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地牢內。
跟狂影想象中的一樣,陰森而詭異,听著各種悲慘淒厲的哀嚎聲從潮濕的牢里傳出,還有空氣中混雜著腐肉的氣味,讓人有種想要欲嘔的沖動,或許地獄也不過如此吧。身邊的那抹香適時的在這一刻幫她驅散著這讓人壓抑得想要窒息的氣氛。
小心的走在通往地牢盡頭的過道里,前面有些暗淡的火光在指引著,第一次這麼真切的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殘酷,狂影的心是狂跳的,興奮又或許是……害怕,但從她的表情看來,她是平靜的,臉上沒有任何一點漣漪,冷漠而絕情般的靠在冷軒墨懷里挪動著步子。緩慢而有節奏的腳步聲混雜在這吵雜的哀嚎聲中,一步步深深地敲擊著每個人的心房。
「人在這世間生活總是可憐的。而我們總要這樣可憐的活著,直到生命的盡頭。」冷厲而又淡漠的話語,卻沒有一個人去反駁。
冷軒墨感覺得到狂影話里還有著淡淡的哀傷,不由攬著狂影的愈發抱得緊了。
「別想太多,有我呢。」一句淡淡的承諾,讓原本狂影內心的狂跳稍微的平靜了下來。
微抬起頭,深深的望著抱緊自己的那個人,心是滿足的。
「我沒事,世間弱肉強食的法則,造就這樣的一種讓人不能有的憐憫心,只能說很可悲而已。」
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場景,會讓她有種厭倦了的感覺,現代尸橫片野的場景見得多,各種監獄也見識過,但這樣的一種悲戚慘叫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古代的生存法則其實要比現代來的殘忍。或許你沒有犯過任何的過錯,但你卻要在這樣的一個牢籠里,過上一段你永遠都不知道日期的黑暗,或許你連這樣的一種黑暗都不能擁有,只會一點點的磨礪著你的意志,然後剩下的就只有消亡。
「我們回去吧。♀」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冷軒墨現在是很後悔答應狂影讓她來審訊當晚的刺客,看來有些心軟是不能原諒的,他沒想這樣的一個環境會給狂影這樣一個心境的反射。如果她是很害怕或許很冷血的話,起碼能看透她心里真實的想法,但現在的狂影卻讓他慌亂。
「你答應我的。」
「我反悔了。」
「墨,我真的沒事,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但你要相信我,我不是個脆弱的人。」
冷軒墨眼里濃濃的擔心,狂影都知道,但有些關口是要自己去突破的,她知道她必須要適應這個世界的殘酷,學會在這個世界生存,在冷軒墨身邊生存。
盯著狂影暗黑星辰般的雙瞳,有著讓人不忍拒絕的堅定,而他越不想讓她看到這些血腥,她卻透亮的覺察出他的用心,用著她自己的方式改變著自己,只是想要更接近原本的自己,這樣的一個女子怎麼能讓自己不愛呢。他現在知道為什麼這會是上天的注定了,而也更能體會到自己為什麼會願意等待這樣的一個女子。
「嗯。」
「謝謝!」狂影嬌笑出聲,更往冷軒墨懷里躲去。
「你呀,我要拿你怎麼辦?」很無力的表達著內心的無奈。愛上這樣的一個女人,注定就是給她折騰的命。冷軒墨現在算是認命了。
正在兩人說話間,遠處的燈火越來越清晰,在這昏暗的燈火下,一個上身不著寸縷渾身是血,已經看不請原本面目的男子被雙手分開吊在了牢房中間,潮濕陰暗的牢房里堆放著各色陰冷猙獰的刑具。
古易命人搬來了張椅子想要放在牢房的門口,但狂影卻淡淡的道︰「搬到里面去。」
話音剛落就率先挪步走了進去。冷軒墨在旁邊緊緊的跟著,手一直牢牢的攬著狂影的腰,不讓離開半步,對于這樣的冷軒墨,狂影這幾天也能欣然接受了。誰讓自己喜歡這個男人呢。
狂影讓人把椅子放到了離那個刺客面前不遠的位置上。這樣的一個距離是再有危險時可以做出最快反應的一個距離。
椅子剛放好,冷軒墨就一甩衣袍,當先坐了上去,一伸手就攬著狂影的腰,把狂影抱坐在了他的腿上。順勢的讓狂影嬌小柔軟的身子斜靠在了他的身上。
狂影身上的傷在這幾天也開始結痂,這都多虧冷軒墨每天準時‘痛苦’上藥的功勞,因失血過多,舞影身體還是虛弱的,溫笑的醫術在這古代里算是神醫級別的了,但在舞影看來,這樣的外傷,溫笑就像個在校生一樣,懵懂好奇中又會些簡單的緊急救助。那天過後,狂影有跟溫笑提過外科的基本手術,著實把溫笑嚇了一跳,但他畢竟是醫師,雖然有一時的驚駭,但還是有種抱著大膽求證的勇氣。但讓狂影做給他看的時候,狂影卻犯難了,因為沒有傷給她演示,當溫笑說兵營里有經常受傷的官兵的時候,卻遭到了冷軒墨用狂影傷沒好為理由強烈的阻止了,那溫笑就跟狂影約定傷好後在請教唄,這回冷軒墨是根本就沒有理由的一句「想都不要想」就直接的把溫笑給打發了。
