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的暗淡了,平靖軍躲在又長又緩的山谷里,保持著陣形休息著,大家身上帶著干糧,就只能就著雪水匆忙的吃了,然後人擠人的堆在一塊兒休息取暖。♀
雲逸有雲錦霞衣,倒是不覺得冷,可是看著東倒西歪,即便在雪地里也累得睡著了的士兵們,心里著實心疼。
這時,同樣累得不成人形的明匪中,跑出來三匹馬,這三匹馬來到兩軍中間的空地上,離著平靖軍最前面職守的人二十多丈的地方停了下來。
一個大嗓門朝著士兵們吼著︰「平靖軍的士兵們听著,我們大將軍有話跟你們將軍說,有膽識的,就請出來敘話。」
雲逸本來已經快睡著了,听著喊話聲,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嘀咕道︰「是誰在喊甚麼?」
陳 霸立刻靠近道︰「對面有人喊話,要和主人你說話。」
雲逸蹭的一下就爬了起來,毫不猶豫的就翻身上馬。
陳 霸趕緊叫手下的人也上馬,要跟著雲逸過去,雲逸卻吼道︰「人家才三個人,你要帶多少人過去?」
陳 霸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下們都叫住了,讓他們就守在隊伍的前面,隨時準備出去接應。
雲逸已經沖了出去,正在職守的士兵們一陣慌張,都準備著隨時要殺出去。
雲逸卻只帶著陳 霸,跑了出去。
對面的三個人中,果然就有張信,還有一個肖築然,另一個人穿著厚厚的衣服,一頂大帽子都把整張臉給遮住了。
光線已經很昏暗了,張信穿著厚厚的毛皮大衣,整個人更顯得一種雍容華貴的感覺。
雲逸毫不畏懼的把馬停在了張信他們前面,昂然的看著他道︰「你有話要說?」
張信自信的笑著︰「上次一別,我們也有兩月多未見了,沒想到大帥現在是出落得越發動人了。♀」
雲逸才沒心情跟她廢話︰「張信,有甚麼話就盡快說!本帥沒心情陪你閑聊!」
隊伍中,曹耀林也騎著馬趕了過來,越來越多的士兵們都不得不爬了起來,不管是否還有力氣拿起武器,都準備戰斗了。
「那好吧,本將軍還以為大帥是個解風情的人呢。」
「你說不說,不說本帥就回去了,你想甚麼時候打,說一聲就是,本帥奉陪到底!」
雲逸的強硬態度終于打消了張信的嬉皮笑臉,他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道︰「那好,本將軍敬重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所以過來給你說一聲,我們白虎軍給你一個投降的機會,只要投降了我們白虎軍,保證所有人都能活下來,保證你們以後依然榮華富貴。」
「做夢去吧!現在誰勝誰負還不好說了,別以為打垮了西征軍,天下就真是你們的了!」
張信沉默了一下,認真的看著雲逸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是誰嗎?」
仿佛一柄鋒利的寶劍,瞬間刺穿了雲逸千般努力,才在心頭裝上的那層防御,她的心開始滴血,情緒也不受控制的爆發了︰「我管你是誰!你現在只是我的敵人!有本事我們戰場上面對面的打個痛快,看看誰死誰活!」
雲逸的爆發,並沒有嚇住張信,反而讓他的臉色更加的陰沉了下來,他用冰冷的語氣說道︰「我的本名,明誠,鄭王第三子,白虎軍團先鋒營將軍。」
僅僅一句話,一句語氣並不重的話,卻瞬間將暴怒的雲逸釘在了馬背上,甚至有些搖搖欲墜的感覺。
曹耀林慌忙伸手扶住了她,這才沒有讓她摔下馬來。♀
她已經意識到了一點甚麼,腦子里飛快的想著,可心里卻在警告著自己,不能想,不能信。
可張信卻不放過她,他的語氣依然冰冷,比這寒冬里凌烈的北風都讓人心寒︰「大帥是個聰明人,應該能想到別的甚麼了吧?」
雲逸抱著腦袋,雙手捂著耳朵,痛哭著尖叫道︰「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明誠卻意猶未盡,繼續冰冷著聲音道︰「大宛國已經完了,無藥可救了,我們鄭國即將取而代之,你若聰明,就該馬上投靠我大鄭,何況,你的心上人,我親愛的二哥,將來怎麼說也該是個王爺。」
雲逸不管如何壓抑著自己,讓自己不要去想了,不能去想了,可終究還是抵不住那份誘惑,抬頭盯著明誠道︰「他還活著?」
「二哥當然還活著,他不但活得好好的,今天上午,你們不是還見過一面的麼?」
果然是他,那面火紅大鳥的旗幟下,真的就是張文,那個讓雲逸魂牽夢繞,相思成疾的男人,他果然還活著,不但活著,還活得好好的,還當了明匪的將軍,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突然拍馬就要朝著明誠沖過去。
好在旁邊陳 霸和曹耀林眼疾手快,一個扯住了馬韁,一個拉住了她的手。
「五妹,你給我清醒一點!」
雲逸從何清醒,她掙扎著還想掙月兌曹耀林的手,可是曹耀林抓得牢牢的,她根本掙不掉,只能對著明誠尖叫道︰「他人在哪兒?為甚麼要這麼折磨我?為甚麼?我為了他甚至都想死了!他居然還能眼睜睜的就在一邊看著!他還是個男人嗎?」
雲逸尖叫著,怒火讓她已經完全無所顧忌了,她就是要宣泄,痛快淋灕的宣泄,若是這時候還能憋得住的話,她會瘋的,真的會瘋的!
