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墨輕柔的動作,卻是猛然停了下來,看著她胸口的視線,也越發復雜了幾分。舒愨鵡
她迷蒙地看著他的眼神,半夢半醒之間,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去,「怎麼」
兩個的人的視線終于重合到了同一個點上。
她手腕上的那道疤,許是因為熱水,又許是因著情/欲,此刻更加猩紅了幾分,像一條丑陋的蜈蚣一樣,猙獰地盤踞在瑩白皓腕之上。
「你這里」,他的手已經松開了她,繼而試探地開口,「為什麼會這樣?鑠」
那段晦澀的過去如最痛的傷口,再度被人提及。心里的自卑讓簡汐猛地縮回自己的手腕,一雙明眸已是清澈如水,再也不見半點***的色彩。心里更是泛起一股怒浪滔天的失落,將她狠狠地卷入深不可測的冰冷海底
原來這個地方,竟是讓人這樣接受不了。那麼她的過去,和她的家庭,又如何能讓人接受呢?
她淡然一笑,抓起一旁的浴巾胡亂地裹在自己身上,「沈先生,讓你見笑了。瑚」
語氣,又是疏離的,拒人千里的態度。
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場春.夢,跟她毫無關系。
沈淮墨皺眉,理智回籠,將心中那一道搖搖欲墜的堤壩再度高高築起。自己是怎麼了?借著幾分迷茫,竟然跟自己的下屬差點發生那樣的事?
殊不知自己這樣的糾結,在簡汐看來,更是嫌棄的模樣。
她快速地穩住自己的身體,朝他頷首,「對不起,剛才一時沖動。」
然後也不等他回答,匆匆地想要走出洗手間。
沈淮墨的心,卻因為她那一句一時沖動,猛地一堵。溫熱的大掌再度擦過她的身體,直接抓住她的小臂,將她一把扯了回去,沖口而出,「一時沖動?是不是換了別的男人,也會這樣?」
簡汐呼吸一窒,心中千回百轉。
任何男人?當然不是!絕對不是!
‘只是因為對方是你’這句話差點就破口而出,可是,在觸及到他目光中的輕蔑之時,她忽地就轉了話鋒,「浴室里蒸汽那麼多,連樣子都看不清楚了,可不是就那樣麼?」
霎時間,滿室寂靜。
就連一直滴滴答答的水龍頭,仿佛也感覺到了沈淮墨此刻全身的壓迫之氣,主動地安靜了下來。
撲通,撲通——,是誰的心在跳,可是為什麼,又跳得那樣僵硬?
過了許久許久,他才猛地甩開她的小臂,緩緩開口,語氣中的每一個字,都毫無保留地羞辱著她,「彼此彼此,我也沒看清你是誰。不過,幸好及時停止了,不然這將會是我人生中的最大的一個污點。」
污點簡汐臉色一白。
原來在高高在上的沈淮墨心中,自己是一個污點。她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該哭泣?
心中剛剛確定的小小暗戀,卻似春天最強韌的竹,在快要破土而出的時候,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這件事,我會很快忘記。」
簡汐輕輕轉身,再度抬步,大步走出洗手間。
而身後的沈淮墨,看著突然空蕩的懷抱,想著那突然遠離的冰肌雪骨,還有那道攝人心魄的疤痕,臉上的郁結之色,更是一寸一寸地,加深
她說忘記?他都還沒有說要忘記,她有什麼資格先說忘記?
這個女人,剛才吻自己吻得那麼厲害做什麼?!
