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達溫柔的方式很怪異,可是卻讓她的體內涌出一股暖流,從小月復一只竄到胸口。♀
她張張嘴,卻又沒有勇氣說出口。
面對衛子戚耐心等待的表情,衛然咬住唇洽。
她低下頭,不敢看衛子戚,目光只是盯著他修長好看的手指鈐。
「我……」衛然舌忝舌忝.唇,鼓足了勇氣,就怕這股勇氣消失,所以快速的說,「你當初是怎麼把我帶回來的?」
「怎麼問起這個?」衛子戚心中突然警覺起來,表面不動聲色的問。
「沒什麼,就是好奇。」衛然說道,「以前小時候我太害怕了,心里特別想知道,但是一直沒有勇氣問。」
「我八歲之前的記憶都沒有,其實心里一直有一種不安,好像自己沒有歸屬。這跟現在的感覺不一樣,至少你知道你應該姓什麼,你的父母是誰,你出自誰的家里。」
衛然搖搖頭,「可是我不知道,好像我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一樣,我不知道自己八歲以前的生活都是什麼樣的。我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
「我總在想,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是因為無力照顧我,還是別的原因,把我拋棄了,還是我是被人給偷走的。我的父母是做什麼的,我長得像誰?」
「他們愛我嗎?好多好多的疑問。」衛然鼓起勇氣看向衛子戚,「我現在嫁給了你,我一直生活在衛家,爸媽待我就像親生女兒。可是這種感覺是不一樣的,我想知道我的根到底在哪兒。」
「我想知道,你到底娶了誰家的女兒,我想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麼。」衛然又舌忝了舌忝.唇。
「我一直不問,不代表我就淡忘了,完全不在乎這件事情。小時候我太不安了,我還記得,我一醒來,什麼記憶都沒有,比初生的嬰兒還不如。」
「至少嬰兒對世上的一切都是懵懂的,他們等著大人慢慢的教他們。可我呢?實際上我是清楚地,我可以分辨得出這世上的一些事物,我有智慧,能思考,我不曾忘記過去所學。」
「可是對于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得家又在哪兒,我從哪里來,卻一點兒概念都沒有。那種惶恐,我到現在想想都還會不寒而栗。」衛然顫了一下,雙手環抱住自己。
「而我剛剛醒來,你就走到我面前,宣稱我從頭到腳,乃至靈魂都是你的。」衛然的目光有些渙散,陷入回憶之中,「你那時候那麼好看,可是也那麼嚴厲,讓我害怕。」
「所以,我不敢做一點兒惹你生氣的事情。我雖然從來沒問過,可是我知道如果我問你關于我的身世,你會生氣。」衛然目光聚焦,重新將注意力放在衛子戚的臉上。
「那麼,你現在就不害怕了?」衛子戚問道,不知道為什麼,聲音有些沙啞。
衛然搖搖頭,說道︰「我仍然害怕,所以我今晚才一直這樣猶豫不定的,不敢跟你說。」
「不過——」她又說道,「我也知道,如果我沒做錯,你是不會生氣的。」
衛然朝他露出微笑,「以前我不懂,不過現在想想你生氣的那些事情,是因為我做錯了。」
衛子戚有些郁悶,這丫頭似乎是把他看透了。♀
不過,衛子戚也沒這麼好打發。
「那你怎麼想起今晚上問了?之前你也一直沒問。」他說道,不可避免的想到昨晚的短信。
他想問除了昨晚那條短信,她還有沒有收到別的什麼信息。
單單只憑昨晚的短信,依著她昨晚的態度,應該不會有所懷疑才對。
可是他又不能問,問了,衛然肯定會察覺到異常。
衛子戚頭一次覺得自己陷入了某種困難的境地。
衛然考慮要不要跟他說實話,想了想,她決定隱瞞,「就是昨晚的那個惡毒的短信啊,雖然我並不拿那條短信當回事兒,但是我也想到,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所以才想要問一問。」
