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枝上掛不得!! 第九十三章 總覺得忘了什麼

作者 ︰ 赤落

「素問,飯還沒好麼?我快要餓死了,素問~~」

素問苦著一張臉,右手費力地舞著鍋鏟,滿頭滿臉的大汗都沒來得及擦。♀

見他沒回應,後頭的人垂頭喪氣地趴到了桌上,一邊抗議似的捶著桌子,一邊大喊︰「素問,我要吃飯,再不吃飯我就要餓死了,素問……」

像有只煩人的蒼蠅在耳朵邊上哼哼一般,素問心煩意亂,手上的動作更亂,這不,直接把糖當成鹽撒了一大把下去,他皺著一張臉,趕緊用鍋勺去撈。‘

那人見他這樣,以為是菜好了,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手刺溜一下就伸進了鍋里,素問剛想阻止,菜就已經到了人家嘴里頭了。

那人喜滋滋地嚼了兩下,立馬變成了一臉糾結,「呸呸呸,難吃死了,難吃死了……」

素問正好得空抹了一把汗,干巴巴地抱怨道︰「誰讓你催來著……」

聞言,那人舉手就是一個響當當的爆栗,敲得他是齜牙咧嘴。

「誰讓你動作那麼慢!」

素問有苦難言,只能一邊愁眉苦臉地揉頭,一邊道︰「阿梨姑娘,你就不能等著一會兒的功夫麼?」

夏梨挑挑眉,「你一炷香之前就是這麼說的了,給我快點!」

屈于她的yin~威,素問只得灰溜溜地回到了灶前,繼續揮鍋鏟。

他開始這樣悲慘的被欺壓生活,是在三天前。宗主曾說,如果在施術的十五天內,她不能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他就要親手殺了她。

所有人都知道,這對宗主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所以,他是衷心盼望著夏梨能康復的。天公賜福,本來幾乎沒有任何活命希望的她,居然匪夷所思地在那天夜里過來。

記得,那是個晴朗的月夜。

入冬以後,就算是氣候溫和的念無島也變得有些刺骨的寒,那天夜里更是冷得讓人恨不得把自己團成一團,縮在暖烘烘的被子里。如果沒有爹死娘嫁人的大事,是不會有人想從被窩這個「溫柔鄉」鑽出來的。

可是那晚對念無島上上下下幾百口來說,卻是個扎扎實實的不眠之夜。所有人都如坐針氈,藥宗上上下下燈火通明。星星點點的火光從單薄的窗紗透出來,融成了溫暖的一片。

素問守在外頭,不停地呵著熱氣暖手的,他仰頭望了望已經躍上梢頭的月亮,嘆了口氣。雖然他不想承認,但大家的希望恐怕都要落空了,剩下的就只有宗主能不能下得了手。

說起來,夏梨在藥宗的人緣是想當不錯,這都是多虧了她苦心杜撰的那個「黃泉二十六日游」的鬼話。其實,大家都知道她是胡說八道,但大家還是樂此不疲地听她說。這大約是跟島上的生活太枯燥有關,每天除了采藥搗藥曬藥配藥熬藥,他們幾乎沒有干過其他的事。

而且,托夏梨的福,他們總是能被派到大陸去轉悠轉悠。唔,這樣說似乎有點詛咒的意思。不過,大家的愛戴倒確實是真心誠意的。

因此,那夜島上的氣氛顯得格外的沉郁,甚至都可以說是悲傷。

「素問?」

在他正在不找邊際地亂想時,身後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靈樞探頭出來,吹到冷颼颼的風時,還打了個哆嗦。

素問還沒回神。

「素問?」靈樞皺著眉頭,用腳尖踢了踢他的屁~股。

他一驚一乍地回頭,看是他,才松了口氣,「你嚇死我了,怎麼了,阿梨姑娘醒了?」

靈樞把食指往嘴唇上一壓,「小聲點,別吵著宗主。」

素問捂住了嘴,點點頭,接著問道︰「醒了沒有?」

靈樞苦大仇深地搖搖頭。

「那宗主……」

他又搖搖頭,「就那麼看著,一步都不肯走。」

素問垂下了肩膀,「你找我有事?」

「哦,你進去看一會兒,我去後廚給宗主弄點參湯喝喝。」

素問撐著坐得加凍得發麻的腿,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好,你去吧,我進去暖暖,都快要凍死了。」

靈樞「嗯」了一聲,讓出身子,快步走進了黑暗中。

不知道是天意作弄,還是時運不濟,素問身子還沒回暖,這本來一片祥和的屋子里就出事了。

這事須得從他剛進屋說起,他進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瞅瞅里屋。夏梨雙眼閉得嚴實,喘息均勻綿長,看著睡得很安穩。而戎言興許是有些乏了,趴在床沿打起了盹兒。