沈淮墨狠狠擰眉,抬腳踢到一旁的門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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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汐回到衣帽間,只覺自己的心跳似還不受控,快要蹦出喉口。
她就這麼沿著光滑而冰冷的鏡面,緩緩滑坐在地。
腦中
虛籠的淚意猶存,羞恥感也同樣濃烈。
剛才自始至終,自己都是放任,甚至是渴盼著,他那樣的親密行為的
她猛地甩了甩自己的頭,簡汐,你真是傻得可以。
他那樣宛如天神,怎麼可能,會看上有雲泥之別的你。
不過,是同情,憐憫罷了。
敲門聲有節奏地傳來,讓她猛地抬頭,本能地將背部更加緊密地貼合著身後的鏡面。如果他再來羞辱自己她咬了咬牙,心里盤算著要怎麼還擊。
「簡汐,穿好衣服出來,回雲海。」
他沁涼的聲音,再度不帶溫度地傳來,仿佛剛才那個溫柔的沈淮墨,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簡汐胡亂地起身,找了一件衣服套上,良久之後,終是答了一聲——
「好的,沈先生。」
十分鐘之後,沈淮墨帶著簡汐,在海格一家復雜的眼光之中,驅車離開了這個巨大的莊園。
而整個過程之中,無論那家子想要和他說什麼,他都始終抿唇不語,一言不發。
就連莉亞哭天搶地地道歉,也沒有讓他臉上僵硬的表情有一絲皸裂。
簡汐深吸了一口氣,決心將遇見的一切丑陋,都同身後那個看似風光無限,卻已經在腐爛發臭的家族一樣,埋在回憶中,永遠不要拿出來。
而回憶里那些伴著痛苦的甜蜜
她也將一並埋葬。
因為,一切的不對勁,或許,只是因為自己入戲太深。
埋首在自己的思緒里,她卻沒有看到,一旁的沈淮墨眸中,有深沉的墨色,在流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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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飛機早已等在機場。
兩個人一前一後上了飛機之後,沈淮墨便走進自己專屬休息室,只余下那扇緊閉的門,如同他此刻緊閉的心一樣。
簡汐一路上眼觀鼻,鼻觀心,盡量地忽略著他的存在,將自己也當成了透明人。
此刻他進屋,她更是隱隱松了一口氣,卻又依舊隱隱地失落著。
抬手按了呼喚鈴,找空.姐要來耳機,胡亂調了一個頻道,就這麼閉上眼楮,半躺在座椅之上。
飛機很快沖入雲霄。
可——
耳機里的女聲,似喉里藏了玲瓏的弦,婉轉清脆地唱著︰
每一次偷偷的看你
太陽曬過你白色的襯衣
听海浪安靜而動听
有間奏在我心里緩緩彈鋼琴
我們有找不到原因又奇妙的默契
你眼里也有同樣藏不住的孩子氣
轉幾千公里才走到目的地
旅程多美麗因為你在這里
這是不是愛情像一場舊電影
微笑或沉默都是美好的事情
你是不是愛情或只是陪著我旅行
同看過這一路風景
這一路我走走停停
誰都帶著回憶一起遠行
坐慢車倒退看風景
原來下錯了站才能遇見你
你是不是愛情,或只是陪著我旅行心底里最深處的那根弦,猛地就被狠狠地撥動。
簡汐苦澀一笑。
無論是喜歡或者是愛,這樣的感情從來都是不打招呼直接敲門的。
可是注定是一份得不到回應的愛,就像歌里唱的那樣,原來,下錯了
站,才能遇見你。
就當是下錯了站吧
心里似被這樣的認知鑽了一個孔,四面八方都透著絕望的寒風,吹得她一陣陣發冷,忍不住將身上的小棉被裹得更緊。
而緩緩地,眸中的淚水卻是一點點聚集,然後,輕輕地滲出,懸在眼角,將墜未墜。
沈淮墨從休息室去辦公室的途中,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垂眸,看到的,便是她躺在座椅上,眼角氤氳的畫面。
早前她在小木屋的畫面又悉數涌上心頭。
他竟是就這麼頓住,不自控地抬手,想要擦去她那晶亮如鑽的淚。
可指月復離她柔軟的臉頰只剩一寸的距離之時,那滴眼淚已經緩緩地墜了下來,無聲無息地洇到她的鬢角之中。
簡汐似被驚擾,睜眼,摘掉耳機,然後才看到站在一旁的沈淮墨,以及他來不及收回去的手。
她連忙垂眸,胡亂擦了一把眼淚,「沈先生。」
「為什麼哭?」他收回自己的手,恢復了原本清冷的表情,平淡地開口。
簡汐微怔,隱隱有些不敢相信他話語里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那一點若有似無的關心,卻又不敢隨意宣泄自己的心事,只能呆坐在座椅之上,兩片薄唇緊抿如蚌,一言不發。
空氣似乎再度僵滯住。
誰也沒有先開口,打破這樣的沉默。
直到隔簾猛地被撩開,空.姐清雅的聲音幽幽傳來,「簡小姐,請問想吃點什麼?」
凝固如冰的空氣終于被打破,簡汐松了一口氣,回了一句隨意。
而沈淮墨的腳步也終于再度抬起,「簡汐,今天的事,我會還你一個公道。」
放下這句話,他的身影,才再度消失在機艙盡頭。
一個公道
簡汐抬眸,他以為她是因為這個在哭?