明誠還沒說話,他身邊那個穿著厚厚衣服,帽子遮住了臉的男人,就在馬背上伸手拍了拍明誠的肩膀,然後驅著馬上前了幾步。
雲逸不哭了,不鬧了,傻傻的看著這個男人,夜色太黑,她原本沒注意到這個捂得嚴嚴實實的男人,可這時候他自己走了出來,她再沒辦法忽視他了。
他往前來到了兩隊人的中間,伸手緩緩的摘掉了帽子。帽子下,是一張英俊的面孔,只是那張面孔已經在昏暗的暮色中沾滿了淚花,傷心欲絕了。
他正是張文,那個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的張文,他沒有在童羅山死去,他好好的活了下來。
雲逸傻傻的望著他,目光呆滯,真的就像丟了魂魄一般。
「芸兒……」張文說話了,可語氣卻是那麼的悲傷。
雲逸突然一轉身,直接抱住了曹耀林道︰「三哥,帶我回去,帶我回去!」她的聲音無力的帶著哀求,痛苦的似乎生命即將枯竭一般。
曹耀林看得渾身顫抖,一把將妹妹從馬背上扯了過來,將她小心的抱在了懷里,即便她穿著盔甲,可依然畏懼的蜷縮在三哥的懷里,恐懼得就仿佛一只小鳥,隨時擔心著死亡。
是的,她畏懼著,害怕著,害怕命運的捉弄,害怕老天爺的冷漠。
看見張文的那一瞬間了,她覺得,自己天空上,最後的一絲光明,終于熄滅了,心中最後的一絲僥幸,沒有了。
曾經,她是多麼的期盼著他還活著,還能親自帶著花轎,帶著鸞鳳釵,來迎娶自己,可是現在,她甚至在心中憎恨起了他,為甚麼他就真的還活著,他就沒有在童羅山死掉,如果是那樣的話,至少還證明他的感情,還是真實的,還沒有被欺騙,被愚弄得一塌糊涂。
「芸兒,給我個機會,听我解釋,好嗎?」
雲逸听著他的聲音,卻恐懼的仿佛死神的呼喚,伸長了手緊緊的摟著曹耀林的腰身︰「三哥,走,求你了,快走!」她的聲音顫抖著,幾乎恐懼得說不出話來了。
此時的張文,在她的心中,又和一個鬼有甚麼區別?甚至更加的可怕,他的突然出現,無情的將雲逸心中僅有的一絲美好給無情的掐滅了,從此,她的天空中,只有無盡的灰色,以及遍地的陰謀,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因為,他們都在欺騙自己,利用著自己!
曹耀林終究一咬牙,抱著妹妹顫抖的身軀,轉身跑開了。
張文還想追上去,嘴里不停的叫著︰「芸兒,我也是有苦衷的,你听……」
他的話還沒說完,陳 霸已經牽著雲逸的馬,橫在了張文的身前了,他的目光是那麼的陰冷,身體都因為激動而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張文終究停了下來,沒有強行的繞過陳 霸,他呆呆的望著曹耀林的馬,越跑越遠,終于沖進了平靖軍的隊伍當中。
趙瑩和曹閔氏早就等在了隊伍後面,見曹耀林跑過來,慌忙的上前將雲逸扶下了馬。
此時的雲逸,渾身顫抖,臉色發青,眼楮不斷的翻白,嘴唇咬得緊緊的,明明看著傷心欲絕的樣子,卻硬是一點聲音都沒哼出來。
大家看著快嚇傻了,曹閔氏慌張的模著,摘下了她的頭盔,眼淚都快急出來了,她抬頭看著曹耀林道︰「這是怎麼了?」
趙瑩也慌了,伸手去掐雲逸的人中,可是慌亂的手指都在發抖,根本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只能哭著喊道︰「誰來幫幫忙,讓小姐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
曹耀林一把拉開了她,上去揮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了雲逸的臉上。
白女敕的臉上立刻泛起了紅紅的手印。
她的雙眼終于恢復了清明,傻傻的愣了一下,然後突然就哇哇的大哭了起來。
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傷心欲絕,哭聲不但在平靖軍的隊伍中回響,甚至遠遠傳了出去,飄過了張文他們,飄到了明匪的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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