場夢,夢中他置身于火海之中。舒愨鵡
「 啪啪」的破木被扭曲的掉落下來,砸在他的身上,可疼痛並未席卷而來。他慌亂的想逃離這場災難,誰知身上猛然一受力,他竟然從那火場之中被人推了出去。
他回頭一看,卻見斯琴那張令他魂牽夢繞的臉在對著他微笑。斯琴但笑不語,他想要回去拉她出來,怎奈腳下的步子無論如何也邁不動了。他這才發現斯琴的頭發居然是白色的,那一頭白發觸目驚心。他頓時嚇的出了一身冷汗,驚恐的想要呼喊,可嗓子卻完全使不上力氣。
火海中的那人,長長的白發直落腰際,臉上在笑,可那眼神卻因火光的映照之下顯得格外蒼涼、悲壯。
「斯琴…斯…」
他猛地坐起了身,身上的冷汗未消,額頭上的發濕噠噠的搭著。他的手攥著床單,不斷的喘著粗氣。
停頓了好半晌,他才抬起頭環顧了下四周。
這是?
這間小屋並不大,內里看著還算溫馨,他躺著的床上,還有些民間雜本,應該是女子遺留下的東西。
只是,斯琴到哪里了?
岑默在這小屋里沒有見到斯琴,心里就有些擔憂了。也顧不得剛醒身子疲軟,他穿上鞋子,把舊衣服套了套,就往門外走去。
從外面看到的小屋破敗不堪,只是用茅草搭建起來的小賬。
岑默也顧不得管這些,小屋周圍沒有半個人影,天地間空曠的只有他自己。他頓時手腳冰涼,一種不祥的預感席卷全身。
風吹的他幾乎要跌倒了,他紅了眼楮,濕了眼眶,沉沉的腳步沒能阻擋他尋找斯琴的焦急。
他邊走邊喊︰「斯琴…斯琴…」
回答他的只是綿延不絕的風聲。
身上的傷口好的七七八八,可心上的洞卻無法填補起來。他甚至可以斷定斯琴的狀況,可他不願意承認。
終于,在那頂端,像被刀斧劈裂開的的高山一端,斯琴就站在那里,俯瞰著溝壑縱橫的山崖,山崖之下,河流密布,交織錯亂成的一道道解不開的密語。
她倆之間仿若隔絕著天地,誰都觸踫不到對方。
岑默想要靠近,一點點的,卻又被她身上籠罩著的悲傷的氣息所影響,腳步緩緩的放慢,只是在她的身後,看著她。
沉默的斯琴背對著他,風一點點啃食掉她的信念,她站的筆直。不知站了多久,她在回過身來,沖岑默一笑。
她不驚訝于岑默的到來,卻難得的沒有撲在他身邊,和他抱怨他不在這些日子里所發生的事情。
「岑默…你醒了…我就放心了。」
岑默的心一點點的下沉,他不知道這期間發生了什麼,卻明白斯琴這一頭白發來的不會毫無根據。
「斯琴…我醒來了,我們也都自由了,以後我們會好好的…」他說。
斯琴笑笑,答道︰「我總是覺得這個世界背叛了我,所以我要好好的過,可是我現在發現,當我背離了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就不是我了。岑默,自由的是你,我的命運已經被扣死了,掙月兌不掉了。」
「怎麼會掙月兌不掉,我可以幫你掙月兌,我也可以替你進這個牢籠,我既然敢帶你逃一次,那就敢帶你逃第二次…」
岑默急切的想要挽回斯琴的心意,可話到嘴邊,卻又變得蒼白無力。
斯琴緩緩地抬手,撫向自己的白發。卻是再也沒有回答。
她掉落的身影如同翩然的風箏,雖月兌了線,卻還是那麼動人。
銀發在空中飛舞,她的嘴角噙著一抹笑意,那是解月兌,那是釋然。
「再見…我的世界;再見,我的岑默。」
空中還留有她最後的這一句話,那久久不能消散的話語將岑默混沌一片的頭腦激的清明起來。
他猛的向前奔去。
「撲通…」
他听見重物落水的聲音,也听
到自己的一顆心落地的聲音。
「斯琴…」
他幾乎是嚎出來的,許久沒有說話的嗓子干涸不堪,仿佛沒有生命力的枯木,仿佛久旱的河床。
…
他沒有注意到,他的身邊不知何時落了一個人,那是位黑袍加身的女子,整個面容籠在面紗之下,行動起來毫無聲響,像地獄來的使者。
…
「你不能等我,我卻可以去找你…斯琴。」
岑默顫抖著,臉上的淚滴從高處低落,仿佛落在了斯琴的面頰上。
這山崖得有多高啊,她是怎麼有的勇氣從這里跳下去。岑默站了起來,迎風飄飛的破爛袍子讓他突然開始享受這一刻。
他伸出一只腳,另一只腳也慢慢的挪了過來。
頓了頓,他迎風微笑,下一刻,他便要隨著斯琴的腳步離開。
可事與願違,那位黑衣女子突然上前拉他一把,讓他整個人往回跌了好大一步。那女子力氣忒大,岑默被她的突然干預嚇了一跳。
等緩和過來,又暴怒起來。
「你作甚攔著…」
「她用她的命換回你的命,你就應該好好的活著…」
女子聲音圓潤,一點兒也不像她身著的黑袍般冷冽。
