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曦將將穿破雲層,薄薄的晨霧中,隱在霧後的宮牆好似墨畫,淡濃相宜。
時辰雖尚早,但不少宮婢內監都已忙碌起來,在宮道上垂著頭匆匆而過。
一穿行其中的女子,茜裙挽髻,步履悠然,不見半分匆忙之色。
一些新來的宮人,都不由地好奇打量著這衣飾不凡的女子。按說,若是哪宮主子娘娘,身後必然有一群迤邐宮人跟隨,可眼前的女子身影煢煢,像只行在水濱的孤鶴,清冷孤高。
倒是些老宮人見到女子,都恭敬地屈身行禮,不敢失半分禮數,免不得在她身後引來一串問詢。♀
「這是哪宮的主子,看著眼生的很吶!」
「你這爛嘴的小蹄子,小心被如 姑姑听見,剜了你的舌頭。」一稍年長的宮婢趕緊捂住身旁小宮女的口,四周瞅瞅見無人听見才舒了口氣,轉頭低聲竊竊道︰「那是太後娘娘的親佷女,是比主子娘娘還貴氣的人,咱們輕易得罪不起的。」
「哦,就是前些天與李公爺府上完婚的那位嗎?真是位好命的貴人呢。」
耳力素來不錯的彌若,听著身後不絕的欣羨聲,心中苦笑連連。
命好麼?
若是可以選擇,她寧願不生在這王侯公卿的家世中,做個平頭百姓,相夫教子,倒也安好愜意。
尤其是,眼下的她,還攤上這一連串莫名其妙的事情。
「還沒到麼?」耳畔傳來抱怨聲,「我都快餓成面條了……」
「到了。」彌若在一處無人的宮巷口停住腳步,拔下發髻上的一支黑玉簪,「前面那處冒著炊煙的房舍便是膳房,可你記得回去的路……」
「哈哈,總算是到了!弟妹你且安心回去等著,我去也!」不等彌若的話說完,那支黑玉簪就如一道閃電般,眨眼間就閃入膳房的濃濃煙霧中。
若不是擔心蕭衍發現李炯身上的異樣,對瞞而不報的自己再起疑心,她也犯不著听從一只不靠譜的餓龍的「妙計」,路途遙遙地帶他來膳房。
如今,只能希望敖滄的所謂妙計能奏效,沒人發覺負傷躺在床上的李炯,那麼以後的一切,都能從長計議了。
彌若朝回處走出幾步,心里仍是不安地轉身,看了一眼那炊煙裊裊人聲鼎沸的膳房。
那條龍,這回該不會又被人抓,直接下鍋油炸烹煮吧?
待彌若回到落英閣時,晨光正盛,卻見那不大的院子外頭,站了滿滿當當的宮人,其中就包括臉色不佳的徐壽。
彌若腳步一頓,卻無法回避,緩緩踱步過去,果不其然在院中,疏落的梅樹下,兀自站著一個頎長的人影。
她下意識地抬眼看那不遠處的房門,依然緊閉著,才微微舒了口氣,他應該還不曾進去。
彌若一面在心里斟酌著說辭,一面上前幾步行禮。
「起吧。」蕭衍的聲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彌若收了禮數,訥訥地垂頭站在一側,卻听著蕭衍的聲音不斷傳來,帶著不真切的飄渺。
「今年這落英閣的梅花開得尤其好,可惜,你當時遠在塞北,沒見著。‘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說得還真是沒錯。五年了,都變了麼?」
彌若隱隱听出蕭衍話中的暗指,抬首看向他,「王上……」
「彌若,」蕭衍犀冷如冰的目光向她掃過來,「你可有事瞞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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