「也可以說,是那條短信提醒了我。」衛然說道。
衛子戚直勾勾的盯著她的臉,讓她覺得,在他的目光下,她無所遁形。
衛然緊張的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聲,感覺心髒有力且不安的從內捶打著她的胸口。
她希望自己足夠鎮定,不要在衛子戚的目光下表現出不安和心虛。
就在她以為,衛子戚要看透了她的時候,衛子戚竟然緩緩地開口,「我是在路邊撿到你的,當時你昏倒了。」
衛子戚說道,這是實話,也可以說只是實話的一部分,他並不算騙她,只是沒有說完全而已。
衛然眉心真正的舒展開,她只是按照正常的邏輯想到,既然她昏倒在路邊,那麼父母必然不在身邊,否則她的父母不可能不管她。
那時候,或許是衛子戚正值無聊時期,難得的動了一次惻隱之心,就被她給踫上了,于是被他帶了回來。
「這個回答能解答一些你的疑惑嗎?」衛子戚問道。
雖不能滿意,但至少目前為止,也算是解答了其中的一點。
衛然點點頭,笑的有些虛弱無力,「我想還算可以。」
衛子戚又觸踫了下她的眉心,輕輕的揉了揉,「別想了,你現在的日子過得不好?」
衛然輕握住他擱在她眉心上的手,包裹在自己的雙手掌心,搖搖頭,「過得很好。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就想到了這個。我去泡個澡,放松一下。」
說完,她便起身去了浴室。
直到浴室的門關上,衛子戚才沉下臉,衛然今天會問這個問題,太反常了。
他生起前所未有的不安,比昨晚更甚。
衛子戚看了眼浴室,里面響起放水的聲音,他立即放眼去尋找衛然的手機。
她爸手機放在床.頭充電,他立即走過去,把手機拿起來,翻找著信息。
今天一條短信都沒有,她和陸南希聯系,一般都是通過qq或者微信,要麼就是直接打電.話,很少發短信,而一些廣告短信也都被屏蔽了,所以信息里很干淨。
他又查了她的通話記錄,也沒有陌生的號碼。
衛子戚把手機放下,皺起眉頭。
他敢肯定,不只是昨晚那一條短信,很有可能有其他的,但是被衛然刪了。♀
……
……
接下來的日子里,衛然心里雖然不能說一點兒疙瘩都沒有,但是也把這件事強壓了下來。
她沒有再問衛子戚,不想再發生像上次寧婉那樣的事情。
她錯信了別人的話,去懷疑衛子戚,讓衛子戚失望,也便宜了一直想拆散他們的人。
許是因為她的態度堅決,那個陌生的女人並沒有再聯系她。
這更讓衛然覺得,對方可能只是在說謊,見她不信,便只能作罷。
難得的平靜了些時日,這天,衛然從學校回來,進了樓里,便被樓內的管理員叫住。
「衛太太。」管理員叫道,「有你的一份包裹。」
衛然奇怪的走過去,她最近也沒有買什麼東西。
管理員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紙盒子,紙盒被膠帶封的嚴實,衛然接過來,轉著圈的看遍了,都沒有看到快遞單。
只是在紙盒的一面貼了一張紙,上面寫著「衛然收」。
「這是誰送來的?」衛然問道,「這種包裝,應該不是快遞送的,連快遞單都沒有。」
「只是一個戴帽子的年輕人。」管理員說道,「他本想上樓去,可是這包裹我看著不妥,就不準他上去,代為收下了。」
管理員湊過頭看著衛然手中的包裹,「太太,要不要在這里打開?一般的包裹可沒有這樣子的,來路不明的,你不要自己打開比較好。要不然,我叫個保安來?」
管理員其實更想報警,但是萬一沒事的話,就成了浪費警力了。
也實在是這個小區太高檔,里面住的住戶身份也都顯赫,所以管理員不得不小心。
不然的話,出事的可不只是衛然,有什麼問題的話,他的工作也不保。
衛然輕輕的晃了晃包裹,里面實實落落的,並沒有東西在晃蕩。
想了想,衛然便點頭,「那就在這里拆吧,你有刀子嗎?」