「你是誰?」女子像是對岑默和斯琴的事了解頗多,听的岑默瞬間起疑,月兌口便問。
女子笑笑,答道︰「那家的故人罷了…你若真為她好,就如她的願好好活著。」
「既然是故人,又何苦蒙著臉面和我說這些話,斯琴一個人掉進冷冰冰的河流之中,當時你為何不救?」
「這些日子,我親眼見到了她如同骷髏一樣的生活。既然活著也是痛苦,這對她已是最好的抉擇。我為何要攔?!」
岑默失望的望著湍急的水流,轉而又看向那女子,說道︰「既然如此,你也別攔我,我這就去找她。」
「別傻了。」那女子厲喝。「你就不想知道斯琴遭遇了什麼才想的一死了之?」
岑默向前的步伐頓時停頓了下來。
「我會告訴你所有,也會將她的尸身帶回來,你就滾回去好好養著,明白不明白?」
岑默被她的怒吼喚醒,他倒退幾步,默默的往來時的路走去。
既然注定是死,那我便要拉幾個墊背的,所有害過你是人我都要一一聲討,絕不給他們留下全尸。
這是當時岑默所立下的誓言,在今天,他也一一的都實現了。
那女子果然如她自己說的那樣,把她所知道的的事情都告知了岑默,包括斯琴受辱,還有斯琴是怎麼帶他來這湍水的都一一講了個遍。
沒錯,這里就是後來名動天下的湍水寨。
據那女子所說,斯琴當時為了帶岑默就醫,本來是打算尋找在湍水附近的神醫的,可神醫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她找了好久,終于體力不支,暈倒在地。
而這女子看到二人均倒在地上,打量許久發現竟然是自己的故人,故而將他們帶上了湍水寨,也就是說,湍水寨一開始本來是這位黑衣女子的,後來不知道為了什麼便成了岑默的囊中之物。
來到湍水的這一段時日,斯琴每日都要在湍水峰上待一會兒,回來便又去關照岑默,這一段時間幾乎沒什麼話。
這一日,也就是岑默醒來的這一日,女子本以為她還是向往常那樣,只是去待一會兒,可誰知竟然突然跳了下去。想來是算計許久,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活。
至于斯琴怎麼將她受辱的事情告知黑衣女子的,她也沒說,當時的岑默也顧不上問。所以致到現在他也搞不清楚緣由。
…
這個故事基本就是這樣的,蘇霽瑤從岑默的腦海中看到了荒涼,看到了絕望。
「你是怎麼得到這湍水寨的?」她不知問他什麼,開口的話語卻是這個,她自己都沒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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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我和她說我要報仇,她就將她的一切都送給了我,就這麼得到的。」
「然後你就糾集了這麼多人,將趙府殺了個干淨,還想顛覆安國,對嗎?」
岑默看她,突然笑了。
「糾集?其實不然…他們都是被社會遺棄的孤人,只有在湍水這片淨土之上才能過的好、過的幸福。這不是糾集,而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蘇霽瑤不禁回想到她踏進湍水那一刻的感受。或許真如岑默所說,那些人充滿殺戮的生活就只是為了求一片安寧。國家沒有給予的公正,他們只能靠著屠刀來獲得。
說到底,都是無奈的舉措。
可是,無奈的殺人那就不是錯了?蘇霽瑤問自己。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錯就是錯,這是誰也逃避不了的。不過,現行制度沒有辦法維護的秩序,這幫湍水民眾卻是更加無法維護的。
這個時代就是錯的,大家都是錯的,誰來改正,誰來改變?
誰都沒有辦法,那就徹底顛覆了吧。顛覆安國,也顛覆大興…
至少,在蘇霽瑤眼里,當他們解開強硬的外殼,內里也是渴望溫暖的吧。
湍水女子所得到的溫暖,就是岑默想給斯琴的︰即便毀了這個世界,我也要還你一片樂土。
她看了看病棺之中安穩睡著的女子,不知是什麼駐顏神術才讓她永葆麗顏。可她應該是幸福的吧?
「岑默…這個世界…需要顛覆。」
蘇霽瑤和岑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