可心中卻是因為他這句話,再度震蕩起來。
如果要找海格家族要公道,那麼盛世雲庭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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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很快便在簡汐的昏昏沉沉的睡夢之中到達雲海。
車子來了兩部,按照沈淮墨的吩咐,其中一部送簡汐回家,而他上了另外一部。
整個過程之中,沒有再看她一眼。
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出機場大道,然後,左右分道而行。
簡汐看著消失在茫茫雪幕中的車燈,心中也越來越冷。
雲海的除夕,從來燈火輝煌,她看著街上各色的彩燈,干脆中途叫了司機停車,然後踩著積雪,一步一步地走回家。
到家的時候腳趾都凍得有些僵硬了。
她干脆踢掉鞋子,放了一大缸溫水,然後將自己埋在浴缸里,看著水一點點地從浴缸的邊緣被擠出去,流了一地,心里的某些情緒,似乎也一點點地,被擠出了心房。
也不再,那麼難受了。
砰地一聲,窗外有煙花盛開,緊接著又是第二朵,第三朵
它們都漂亮到極點地點亮著整個夜空,也是又很快,破碎著散去,和空中揚揚灑灑的雪一起,跌入塵埃里,消失不見。
原來,新年已經到了。
還以為這個新年,至少在形勢上不會孤單,可誰知道,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地。
可見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終將是會失去的,簡汐勾唇,苦笑了一聲,然後閉眼,靠在浴缸邊緣,淺淺而眠
可簡汐卻不知道,她看煙花的時候,這座城市最高級的套房里,有一個男人也和她一樣,獨自過年。
沈淮墨站在水晶花園之中,看著窗外夜空中的五彩斑斕,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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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欄桿上的手機叮了一聲,隨即亮起。
他放下酒杯,劃開屏幕。
照片里,小女孩穿著粉色的小兔子睡衣,一臉燦爛地對著他笑著,露出臉頰兩個可愛的小小梨渦。
越發地,像個粉女敕的小雪球。
指尖,在屏幕上反復摩挲著,他難得地喃喃自語,「祈妙,爸爸知道,你在跟爸爸說新年快樂是不是?爸爸也希望你,每天每天,都這麼快樂。」
所以,為了這麼可愛的笑臉,為了女兒眼里全然的信任,他也會繼續,忍受這段沒有溫度的婚姻。
一直,做一個行尸走肉一般地,忍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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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
簡汐醒了一個大早,昨日的種種抑郁,彷如一場無望的夢,雖然讓她惆悵,可到底也必須回到現實中來。
打開電視,調到春晚重播,她便進了廚房,拿出一早凍好的糯米面,打算做一頓湯圓當早餐。
只有這樣,她才會覺得,家還是家
可湯圓剛剛下鍋,敲門聲就響起,存心不讓她吃好這頓早餐似的。
簡汐連忙擦了擦手,趿拉著拖鞋就去開門。
門外站的,竟是秦朗,而他身後,跟著一個簡汐根本不認識的高大俊逸的男人。
「簡小姐,能否進屋說話?」秦朗公事公辦的表情,不若以往那般客套了。
簡汐點了點頭,放他們進屋,才響起灶上的湯圓,連忙奔進廚房關火以後才又出來。
卻發現陌生男人已經在自己的沙發上坐定,面前還打開著一台筆記本電腦。
「這是凌律師,」秦朗介紹道,「他是來了解昨天的事的。」
律師?昨天的事?
