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神盾營,如今的血盾營,還剩下的,不過兩千人了,而且周圍都是敵人,他們能否繼續活到明天,都是個未知數。
可是此刻,沒有人抱怨,沒有人絕望,他們一個挨著一個,來到這面鮮紅的旗幟前,割開了自己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血,滴在了雲逸畫成的盾牌中間。
這是一場肅穆的儀式,這是一場無言的宣誓,雲逸帶著趙瑩,陳 霸,陳嘯魁,唐曉,李偉榮,一直就站在那一排排尸首旁邊,無言的看著每一個來到這里的士兵。
她無法記住他們每一個人的樣子,但是她能記住他們的神情。
她知道,這里的人,沒有一個怕死的,在這面旗幟豎起來的時候,即便雲逸讓他們赤手空拳的去沖擊南邊的明匪,他們也絕對願意的。
可是,越是這樣,她就越是想要保護他們,越是想要他們活下來,漸漸的,她心中,終于有了一個決定。
儀式持續了整整一上午,饑寒交迫的士兵們,沒有一個人抱怨,沒有一個說餓,說冷。
到中午的時候,所有還活著的人都在那面旗幟上,留下了自己的血,旗幟也被染得鮮紅而妖異。盾牌,都有些變形了。
可是這又有甚麼關系呢?在所有人心中,這已經是他們心中,最神聖的旗幟了。
雲逸重新披掛整齊,穿著銀盔,提著長劍,然後讓人找來一根木棍,將屬于血盾營的旗幟,樹立在了廣場邊上。
她站在了旗幟下。
「兄弟們,當初,是我曹雲逸,將你們帶到回原來的,我曾經答應過你們,要將你們平安的帶回京城。」
「我們不回京城,大帥你先走,我們就算是死!也要保護大帥你離開!」有激動的士兵在下面喊到。
跟著,其她人也整齊的跟著怒吼起來,他們真的願意為了雲逸去死。」
雲逸呵呵冷笑︰「懦夫!只知道死,只知道逃避!連死都不怕,你難道就不敢活著嗎?」她說著看向周圍的一圈士兵道︰「你們還認我這個大帥,听我的話嗎?」
「听!」眾人齊聲答應。
「那好!」她把劍插在地上︰「我的命令,就是你們所有人,都必須活下去,即便我們投降了,即便世界上再沒有人喊神盾營,血盾營的名字了,但是這個名字,你們都必須記在心里,不管你們以後活得多麼屈辱,記住一點,當本帥再次豎起血盾營的旗幟時,不管你們在哪里,都要給本帥趕來,我們要給兄弟們報仇,誰要是敢不來,我就帶著兄弟們滅了他全家,滅了他九族!」
「吼!吼!」士兵們瘋狂了,有人痛哭著跪下了,有人相互擁抱著嚎叫了。
那個壯漢也終于屈服了,噗通一聲跪在了雲逸的面前。
隨後,人群一片接著一片的都跪下了。
話語一直在傳遞出去,即便後面根本看見雲逸,听不見她在說甚麼的士兵們,也都跪了下來。
她努力的喘息了兩口氣,讓自己昏脹的腦袋稍微放松一點,然後她在所有跪地的士兵面前,又回到了旗幟下,一把將旗桿推倒,取下了旗幟,對著面前密密麻麻的士兵道︰「都抬起頭來。」
士兵們全都抬頭看著她。
「給我記住這面旗幟,它是用你們的鮮血染成的,我們不但要讓它飄揚在天上,更要讓它印在你們的心里,我會把這面旗幟燒了,寄給先我們而去的血盾營兄弟,但是,總有一天,我還會將這面旗幟豎起來,讓它再次飄揚的,你們信不信?」她努力的大聲怒吼,尤其是最後的信不信。
「我們信!」
「好,所有人解散,等著明匪的人過來,記住,不得反抗,把你們的怒火,都壓在心里,我需要你們釋放的時候,才準放出來!」
雲逸將旗幟給陳嘯魁收好,然後就帶著陳 霸,趙瑩,三個人,連近衛隊都沒帶,就走向了南方。
上午的時候,其實北邊的白虎軍就已經趕了過來,只是他們沒有急著進攻。
