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鼓蕩,大衣飄飄,下墜中的雲逸突然想起了在神盾營,那次大家打了勝仗,黃安君帶著士兵們,將她給拋了起來,她也這樣面朝上,看著天空,那才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呢?
一切,彷如一場夢,一場太過真實的夢。♀
她就這麼感受著風從耳旁吹過,頭發開始凌亂,然後在眼前瘋狂的翻飛。
她在期待著,期待著最終撞在地面的那一刻,期待著一切在瞬間就都結束的那一刻。
可那一刻卻沒有想象中來得快,倒是身邊突然出現了大團的雲霧,瞬間遮擋住了她的視線,然後,一個紅色的身影一閃,她就停住了。
雲逸已經傻了,她此刻已經站在了一個涼亭之中。
涼亭之下,是一片荷花盛開的水塘,水塘中,各種的水鳥嬉戲,尤其好幾只碩大的仙鶴,正恬靜而高貴的在池塘里走動著。
水塘的岸邊,成排的柳樹正迎著微風搖擺著,柳樹之後,是大片的草地,草地上一群奇怪的動物正悠哉的享受著。
至于草地的遠處,立著的是一座宏大的殿宇,從外面看去,殿宇里一尊肅穆的雕像,手中握著一柄長劍,不過長劍只有半截。
雲逸被眼前突變的景色給驚呆了,直到身邊傳來呵呵的笑聲,才醒悟過來,扭頭一看。
身邊居然站了好幾個熟人,胖胖的慧深,白胡子的法宏,瘦瘦的常智,仙風道骨的忘虛,背著長劍的忘塵。
身邊站著的,居然是雲逸所認識的修真高人們,她愣愣的看著身邊穿著金絲袈裟的慧深道︰「是你救了我?」
慧深圓圓的腦袋點了點︰「正是貧僧了,你個小女娃,沒事跳甚麼山崖啊?」
雲逸原本都準備好死了,甚至心底還為了能徹底解月兌痛苦而高興了,沒想到卻是這種結果,自己居然被修真們給救下來了。♀
她突然就「哇哇」的大哭了起來,直接就往地上坐在了涼亭里︰「你為甚麼要救我?為甚麼不讓我去死啊?」
忘虛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塵︰「曹家的姑娘,命運便是如此,成大事者,總歸會歷經更多的磨難,姑娘應該堅韌心智,才能承擔起更大的責任。」
雲逸心中火冒三丈,對著忘虛就吼道︰「我不想甚麼狗屁責任,我就是一個女的,我只要嫁個好男人就是了!為甚麼我連選擇命運的權力都沒有?」
雲逸的暴怒明顯出乎了這些世外高人的意料,大家相互看了看,都搖了搖頭。
慧深突然說道︰「貧僧以為,還是讓她一個人在這里哭吧,她若是還想死,跳進池塘里,還是能死的。」
修真們彼此看了看,呵呵笑著就真的走了。
雲逸哭了一會兒,可周圍空蕩蕩的,除了一群鳥獸,便沒有別的了,而且她穿著厚厚的裘皮大衣,在這里居然有些熱了。
沒人看著,沒人關心著,即便哭泣,也顯得沒有力氣。
她不得不收拾心情,從地上爬了起來。
面前就是清澈的池塘,慧深的那句話還在耳旁回響︰跳進池塘,還是能死的。
池塘的水應該不深,可是雲逸不會水,跳進去想被淹死估計也不難,她低頭望著水面,從這里甚至能清晰的看見水下蓮藕的睫干,還有魚兒在里面悠哉的游動著。
她愣愣的在涼亭的欄桿上注視了水面好一會兒,終究還是無力的坐了回去,她算是想明白了,剛才她那麼迫切,甚至欣慰的想要去死,那是因為她已經走投無路了,因為即便死亡,總好過被他們再捉回去。
而現在呢?雖然很奇怪自己怎麼就沒死,怎麼就月兌困了?可畢竟是已經月兌困了,再不用面對被他們抓回去的可能了,那麼,這時候再去死,還有甚麼意義呢?
沒有,一點意義都沒有,何況,她還要報仇呢!