「有的。」管理員說道,從抽屜里拿出一把美工刀交給衛然。衛然將封住紙盒縫隙的膠帶割開,將盒子打開,里面又是一個盒子。
她將里面的盒子拿出來,發現是支錄音筆的包裝盒。
盒子被打開過,並沒有帶塑封,但是依然嶄新。
衛然猜測里面的東西會不會與包裝盒上的照片相符,又或者這包裝盒只不過是一個盒子而已。
她將包裝盒打開,將里面的塑料盒子抽.出來,里面放著的竟還真是一支錄音筆。
她左右檢查了下,這錄音筆也沒有什麼異樣。
「看來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管理員松了一口氣的說道。
衛然沖管理員笑笑,「謝謝你。」
「沒事,沒事。」管理員連連擺手,「本來這也是我的工作。」
衛然帶著錄音筆回到了家,她坐到沙發上,皺眉看著這錄音筆,心底的不安越來越重。
下意識的,就覺得這跟之前聯系她的陌生人有關。
她把錄音筆上的耳機戴上,心想既然對方把這個寄過來了,那就肯定是有電的。
衛然按下開關,錄音筆內雖然並沒有出現說話的聲音,但是她可以听到一些沙沙的背景,好似是人的呼吸。
又過了幾秒鐘,才響起一個女聲,「是我,之前和你通過話的,並且想要告訴你真相的人。」
衛然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這個聲音比之前電.話里的清晰許多,但是明顯經過聲音處理,聲音听起來和之前通話時的判若兩人。
「既然你不肯听我說,不肯與我見面,不敢面對真相,那我只好采取這種辦法了。」對方說道。
錄音筆里的聲音又頓了頓,才繼續說︰「關于你的身世,誠實的說,我並不知道,你原來叫什麼,父母又是做什麼工作的。」
衛然听著,皺起了眉。
「但是你遇見衛子戚當晚的情形,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那天晚上,路上沒車,你們家住的十分偏。當時,衛子戚開車的速度很快。」
「那時候,你父母突然竄了出來,你母親揮著菜刀在身後追趕你的父親,就在你父親淘到馬路中間的時候,終于被你母親追上了。」
「你母親一到便插.進了你父親的後背,這時候你剛好也追了出來,就站在路邊,看著那畫面似乎已經瘋了。」
「那一刀,我可不覺得你父親有機會活命,恐怕當場就被砍死了。可惜,當時衛子戚的車速太快,你母親本來可以跑開的,但是太快了,她愣住了,就這樣,被衛子戚撞死了。」
「其實我想,就算你父親當時有一線生機活命,被衛子戚撞了那一下,那一點兒希望也都沒有了。」
「然後,你暈了,衛子戚只是看了看你的臉,我也不知道他出于什麼原因,就把你帶回去了。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可以說,是衛子戚殺死了你的父母。」對方說道,「或許你會說,你父親已經被你母親殺死了,可是誰知道呢,也許他能救活呢?」
「如果他能救活,你母親可能也不會有事。我猜,如果去鑒定一下,可能也會鑒定出你母親精神異常,從而免去一場牢獄之災。」
「一旦你母親恢復了,你們可以繼續生活在一起,而你也不是無父無母,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孤兒。」
「呵呵!」對方笑了兩聲,「雖然他把你帶回家了,給了你特別好的生活,肯定比你跟著你父母要好得多。你跟著你父母,這輩子都去不了‘稷下學府’,見不了這麼多的世面。」
「可能連大學都上不了,也只能上個高職一類,出來奔波著工作,一個月賺個兩三千的辛苦錢。」
「不過我想,這些跟你父母的命相比,恐怕也不值一提吧!你父親暫且不說,你母親可是死的不明不白的。衛子戚把你母親撞死了,可是卻一點兒事兒都沒有。」
「他還把你帶回家,直接把你當禁.臠了吧?」對方輕哼一聲,「他毀了你原本應有的完整的家,造成了你的失憶,甚至還從來不告訴你真相。」
