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的輕舌忝了舌忝唇瓣,整個人便從夢境中驚醒。舒愨鵡可一睜開眼楮,她黑色的瞳孔里就有一把閃爍著鋒利寒光的匕首在不斷的擴大。
「宋姑娘,皇上他被你害的已經很慘了,如果你不死,大家都活不下了。得罪了,抱歉了!」安公公冰冷的聲音仿佛從地獄里傳來,手上握著的匕首更是毫不猶疑的向她刺來。
求生的本能讓宋姒姒幾乎想也不想的便往床的另一側滾去。安公公手上的匕首刺入蕎麥枕頭里,枕頭里的蕎麥便從滾了滿床。
安公公嘴角輕抽,臉上現出一副猙獰的神色,他眼神閃爍著瘋狂的神采,馬上抽出那把匕首又試著再次的向宋姒姒刺去。
宋姒姒不明就里的躲避著匕首的攻擊,她印象中的安公公對她雖然不是很熱情,但也從未像現在這般要對她痛下殺手鈳。
難道是慕容良睿派他來殺自己的?
這個念頭剛在她的腦海里一閃而過,下一瞬間安公公手里的匕首便從她手腕處劃過,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便乍然出現。
「安公公,是慕容良睿讓你來殺我的嗎?」她看了一眼手腕處突然多出的傷口,目光一沉,仰頭目光馬上迎向安公公明。
因為她出口問出的這一句,安公公心一疼,在胸膛中燃燒的怒火一下子竄的更旺了。他揮舞著手上的匕首,動作更加瘋狂的向宋姒姒刺去。
「宋姒姒,你個禍害皇上的女鬼。灑家如果是你,早就沒有臉再活在這世上了。你毀了皇上,毀了整個北烈國的天下。」
安公公心中積攢了許久的惡氣這一瞬間馬上轉為憤怒的浪潮。宋姒姒,她何德何能能讓皇上這般鐘情于她。
來自安公公說話的尖利聲讓宋姒姒臉色微微一僵,抬起眼簾看向安公公。
女鬼?
安公公剛才用女鬼稱呼她。
安公公心中的埋怨和厭恨在臉上清清楚楚的表現出來。
他又尖聲的指責道,「宋姒姒,之前灑家去你的慧榮殿,本是想告訴你當初在得知你被宋青青推下河時,讓你還陽的那人是皇上。可是皇上他憨厚,他不想讓你知道這一切,所以一直都不肯讓我們這些知道實情的人把真相告訴你。」
他尖銳的說話聲好似這世上最為鋒利的匕首,傷人于無形,讓宋姒姒縴弱的身子驀的一顫,白著臉定定的看著安公公。
安公公手上的匕首已經又在她身上的衣服處劃開一道口子。他想用自己手上的那把匕首狠狠的刺入宋姒姒的胸口。
只要這麼做,宋姒姒她就活不到明天了。
只是當匕首的刀鋒離已經對準她的胸口,只需在往前一點點時,安公公瞥見宋姒姒僵愣茫然的眼神時,他手不知怎麼的一顫,手里攥著的匕首就掉落了下來。
他以為他可以成功的殺死宋姒姒,但臨到關頭,卻發現自己的婦人之仁主導了自己。以至于他根本沒有勇氣將她刺死。
老淚縱橫中,安公公跪在地上,已經不顧形象的懊惱道,「宋姑娘,你放過皇上吧。皇上當初在得知你死訊時親自去找了姜國大巫祝給你作法,讓你還陽的。大巫祝原本是不肯救你的,但皇上他在大巫祝前磕了幾千個響頭,最後才說服大巫祝作法救你的。」
流著眼淚的安公公說著話,眼眶里的淚水已經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從地上爬起來,又對著寢榻的位置磕頭。
床上的宋姒姒呆滯的眸瞳里似乎有風雲在涌動,一股鑽心的疼痛更是侵襲著她的心。她感覺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脖頸,逼的她連呼吸都變的困難了。
她抖了抖唇瓣,許久許久才從嘴角邊擠出輕若棉絮的一句話來,「你騙我……逆天改命的人那個人是楚縉絡……」怎麼可能是慕容良睿,一定不會是慕容良睿的。
他貴為一國之君,怎麼可能會為她折損自己的陽壽,幫她還陽呢?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又為什麼要親自給她灌下落子湯。
對!一定不是他!一定是安公公在騙他!