是啊,她還要報仇呢!于是她又起身,把身上明德給他披上的那件大衣取了下來,隨意的丟在了涼亭里,昂首闊步的走出了涼亭,她要去找那些修真了,她要離開這里,她要真正的踏上自己的復仇之路了。♀
這地方不算太大,雲逸沿著柳樹走了沒一會兒,繞過了一片竹林,就來到了這片地的邊緣。
她愕然的佇立在這邊緣上。
這是一塊懸浮于天空,懸浮于皇城之上,更準確的說,這是一塊懸浮在珞珈山之上的地方。
站在邊緣朝下面看去,巍巍的皇城,龐大的泰安,便如誰人筆下過于真實的一幅畫,看得人心驚膽顫,又熱血沸騰。
雲逸的腦子已經不太怎麼轉得過彎了,正雕像一般的站在邊緣上。身後便傳來了慧深的說笑︰「女娃,別胡思亂想了,從這里跳下去,可是摔不死的!」
她被嚇了一跳,回頭看過去,發現來的只有兩個和尚,慧深,還有謹吉。
雲逸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這下算是明白過來,這里真的很高,萬一真掉下去,她可不太相信摔不死。
等她明白過來自己的貪生怕死時,居然稍微有點臉紅,便慌忙轉移話題道︰「大師,我們這是在哪里?」
慧深的笑容很甜,很慈祥,更和藹︰「姑娘可以叫這里虛無之地,也可以叫它飄渺殿,不過不管你怎麼叫,它就是它,並沒有甚麼不同。」
雲逸可不喜歡和別人故弄玄虛的說話,她其實並不太在意這里是哪里,她在意的是這背後的情況︰「這個地方應該存在很久了,對麼?」
慧深點了點頭,來到雲逸的身邊站著,一起往下面看去︰「這里在千多年以前就存在了。那時候,這下面的泰安,還應該只是一個很小的鎮子,就更別說皇宮了。」
雲逸隱約的猜到了一些,︰「你們答應皇上,入住仙師堂,不過是有了個借口,對麼?」
慧深繼續點頭。
「那你們的目的是甚麼?」
慧深這次終于搖頭了︰「姑娘,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有時候知道得比別人多,反而沒有別人快樂了。」
雲逸這時候哪管得甚麼快樂不快樂,看著慧深胖胖的側臉道︰「為甚麼?為甚麼就不能告訴我?」
「因為你終究還只是一個凡人,你不是我們修真。」他說著突然側過臉來看著雲逸道︰「你若有心,倒是可以從此拋下凡塵,加入我修真一列,蓬萊的忘塵大師對姑娘的資質贊嘆有加,原本限于姑娘的身份,不好開口,現在,或許是一個機會。」
「忘塵?」雲逸想了想,才想起來那個總是背著一柄劍,表情嚴肅的道士。
「是啊,姑娘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吧,現在泰安城已破,大宛國勢在必亡,屬于你的榮華富貴,都已經過去了,這時候能有蓬萊仙山的仙長收你為徒,帶姑娘月兌離苦海,豈不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說實話,雲逸是真的心動了。
她此時其實是多麼的厭倦了人世間那些爾虞我詐的陰謀,現在的凡世,給她的除了痛苦,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如果,真的有這個機會,超月兌一切,成為了修真的話,就如站在這麼高的地方看著下面芸芸眾生,即便知道他們此時正在受苦,即便知道他們許多人正在這場兵禍之中丟了性命,她也能像個局外人一般站在這里看著。
又是一個關乎命運的選擇,為甚麼最近的選擇總是來得這麼突然,又來得這麼重要。
她知道,若是自己今天答應了的話,那麼一切的一切,都將不一樣了。
她再看向了下面如同螻蟻一般的人群,站在這里,不止是地勢上的位置足夠高,在心態上的位置,那就更高了,下面的一切,清清楚楚,可是在她的眼里,似乎又事不關己,就像是看一場很大很大的戲一般。
最終,她還是扭過了頭,看向慧深道︰「大師,還是麻煩你送我回去吧。」
慧深認真的看著她,沒有問為甚麼,而是鄭重的向她確認︰「姑娘已經決定了?」
雲逸點了點頭,堅定的道︰「我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慧深無奈的嘆息了一聲,明顯的有些遺憾︰「那好吧,既然姑娘無意仙道,那麼貧僧讓謹吉送你出去吧,不過請記得一件事。」
雲逸感激的對慧深一鞠躬,並非感謝他放自己離開,而是感謝他沒有問自己,為何要堅持回去。
「你要記住,回去之後,不要向外人提起這里的事情,否則,後果是很嚴重的。」
雲逸點了點頭︰「大師你信任我麼?」
慧深和藹的笑著,也點了點頭︰「貧僧還是相信姑娘的。」
「那我便不對大師保證保證甚麼!」
慧深呵呵大笑起來︰「姑娘確實是女中豪杰,脾氣不錯,你這就回去吧,」
隨著慧深的話,謹吉摘下了手腕上的佛珠,朝著前面一丟,佛珠迅速長大形成了一片白色的雲霧。
雲逸在謹吉的攙扶下,踏上了雲霧,然後迅速的朝著泰安的西邊飛了過去。
雲逸再回頭看時,那塊地方已經空蕩蕩一片了,空檔得甚至連一絲雲彩都沒有。
「施主,別看了,這地方是被先輩們施展了大神通的,別說凡人了,一般的修真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呢。」
雲逸也不再糾纏這個問題,在軟綿綿的雲霧上看著謹吉道︰「泰安被毀了,為何從頭到尾,都沒有見到你們?」
謹吉沒有她意料中的尷尬,神色平靜而坦然︰「那畢竟是凡人們的戰爭,與我等修真是無關的,我們修真,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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