「你母親的死,他甚至連個道歉,連個賠償都沒有。或許你覺得,他把你帶回衛家已經補償了。可是你捫心自問,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你過得真就那麼快樂嗎?」
「他一直在騙你,他殺了你的父母,毀了你的生活,被迫讓你的生命轉換了軌道,而非你個人的意願。一直到現在,他仍然在騙你!」對方嚴厲的說。
「你有沒有問過他,你的身世?如果問了,你想想他是怎麼回答你的?我想,衛子戚是不屑說謊,但是他也不一定會告訴你全部的真相,恐怕,也只是告訴你一部分吧。」
「你有沒有想過,他最開始把你帶回家的時候,是抱著什麼樣的態度?贖罪?衛子戚從來不會被這種情感困擾。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在毀了你的生活後,還要再毀了你。」
「而且,他所對你的好,你從不懷疑是因為什麼嗎?你能想象嗎?一個給了你現在生活的人,卻是殺你母親的凶手。」
衛然渾身發冷,她不想再听下去,直接把錄音筆往茶幾上丟,連帶著耳機也從她的耳朵里掙了下來。
錄音筆「砰」的一聲砸在茶幾上,又在桌面上滑出了一段距離,在靠近茶幾另一邊的邊緣時停下。
上面的燈還在閃爍,她剛才只想把錄音筆丟開,卻忘了關掉。
里面那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在繼續說話,又說了些什麼,她沒有听到。
耳機的線被錄音筆扯著,以至于耳機正懸在茶幾與地面之間,來回的晃蕩。
衛然只是虛弱的坐在沙發上,雙眼無神的看著錄音筆。
她為什麼一點兒都不懷疑錄音里內容的真實性?
如果真是這樣,她到底該怎麼辦?
她就是怕這樣,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衛子戚。
真的是他撞死了她的母親嗎?
就算她母親真的殺了父親,可是她仍舊不希望母親死,她若在牢里,她若在精神病院,至少,她活著。
至少,她知道自己是誰。
她想知道當初到底經歷了什麼,會有那樣的事情發生,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愛著的。
即使沒有現在這樣豪奢的生活,她也希望母親能夠活著,她也希望自己能有記憶。
衛然雙唇不停地顫抖,身子越來越冷。
她毫無知覺的抬起雙手環抱住自己,掌心停留在胳膊上,那處也沒能覺得溫暖一些。
她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變貪.婪了,衛子戚給了她可能這輩子都無法擁有的生活,衛明毫和林秋葉給了她父母的愛,即使她不記得自己的父母,她也知道兩人給她的愛不遜于親生父母的。
倘若她仍跟父母一起生活,她也不會有現在的舒適無憂,可她還是不滿足,想知道她的記憶,她父母的事情,甚至還忍不住責怪衛子戚撞死了她的母親。
她痛恨自己這樣不知滿足的想法,她覺得自己成了一個不知滿足的怪獸。
「嗚——」衛然嗚咽著哭了出來,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好像有兩堵牆緊緊地貼在她的前胸和後背,一點兒縫隙都不留,她無法向前邁一步,也無法向後退一步。
她就被困在兩堵牆之間,早晚會被擠死。
她失神的盯著錄音筆,突然想起錄音里曾說的話。
「你有沒有問過他,你的身世?如果問了,你想想他是怎麼回答你的?我想,衛子戚是不屑說謊,但是他也不一定會告訴你全部的真相,恐怕,也只是告訴你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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