明明當初她向縉絡哥哥詢問苗疆巫術時,縉絡哥哥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他才是那個讓她還陽的人。
宋姒姒就像是溺水之人找到了浮木,抱住那
根浮木,繼續的自欺欺人著。
但安公公無情的打破了她的這種自欺欺人,安公公拔高聲音,從鼻子里輕哼出聲,「楚縉絡?哼!楚縉絡他連自己都保護不好,他又有什麼能力讓你還陽。」
宋姒姒籠在袖子中的手指指甲用力的扣住手心,卻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來自手心的疼痛。
「你騙我!」她搖著頭拒絕的相信。
安公公冷哼了一聲,又是譏諷道,「宋姑娘,楚縉絡或許連你是女鬼這件事情都不知道呢,他怎麼可能幫助你?」
宋姒姒慢慢抬起頭,雙目呆滯,失魂落魄。
原來真相是這麼的殘酷!
救了她的人竟然是被她恨著的那個人。
那她別有用心的接近他又算是什麼?恩將仇報?亦或者是狼心狗肺?
心在淌血,她整個人幾乎一下子無力的癱坐著,心中的悲和恨一時間化作洶涌的淚水決堤而出。慕容良睿,慕容良睿……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這一些,如果我知道那個救我的人是你,我、我……我一定不會再接近你、吸食你的精氣。
慕容良睿……
我宋姒姒人賤,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做!
安公公嘴里還在源源不斷的將那些被慕容良睿刻意掩藏的真相道與她听。
「宋姑娘,御醫給皇上診脈了,說皇上的身子虧盈太甚,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不僅如此,皇上請來的大巫祝在給宋姑娘你診過脈後說你月復中懷的孩子是鬼胎。如果不打掉,那鬼胎會害了你和皇上。皇上這才讓人給你端來一碗落子湯的。在宋姑娘你恨著皇上時,皇上他依舊忍著不然老奴把真相告訴宋姑娘你……那一天老奴去宋姑娘的慧榮殿前,皇上他剛吐了血。宋姑娘,作為一國之君,皇上該做的不該做的都為你做了,老奴真的希望你也能為他做些事情……」
「啊!」宋姒姒幾乎已經承受不住安公公嘴里抖出的真相了。這些真相可怕而誅心。她的臉色驟然白如紙,一雙清眸更是早就被淚水氤氳著。
她的世界里,在這一刻被那個叫「慕容良睿」的男人強勢的霸佔著。
往日那些她沒有留意到的事情這一刻在她腦海里清晰的重現著。在她死了三天又重新「還陽」後,宮里立時有御醫來宋府。在花朝節的晚宴上,慕容良睿為什麼會對宋青青百般的刁難。在皇宮里出現流寇時,慕容良睿又為什麼那麼恰巧的出現救了她……
真相似乎已經不言而喻了。
這個「傻氣」的男人用他高超的演技欺騙了這世上的人。他用著他的方式協助她、寵愛她,卻又對她做著這世上最「殘忍」的事情。
慕容良睿,你這般深情,讓我宋姒姒如何敢在苟活與人世?
鑽心的疼痛讓她喉嚨處涌上一股腥甜,「噗」的下便有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滴落在衾被上,紅的刺目。
安公公也不顧形象的伸手用自己的長袖擦拭著臉上的淚珠,他對宋姒姒的埋怨和恨在一番宣泄後語氣也變的悲戚,他整個人無力的跌坐在地上,冰涼的地面刺的他整個人打了個寒顫。
低低的聲音又從他的嘴里輕喃而出,「宋姑娘,你已經很可惡了。可你的娘親比你更加可惡。當日流寇之亂時,方通受命于皇上照顧你的娘親。可是你娘親她又偷偷的和宋府聯系。宋青青便是那時候知道你娘親所在之地,抓了她。最後,皇上為了救你和你的娘親,這才冒著危險重回皇都的。
如果皇上那時候能再忍忍,等夜王和澈王拼了個你死我活之際再回宮。那現在夜王和澈王可能早就以謀反的罪名被誅殺了。他們也不至于現在還苟活與世。」
五髒六腑好似被人重復碾壓過,宋姒姒身子開始不受控制的輕抖著,這樣的她就跟斷了弦的殘破風箏無異了。