見著一切都很正常,他也自然放寬了心,撥了撥爐火,坐到了一旁烤火去了。

烤著烤著,里頭就傳來了悉悉索索的動靜,他心下狐疑,便起身去看,結果他剛轉過屏風,就覺得眼前一暗,他嚇得呼吸一滯,趕緊定楮去看。

那人披頭散發,在如豆的燈火中,顯得有些陰森恐怖。

素問涔涔地就開始冒汗,他打量了著眼前人,一只腳不動聲色地往後挪。

「阿梨姑娘?」

那人只低著頭,不回答,長長的黑發垂在臉頰旁,使她整張臉都深深地埋進了陰影里。

素問的心噌地提了嗓子眼,他迅速地掃視了一眼床沿的戎言,卻發現他睡著正熟,一絲也沒有發現這邊的異常。權衡著現在的形式,再回憶起上次的沖突,他的汗流得更急,一會兒功夫,整個後背都潮透了。

「阿梨姑娘?」

這一回,她的頭似乎動了一下,但是卻細微到幾乎看不見。之所以被他捕捉到這一下,因為她頭發上映照的燈火動了一下。

但這一下過後,又沒有動靜了。她就那麼站著,垂著長發,垂著肩膀,垂著手臂,全身看起來就只有腰椎在使力。本來這樣就夠詭異的了,更詭異的是,她嘴里似乎還在嘀嘀咕咕地念叨著什麼。

素問很想快步跑過去一掌拍醒戎言,但他怕自己還沒跑過去,就被不對勁的夏梨掐死了。所以,兩人就這麼對峙著膠著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素問的汗已經多到開始稀稀拉拉地往地上滴了,每落一滴,他都被那動靜驚得一抖。

他在心里默默地祈求,自己能就這麼撐到宗主醒來,可是,他永遠都是運氣差的那個。

他剛求完這句,夏梨就毫無預兆地抬起了頭,霍地和他對上了眼楮。

一望見那猩紅的混沌的眼楮,他就知道糟糕了,于是本能地,他拔腿就往後跑。

神智不清的夏梨眼疾手快,她騰地伸出神,一把拽住了他的後頸領口。

兩人力量一對峙,只听「嘶啦」一聲,響亮又干脆的布帛劈裂聲破開了寂靜的夜晚。

一旁的燈火猛然抖了一下,抖得兩人的臉都變得有些不真切起來。

素問覺得後頭一涼,轉頭一看,自己整個後背的外袍都被扯開了,而那塊被扯下來的可憐的布,此刻正緊緊地攥在夏梨的手里。

他顧不得冷了,撒腿就想往外沖。不過也不知道是他平時功夫練得不夠,還是陷入癲狂狀態的夏梨太快,一轉眼,她就已經沖到了他的後頭。

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原本正在逃跑的素問只覺得身子一輕,接著便是一陣讓人暈眩的天旋地轉,當他意識到究竟發生什麼事的時候,他的背已經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喉頭一甜,五髒六腑好像被攪成了一團。他眼巴巴地望著屋頂,頭一陣陣地發暈。

有沉穩的腳步聲響起,停在了他的耳邊。他一邊咳嗽,一邊眯著眼去看。

夏梨低頭望著他,猩紅的眼楮就算在背光的情況下也是亮得怕人,他咳得更急,雙手掙扎著要起身,可他的胸口剛離開地面,一記重踹就不遺余力地落下,撲通一聲,他又回到了地上,這回,一股腥甜的氣息沖破了他的牙關。

「噗……」一片地面被染紅了。

夏梨用那雙地紅得好像要滴血的眼楮盯著他不放,然後,本來僵硬的嘴角突然翹了一下。

他一愣,以為她恢復了清明,便啞著嗓子想喚她的名字。

結果,他的第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那毫不留情腳就踹了過來。

素問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子卻莫名其妙地一輕,骨碌碌地滾到了另一邊。

「 !」

那腳似乎有千鈞重,實打實地落到了地上,只听細微地「呲」一聲,再看過去,卻發現石板裂成了兩半。

素問咽了咽口水,逼著自己不要去想象那腳落在自己胸口會怎樣。

發狂的夏梨發現一腳落空,一個停頓也沒留,提腳就往後頭踢去。只听沉悶的一聲,她的腳踝已經被後頭的人困在了手中。

她抿著嘴唇皺著眉,不停地使蠻力。

戎言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太一樣,素問覺得,那可以叫做「悲傷」。

她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諸如此類的情緒,只是一個勁地使力,甚至還發出了類似于動物的煩躁的低吼聲。

戎言短暫地閉上眼,再睜開眼時,悲傷霎時就變成了滿眼的決絕,他的手緩緩地舉高,直到在她的頭頂停了下來。

素問目不轉楮地看著這一幕,只要那一掌劈下去,她就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了。

戎言的手緩緩地落下,在幾乎就要劈上她的天靈蓋時,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夏梨突然像被剪掉了體現的木偶一樣,毫無生命力地往後倒去,眼楮也如沉睡一般閉了起來。

戎言看到這一幕,趕緊沖過去,在她落地之前,他險險地接住了那癱軟的身體。

不知道什麼地方漏了幾縷風進來,撥得燭台上的燈火搖曳不定,晃得一切都有些不安。而就在這不安的情緒中,她再次緩緩地睜開了眼楮。

「戎……言?」

素問霎時喜極而泣,他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大喊︰「謝天謝地……」

戎言欲言又止,最後,只是伸手撥開了她臉上的頭發,輕飄飄地應了一聲——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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