兩人也並有當面和他抗拒,都在暗里用眼色示意對方,計劃的落成,而可憐的冷軒墨就這樣被排除在外。
「把他放下來吧,給他張椅子。」沒有溫度的聲音淡淡地吐出,聲音的主人望向雙手被吊著全身血肉模糊的男子。眼眸只有淡的讓人覺察不出任何情緒的神色。
古易並沒有立刻就去行動,而是看向了抱著狂影坐在椅子上的冷軒墨,無聲的問著。
冷軒墨輕輕的點了點頭,古易這回才對身後的人擺了擺手。
「對于殺手來說,疼痛更能激發他們的意志。」
狂影知道古易防備的是什麼,也為了能讓他們放心,只能慢慢的解釋道。因為她可不想接下來的審訊會是在緊張異常的氣氛中進行的。
不大一會,對面的渾身是血的男子就癱軟的靠在了椅子上。而狂影的審訊也慢慢的進行中。
「一個人想死,但死不了,這樣的感覺怎麼樣?」只有清亮的聲音在靜靜的回蕩。
「我知道你在听我說話,就像我剛才說的,疼痛更能激發殺手的意志,而在此時,你從沒有過這樣的清醒,清醒的知道,你只想快速的結束自己的生命,解月兌痛苦,因為你清楚,不管哪一方,最後都不會留下你的命。」
清亮的聲音稍微的頓了頓,接著繼續道︰「殺手有殺手的規矩,我尊重你是條漢子,我答應你可以給你個痛快,我也不需要你說你不能說的話。我只要你听著我接下來說的話就可以了。怎麼樣我這個條件不過分吧,你要同意,就回一聲。」
等了半響,面前的男子並沒有半點反應,冷軒墨低下頭微眯眼眸無聲的詢問著靜靜地躺在他懷里的狂影。
狂影嘴角揚起一縷微笑,眼含春水般的回以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一個輕微的嫣笑,就能輕易撩撥動冷軒墨心里的那根弦,久久的蕩漾著。
「叮叮……」
當冷軒墨在心里彈奏著他的那根弦的同時,輕微的敲響聲也在緩緩的發出,是在對面的椅子上傳出的。
只見癱軟在椅子上的男子,用滿是血跡的手指輕輕的在椅子上敲擊著。
這算是回應了狂影的交易。
只要能讓對方出現了動搖,那接下來的只要他不回答,也能從他些微的動作上得到答案,他們現在有猜測,需要的只是能有人給個肯定而已。
「你們是魔煞殿的殺手。」狂影開始緩緩的敘說著,眼眸也在注視著面前的男子,不錯過男子任何的反應。這時就能注意到男子的手指有一下的僵硬。
「而出簽想殺我的是‘大少爺’。而這個‘大少爺’是你們暫時得罪不起的,而你們明知會是條不歸路,也只能去接受。」接下來狂影就不用在多說了,男子從剛才的手指的輕微僵硬到現在的全身的繃緊,一切都不言而喻。
牢房里一下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只能感受到彼此緩慢的呼吸聲。
「走吧。」狂影淡淡的哀嘆一聲,不在多說,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也就到了該結束的時候,站起身,離開了冷軒墨的懷抱,「給他個痛快吧。」轉身腳步有些緩慢地走出了牢房。
當腳步要跨出那個牢房的時候,身後傳來有些悲戚沙啞的聲音。「謝謝。」
人活著最悲哀的是什麼?
狂影認為的是不能決定自己的生死。
走出地牢,秋後的夕陽像是歡快的孩子瞬間就撲了過來,迎接著重新回歸的人們,秋風輕撫著臉頰,讓人迷蒙而感傷。
「其實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選擇,而當你選擇的時候,你選擇的對錯在于你是否了解人的本性,如果魔煞殿夠強大,如果他們選擇的是你,或許後來會有更好的結果,可他們還是選擇了明知不能為而為之的決定,這就是殺手的本性,孤獨冷血而又狠絕,對自己對別人,這世界被太多所謂的規則束縛著,讓這世界多了很多沒有用的仁義道德,當你了解了其本性,你也就能知道他們的決定是多麼的蠢。生命在任何世界的歷史里都只是短暫的點綴而已,但生命還是要這樣的存活。」
像是解釋又像是在傾訴,狂影淡淡的訴說著,冷軒墨靜靜地聆听著,短短的一段話,讓他心里震撼無比,而狂影訴說時散發出那一種說不出的孤寂,更是讓他心里也跟著抽痛起來。
有力的雙手一伸,就把狂影抱在了懷里,他不知道這是在安慰著狂影,還是想要在狂影身上得到慰藉。緊緊的,害怕會失去般的深擁著。在這感覺有些詭異陰森的地牢前,像是在奈何橋上千年的等待得到了回應。
如果千年的孤寂換來的只有這一世的相遇,那麼他還會在用千年來換下一次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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