安公公並不介意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真相都告訴給宋姒姒,他破碎沙啞的聲音在這樣的一個夜里回蕩著,滄桑中帶著無盡的悲涼。
「宋姑娘,皇上她已經被人害的沒有多少時日了。人鬼殊途,你和他終究是不可能的。皇上他舍不得放開你的手,可你能、你能放開他的手。之前流寇沖入皇宮時,我們這些奴才即便是死也都會好好護住皇上的。但皇上他說……他想要和你在一起。故
而他撇棄了所有人,只帶著你一個人。回宮後,皇上雖然不怎麼經常去看宋姑娘你,可他心里還是記掛著你的。
你娘親在宋府、你在慧榮殿里,你們母女都活的很好。這些都是皇上在身後讓人關照的……」
「不!不要!我求你不要再說了!我什麼都不想听!我不听!」宋姒姒開始用手捂住耳朵,害怕安公公會從安公公的嘴里听到更多的「真相」。那些真相讓她覺得自己很卑鄙,很無恥。
她這樣的人到底為什麼要活著?她活著只會連累人,只會給其他人增加麻煩。
安公公淚眼汪汪的抬頭又看了宋姒姒一眼,宋姒姒披頭散發,整個人沒有靈魂的跌坐在寢榻之上。宋姒姒心又是往下一沉,「宋姑娘,您該知道的真相老奴也都說了。若是您想要尋死,那就算上老奴。皇上若是知道老奴把真相告訴你,也一定不會放過老奴的。」
「滾!」宋姒姒從喉嚨里拼命的擠出一個字。
他安如海沒有錯,她也不需要殉葬者。
安公公似乎並沒有想就此離開,宋姒姒見她還不走,胸口開始起伏不定,又狠聲臭罵道,「你給我滾!」抓起床榻上的枕頭,她發了狂的似的向安公公砸去,又激越的從床榻上走下來,抓到什麼東西就往安公公身上砸。
安公公被她逼得只能離開屋子,但在他出了房門後,他還是恭敬的給屋里的宋姒姒磕了三個響頭。
「宋姑娘……您自己保重!」
一個茶碗又從里屋扔出來,安公公躲開,隨後更是「啪」的一聲,宋姒姒直接將屋門闔住。安公公的嘆息聲從門口幽幽的傳來,那些嘆息聲在此時也似乎成了她的催命符。
宋姒姒雙手抱著腿,一種巨大的恐懼和不安漫過四肢,襲遍她全身,喉嚨處又是一甜,一口鮮紅的血再次的噴出。
……
尹寒溟的屋子。
慕容良睿原本听安公公說尹寒溟有事要找他商談。可他一進了他的屋子,尹寒溟正在屋子里架著的爐子前忙碌著,听到他進屋的聲音,他頭也不抬,只對慕容良睿道,「我在弄你那女人喝的東西,馬上就好,你先坐著等我下。」
听說他是在為宋姒姒煎藥,慕容良睿選擇性的點頭坐了下來。
爐子里的火燒的極為旺盛,沒過多久便有好聞的藥香撲面而來。慕容良睿也不知道自己是太累了還是那爐子里散發出的藥香有讓人凝神安睡的功能。總之,他沒有坐多久,整個人便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他再睜開眼楮時,晨曦的陽光已經透過窗戶照射進來。他微微一愣,黑幽的目光馬上在屋中梭巡了一圈,最後落在依舊站在爐子前的尹寒溟身上。
尹寒溟一夜未睡,依舊在燃著火的爐子前忙碌著。仿佛是感知到慕容良睿的醒來,他抬頭向慕容良睿看來,「昨晚看你睡的太香了便沒有叫醒你。」
慕容良睿又抬頭向窗外望了望天色,太陽已經爬得很高了。他心里一凜,暗自責怪自己昨晚怎麼就這麼輕易的睡了過去。也不知道姒姒那里現在怎麼樣了。
尹寒溟已經將燒著最旺的那個爐子里的藥汁倒在一個白色瓷碗里,爾後紫眸輕閃了閃,笑著道,「慕容良睿,這藥我已經煎好了,你端去給你的女人喝吧。這一次我保證她喝了藥後,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慕容良睿並沒有注意到他話里的深意。他起身走到尹寒溟前,目光盯向那碗黏稠的藥汁。和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的藥湯似乎並沒有往日那刺鼻的味道,相反還散發著一股清淡的藥香,聞著很舒服。
他頓時將那一碗藥湯視如珍寶,小心翼翼的端起它。
尹寒溟隱藏在面紗後的俊朗迅速的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他紫眸含笑,如釋重負的向慕容良睿道,「好了,給你熬完這一碗藥,我也很快要離開了。你,以後自己好好保重吧。」