簡汐驀地想起沈淮墨那句會還自己一個公道的話來。
他的辦事速度,也太驚人了吧
「簡小姐,我們可以開始了嗎?」被喚作凌律師的人開口,緩緩問她。
對方穿著筆挺的西裝,十分考究的皮鞋,看樣子應該是行業中的精英,簡汐回神,也快步上前。
回憶起路易當時猙獰的模樣,實在不好受,她忍不住打了一個突,卻還是強忍著,將事情敘述了一遍。
對方又問了她幾個問題,做了詳細的記錄之後,最後從包里拿出一張燙金的名片,遞到她面前,「簡小姐,這是我的名片。」
雲城凌雲律師事務所,凌柏凡。
簡汐掃了一眼,心里狐疑為什麼沈淮墨會從雲城找律師過來,卻也不動聲色地將名片收下,「謝謝凌律師。」
「不客氣,」凌柏凡起身,將桌上的電腦收好,「如果再想起什麼細節,請打電話隨時告訴我。」
「好的,謝謝你。」
簡汐目送凌柏凡離開,然後才轉身看著秦朗,客氣地邀約,「秦特助,要不要吃個湯圓什麼的?」
「湯圓?」秦朗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晦暗不明的笑,「我沒有簡小姐這樣的好心情,不好意思。」
夾槍帶棒的話讓簡汐眉頭一皺,「你」
「簡小姐,」他抬步,在他面前站定,「我們聊聊。」
「哦。」
兩個人之間唯一的交集,是沈淮墨。
所以話題,也只能是沈淮墨。
簡汐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面椅子上的秦朗,心里想著他會說什麼的時候,秦朗已經率先開口。
「簡小姐,我四年前,開始跟沈先生。」
「」
這關她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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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沈先生四年前還在法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可是四年前發生了一些事,讓他不得不挑起盛世雲庭的這個擔子。這次回國,也實屬無奈之舉。」
秦朗不在意她此刻臉上的反應,只自顧自地繼續說著,「沈先生身邊可信的人不多,以前只有我一個。」
以前?
簡汐擰眉,秦朗這話的意思是
「雖然沈先生從未說過,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從對簡小姐委以重任開始,就已經將你劃為可以信任的人之列了,」秦朗開口,解答了她的疑惑,然後起身,十分恭敬地對她鞠了一躬,「所以我懇請簡小姐,給沈先生一個機會。」
「」
簡汐卻越來越听不明白,沈淮墨需要什麼機會,而且還需要她來給?
「秦特助,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沈先生在雲海沒有可以信任的人,所以他昨夜連夜叫來了雲城的凌律師,為的,只是給簡小姐一個公道的說法。」
「」
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簡汐怔怔地看著秦朗,「你說什麼?」
沈淮墨費心維系的海格家族的投資,他不要了嗎?那麼盛世雲庭會陷入什麼樣的境地?但讓她此刻心里最亂的,卻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了她一個小小的管家,值得嗎?
秦朗直起身.體,「簡小姐,盛世雲庭是沈先生努力了四年的心血,所以我希望您能夠慎重考慮一下,再決定要不要告海格家的小姐和少爺。」
為了一個員工得罪客戶,他覺得自家boss是不是瘋了?
不告?
簡汐蹙眉。
那樣的屈辱,說不恨,是假的。
可是沈淮墨要付出這樣的代價為自己爭取這個公道,她心里只覺心疼。
是的,為他心疼。
見她不語,秦朗以為她還掙扎,再度開口,「我的意思也不是要簡小姐忍氣吞聲,只是這個仇,擇日再報,也是不遲的。等沈先生根基穩固,到時候不需要海格家族之後」
「我明白你的意思。」簡汐點了點頭,「我會考慮一下再做出決定的。」
「考慮多久?」秦朗卻是不給她思考的機會。
「我盡快,答復你。」
她又不是聖.母瑪利亞,說原諒就能原諒。
「來不及了。下午盛世雲庭將召開一場新聞發布會,沈先生會親自宣布和海格家族解除合作關系。」
「什麼?!」
簡汐蹭地從沙發上站起,心里微微的猶豫此刻早已被慌亂所取代。
滿腦子的想法被驅散出去,只留下一個思想,那就是,千萬千萬,不能讓沈淮墨所有的努力都白白付諸東流。
見她如此,秦朗到底放下心來,迅速開口,「簡小姐,海格先生有意求和。我也已經勸過沈先生許多次了,可他卻一意孤行。恐怕還得你這個當事人走一遭,才有用。」
「我穿件外套就和你去酒店!」簡汐看了看手表,來不及做出更多的思考,就跑進臥室。
很快她便從臥室折出,她一邊扣著羽絨服的紐扣,一邊走向門口,「秦特助,麻煩你一會兒開快一點。」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