雲逸騎著馬,看著南邊的橋上,飄揚的那面火鳥旗幟,她心里其實在滴血,要問這個世界上,除了周樹正,明德,張玉清之外,第四個她能恨之入骨的人,應該就是張文了。
若不是為了血盾營的這份責任,為了這還活著的兩千多將士們,她如何會這麼屈辱的去找張文,她寧願和他兵刃相見。
橋頭不遠了,雲逸讓陳 霸和趙瑩都留下來,再繼續往前走時,回頭對趙瑩說道︰「趙瑩,回去把血盾營兄弟們造冊,動作要快,記下他們每個人的名字,出身。」
趙瑩猶豫了一下,還是不得不轉身跑向了村子。
陳 霸猶豫了一下︰「主人,我賠你一起去。」
雲逸勉強的笑了笑︰「不用,你在這里等我就好了,人去多了,反而不好談。」
橋上的守軍早就看見了雲逸,卻沒有上前,就守在了橋上。
雲逸下了馬,提著劍,昂首闊步的來到了他們面前︰「我是平靖軍大元帥,去通知你們管事的人,就說我要率平靖軍所余部下,投降。」
士兵們一陣騷動,有人在議論雲逸的美貌的,有人在議論平靖軍居然真的投降了。
沒過一會兒,橋的對面來人了。
在一群士兵的簇擁下,張文,穿著整潔的毛皮大衣,風度翩翩的出現了。
她的心一陣滴血,自嘲的就想哭泣,曾幾何時,自己的夢中都是這張俊朗的面孔,為了他,她盡心盡力的想要組建自己的曹衛,就是想要幫著他早日出人頭地。
為了他,她寢食難安,即便是知道他的死訊之後,也自欺欺人的以為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雲逸抬起了手里的劍。
對面的士兵立刻緊張的拔出了武器。
雲逸卻不屑的一哼,將長劍連著劍鞘一起丟在了張文的腳前道︰「這是你的東西,拿回去!」
張文彎腰撿起了長劍,面色沉痛︰「我們進去說話吧。」
雲逸哼了一聲,大步的走上橋,然後看也不看張文,就繞到了他的前面。
橋南的樹林旁,是一片臨時的營地,營地里的士兵不多,也就一兩千的樣子,只是他們的狀態明顯很好,一個個精神抖擻的打量著雲逸,時不時還指指點點的。
張文帶著雲逸,來到了他的帳篷里,帳篷不大,不過還算溫暖,桌案的後面,一副湖岸柳樹,四男四女的圖畫,高高的掛在帳篷上。
雲逸麻木的心突然被刀刺了一般,立刻扭開了頭道︰「你故意把這幅畫掛在這里的?」
張文放下了劍,去床頭邊拿起了一個精美的盒子,放在桌上道︰「這幅畫,一直跟在我身邊,不管我走到哪里,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掛在顯眼的地方。」
雲逸渾身顫抖了起來,看著他緩緩的打開了盒子,從里面拿出了一支釵,鸞鳳釵。
「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穿著雲錦霞衣,雖然剛剛從森林里逃出來,蓬頭垢面的樣子,可自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知道,我就心動了。」
張文拿著釵,過來要扶雲逸,卻被她往後一退,讓開了。
他笑了笑︰「我愛你。」
仿佛一道閃電,瞬間劃破了她漆黑的心靈,照亮了她深藏在心底的那份愛念。
「那你為甚麼要騙我?為甚麼要利用我?為甚麼就真的那麼狠心,消失得杳無音訊,你知道我又多難過?我有多絕望嗎?」一道築了好久,好久的堤壩,就在張文這短短的三個字之間,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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