「國師,謝謝你!」慕容良睿感激的說著道。
尹寒溟擰了擰眉,避開他的視線,又笑著道,「好了,你別再我這里耽擱了。快點把藥端給她喝吧。這藥要睡涼了,就變苦了。」
听他這麼一說,慕容良睿這才沒有繼續留在尹寒溟的屋子。而在他離開屋子後,尹寒溟嘴角輕勾了勾,目光看向院子里種著的合、歡樹。
>一切都該結束了。
慕容良睿從尹寒溟那里出來後,便徑直的向宋姒姒的屋里走去。房屋的屋門是虛掩著,他輕輕一推,門就「吱呀」一聲被推開。
慕容良睿眼簾輕抬,目光往寢榻上瞅去。這一瞅,他整個人就仿佛被定住了。寢榻之上,早已經沒有了她縴弱的身影。
一抹焦灼從他的眼底劃過,他腳下的步子微微一滯,手上的藥湯一抖,滾燙的藥湯就滿溢出來,徑直的潑在他修長的手指上。
不安的恐懼感從腳底冒出,迅速的在他的身上流竄、喧囂著。
「安如海!」慕容良睿怒吼聲迅速的在小院里傳開,將停在屋檐上的幾只小鳥嚇飛。安如海的身影也很快的出現在門口。
「姒姒呢?她在哪里?」慕容良睿眼神凌厲,逼問著安公公。
安公公的目光也從屋里掃了一圈,並沒有看到宋姒姒,他心微微一慌,馬上「噗通」一聲跪下來,「皇上,宋姑娘昨夜還好好的,現在她在哪里,老奴也不知啊……」
面上表現出惶恐神情的安公公,私底下卻是暗自松了口氣。
她終于離開了!
「嘩!」慕容良睿手里的藥碗一下就掉落在地上,那一碗黏稠的黑色藥汁也噴濺出來,將慕容良睿身上穿著的玄色長袍染黑。
「皇上息怒!宋姑娘說不定只是暫時出去散步而已,老奴現在馬上去找她!」慌忙的給慕容良睿磕了個頭,安公公馬上便從地上起來,準備出去「找」宋姒姒了。
「等下!」慕容良睿伸手輕撫著自己的胸口,卻是厲聲喝住安公公。
大步的向安公公佇立的方向走來,慕容良睿俊美的臉上被陰沉的戾氣所掩蓋,他一雙如深潭的眼眸里更是有冷的可以直接凍人的目光射向他。
安公公心一顫,雙腿便不受控制的打起顫來。
「是你們讓她走的吧?」慕容良睿薄涼的唇瓣輕啟,心中已經洞悉了安公公和尹寒溟做的事情了。難怪他昨晚只是聞著那些藥香,便酣然入睡。
「皇上……您是北烈國的皇上,不能因為她而毀了您自己啊。」在他強大的氣勢下,安公公根本不敢再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安、如、海!」夾雜著濃烈恨意的名字從慕容良睿的吼間硬生生的擠出來,慕容良睿陰戾的臉上更滿是煞氣。
他手一抬,將安公公整個人拎起來,隨後又重重的將他扔出去。安公公整個人從半空中高高的摔落在地上,臉上雖然有痛苦之色,但還是小心翼翼的爬到慕容良睿的面前,抱住他的大腿。
「皇上,老奴死不足惜!可皇上您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要愛惜您自己!」
慕容良睿煩躁的瞪了他一眼。
安公公嘴角邊溢出一抹滿足的笑,他緩緩的將手伸入自己的袖子里。在那里,他藏了一把準備用來了結自己生命的匕首。
「皇上?安公公?」一個清越的女聲突兀的響起,屋子里的兩人听到這個聲音,身子皆是一僵。慕容良睿在看到門口站著的宋姒姒姒,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感迅速的將胸腔里愁雲驅散。他向宋姒姒綻開一抹璀璨如艷陽般的笑容。
「姒……宋姒姒……」
自知自己失態,連忙收斂起那抹笑容,又板著臉對宋姒姒冷冷道,「你去哪里了?」
宋姒姒將手里捧著的一束野花舉到慕容良睿面前,對他也露出一抹全所未有的甜笑,「我剛才出去了看到路邊的花好看,所以順便采來了。」
走到安公公面前,她讓安公公起身退下去。安公公懷著復雜的心情走下去,待只剩下兩人後,宋姒姒笑著道,「皇上,咱們今天不要講宮里的規矩,我嫁給你,做你一天的妻子如何?」一天過了後,她可以死而無憾的離開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