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逸第二天剛走到中午,就遇上了一大隊的騎兵,他們是曹耀林派來接雲逸的。
從這些騎兵的嘴里,雲逸獲知了回原郡北方,最新的消息。
如今,已經是大兵壓境了。
就在幾天前,一直和平靖軍對峙著的去崖山亂匪突然拔營,沿著山區往東邊移動了。
雲逸一直都在給曹耀林送著最新的情報,所以他是知道青龍軍正在前往攻打西征軍的路上。
去崖山亂匪的移動,只能猜測他們應該是被調去圍堵西征軍的。
曹耀林沒辦法,也只能拔營往東,隨時刺探著去崖山眾人的行蹤,一邊小心的趕往蓬溪府。
曹耀林走得很小心,因為他的身份所限,西征軍是二伯給他的,他能指揮得動就不錯了,想讓他們效忠自己,為自己拼命,實在有些不現實。
至于神盾營,這群雲逸的寶貝疙瘩,他雖然看著眼紅心熱,卻還沒那個脾氣打他們的主意,所以他根本不敢拿這只隊伍做甚麼激進的動作,能安全的把他們帶出來,就不錯了。
雲逸得到這個消息後,快馬加鞭的就直接往北方趕去了,路上連著給陳嘯魁和唐旭發了幾封信,讓他們不用來見自己,現在只需盡全力把雲組的財產轉移和保護起來,反正隨時做好往南撤離的準備。
她對回原郡一戰,確實沒有信心。尤其是在見識過青龍軍的強大之後,她的心里,也只有神盾營,和二伯藏起來的那點士兵能對抗一下了,可惜,就這點人,夠嗎?
回原北方的雪,也同樣很厚,下了就不會化的雪越積越厚。
踏著這厚厚的白雪,雲逸終于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天,趕到了平靖軍的營地。♀
營地在蓬溪府的西北方,已經靠近成康郡地界了,再繼續往西北走,不到兩百里地,就是西征軍的霞關大營。
這一年的大年,遠沒有曾經的歡快,泰安城失陷,無論如何也影響著人們對明年的憧憬,而曹家的大難,也讓西征軍無法歡慶。
雲逸走進大營的時候,營地里到處都還掛著致哀的白綾,白綾在寒風中飄揚,和周圍皚皚的白雪混成了一色。
她在馬背上就看見了曹耀林,他帶著妻子,就守在了營門下的避風處。
終于又見到了至親的人了,雲逸一直堅強的心,突然間放松了下來,跳下馬幾乎是跑著就沖進了曹耀林的懷里。
曹耀林也跑著,兄妹兩狠狠的撞在了一起,然後緊緊的抱著。
多久了?自從被抓進青龍軍的大營,被明德玷污之後,她已經多久沒有見到過真正的親人了?
在東麗莊園的地洞中,她是覺得安全,可是心里呢?卻總是覺得一絲的不寧,她強裝著,因為泰安的一切,都需要她來指揮,她不能亂,不能怕,更不能表現得懦弱。
可這時,親哥哥面前,她再也裝不下去了,當著手下,當著平靖軍士兵的面,哇哇的就大哭了起來。
沒有人會笑話她,沒有人會看不起她,大家最多不過是稍許的憐憫。
因為在她此時柔弱可憐的外面下,誰都清楚,裝著的是一顆多麼強大的心。
曹耀林也哭著,曹閔氏也哭著,周圍的士兵們都在偷偷的模著眼淚。
雲逸哭著,哭著,就累了,身心盡都疲憊了,可即便疲憊,她還是聲嘶力竭的對曹耀林喊著︰「三哥,爹爹死了!娘親死了,大哥,也死了!他們都死了!」
曹耀林排著妹妹的後背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先進去,三哥還在,三哥還在。♀」
過了一會兒,被簇擁進了帳篷的雲逸,就在帳篷中睡著了。
趙瑩同樣的很累,可畢竟她心里上要比雲逸好受得太多,于是坐下來,給曹耀林夫婦,陸虎,唐曉,李偉榮這些平靖軍的高級將領們具體的說著京城發生的事情。
從曹柯被趙文遠在大殿上刺殺,到雲組與龍神刺的較量。
這里的人都是雲逸信得過的人,而且趙瑩也起了心思,她想要盡快建好內事隊,陳 霸還要組建的近衛隊,這些人手,都可以從平靖軍,甚至神盾營想辦法,所以神盾營現在僅有的兩個大隊長,已經算是被寫上了趙瑩的名單了。
趙瑩本身的能力就夠強,尤其跟著雲逸這段時間,處理的事情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目光自然也越看越遠了。
可是,她終究不是雲逸,無法解答曹耀林的所有疑問。
雲逸痛痛快快的睡了一覺,身體的疲乏,加之精神的放松,讓她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上午。
新的一年,就在這種沉默中,來到了。
曹耀林一大早就守在了雲逸的帳篷外,剛一听說雲逸醒了,甚至不等她梳妝完畢,就已經進了帳篷。
雲逸正對著鏡子,兩個一直留守在大營里的侍女正在幫她梳妝,她見三哥進來,勉強笑了笑︰「三哥,早。」
曹耀林迫不及待坐在了雲逸的對面,揮手讓兩個侍女都下去,這才對雲逸道︰「五妹,三哥知道你有本事,有頭腦,現在整個曹家,除了二伯,應該就是你才能看清大局了。」
雲逸不慌不忙的自己梳著頭,眼楮卻一直盯著面前的鏡子。
曹耀林有些沉不住氣了︰「妹妹,爺爺和爹爹他們走了,我知道你心里難過,可我們不是還活著嗎?既然活著,那我們就要活得比以前更好才行。」
雲逸終于看向了三哥,一雙憔悴的大眼楮直直的鄙視著他,直看得曹耀林都有些發毛了,她才突然說道︰「三哥,你想當皇帝麼?」
這句話突然冒出來,把曹耀林都嚇傻了,他呆呆的看著雲逸,好久都沒有回答,臉色也不斷的變換著。
雲逸認真的看著他的表情,甚至有種饒有興趣的感覺︰「你心里還是想的,對麼?」
曹耀林飛快的搖著頭道︰「五妹,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雲逸卻搖著頭,認真的看著他道︰「我沒有亂說,你知道爺爺到底是為甚麼死的嗎?」
曹耀林的呼吸略顯沉重了︰「不是被趙文遠的殺害的麼?肯定是皇上安排的!」
雲逸繼續搖著頭道︰「三哥,這件事情,我沒有告訴別人,甚至包括趙瑩和二愣,不管我怎麼相信他們,可他們總歸不是我曹家的人。」
曹耀林听出了雲逸話里的嚴重口氣,回頭看了看,帳篷的簾子垂著,門口還放了一個屏風,應該沒甚麼問題,他才回頭看著雲逸道︰「是不是還有別的隱情?」
雲逸點了點頭︰「爺爺,是自己死的。」
「這,這怎麼可能?爺爺他還那麼健康。」
「可他畢竟老了!爺爺安排好了一切,西征軍,神威軍,朝廷上下的曹衛,他全都安排妥帖了,甚至為此還故意把爹爹支到了回龍郡。」
曹耀林恐懼的站了起來,甚至往後退了一步︰「他要干甚麼?」
雲逸也起身,逼視著他道︰「他要讓我們曹家,取代穆家,成為天下的皇帝!」
曹耀林傻傻的張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雲逸卻坐了回去,又看向了銅鏡中那個嬌俏的人兒︰「要不是我,要不是我有雲駒,我們太快的回到了京城,如今的天下,說不定就已經是我曹家的天下了。」
曹耀林不敢相信,他搖著頭道︰「爺爺為甚麼要這麼做?四妹的孩子不是已經立了太子了嗎?他也是爺爺的外孫啊!」
「可他畢竟是外孫,他姓穆,而不姓曹。」
曹耀林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在房間里來回走了兩步︰「五妹,這件事你是怎麼知道的?為甚麼我們一點消息都沒有,爺爺要干如此大事,也該讓我們知道一點吧。」
「是二伯當著我和爹爹,還有大哥的面,親口承認的,這是他和爺爺的計劃,有了我們反而礙事。」
曹耀林不說話了,最後無奈的又坐回了雲逸的對面,心緒不寧的看著雲逸,最後說道︰「五妹,不管爺爺的布置如何,總歸過去了,現在,我們曹家最大的敵人,應該就是明匪,你心里總該有個計劃吧。」
雲逸從容的梳著頭發,不慌不忙的說著︰「三哥,你莫慌,具體的計劃我現在也沒有,現在,只能盡量把我們曹家的財產,勢力,甚至人員,都盡快的轉移到江南。二哥的幾萬水師可不是擺設。到了那里,我們可守可退,實在不行,就放棄撫山,坐在南岸看穆厥和明匪拼個魚死網破。」
曹耀林仿佛剛認識雲逸似的,一臉的不可置信︰「我們,我們就看著大宛國的江山,被明匪糟蹋了嗎?」
曹耀林的這個詞,好像一根突然冒出來的鋼針,瞬間就扎進了毫無防備的雲逸心里,讓她馬上就想到了青龍軍,想到了明德。
她一把就將梳子拍在了桌子上,因為用力太大了,銅鏡倒了,手心的傷口也傳來隱隱的疼痛,更強烈的提醒著她,那個她絕不願意承認的事實,她終于暴跳了起來,對著曹耀林就吼道︰「管她媽-的大宛江山,他一個昏庸無能的穆厥能坐得,我們曹家的人為甚麼就坐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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