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李 將欲上前搜身的兵丁抬手攔下,面露慍色,「我豫國公府的人,豈是你們能隨意踫的?!」
「請大人見諒,小的也只是尊奉王命……」
「王命?」李 冷笑,「王命里頭難道有說偷竊之事是我國公府所為?萬萬不可放我等出宮?」
「這……」兵丁一時無言以對,豫國公的大名是人盡皆知的,想來這種鐘鳴鼎食的高門世族,也犯不著偷盜宮中之物。
正想放他們出宮,豈料一旁傳來突兀的女聲,「听聞大胤執法嚴明,看來也不過如此。寥寥幾句,便可輕易逃月兌罪責,倒還不及我山戎蠻荒之地呢。」
帶著面巾的女子從暗處款款而出,目光從李炯李 臉上掠過,凝聚在彌若身上,湛藍色的眸子里,仿若含著霜雪,冰冷刺骨。
李 不悅地蹙眉,「公主初來,莫要信口……」
「之前離去的眾位賓客大人,都已順從王命接受了搜查,獨獨三位拒受,這是否可以算是謀逆之罪?」素祁眨眨眼,「正如大人所言,妾身初來大胤,話語上若有冒犯,還望海涵一二。」
竟被莫名扣上「謀逆」的罪名,李 怒極反笑,「公主舌燦蓮花,對我大胤禮法如此熟悉,李 拜服!」
「大人過譽了。」素祁垂眸輕笑,「若是大人擔心李夫人搜查不便,妾身可以代勞。」
說著,素祁轉眼就朝彌若走去,目光卻是緊緊盯著她的裙擺,「李夫人,妾身得罪了。」
彌若克制著想將眼前的女人踹飛的沖動,正焦急尋思著如何解釋她裙下藏著只毛絨狐狸時,一旁安分許久的李炯突然沖了過來,毫無憐香惜玉地將素祁狠狠推開,如護雛的母雞一般擋在彌若身前,指著摔趴在地上的素祁,「壞人壞人,不許你欺負我媳婦!」
素祁被摔得灰頭土臉,既是愕然又是慍惱地瞪著突然冒出來的李炯,朝被眼前一幕驚呆的兵丁喝道︰「你們、你們還愣著干嘛,這豈不是不打自招!擺明了東西在她身上,還不速速將她拿下!」
「是是。♀」兵丁們回過神來,持著兵刃就準備沖上前。
彌若趕忙將猶是懵懂未察的李炯拉至身後,手已朝腰間的軟劍伸去,以為一場混戰終是不可避免。
「都給我住手!」冷沉的聲音像一道利箭,劃破一觸即發的對峙氣氛,令眾人的動作皆是一滯。
幽幽的宮燈下,照出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那些兵丁們見著,都來不及哆嗦,立即垂首行禮︰「將軍!」
彌蘇銳如冰稜的目光,在李 李炯以及彌若臉上轉了一圈,最後才幽幽地落在仍倒在地上的素祁臉上。
「失竊的寶物已找到,王上命臣下護送公主回住處歇息,公主請。」彌蘇說罷,微微偏頭,聲音不高,卻足以令在場的每一個听見︰「妹妹,怎的還不出宮?這般,視宮禁宮規為何物!」
話雖是對著彌若說的,但犀利的眼風掃過宮門處的兵丁,讓他們止不住地一陣膽寒。
「是是是,屬下、屬下這就放行,這就放行……」
彌若看著側身而站的哥哥,又瞟了眼仍坐在地上的素祁,若非親眼所見他二人在梧桐樹林的幽會,她定會為兄長的出手相助感激涕零。
只可惜,現在的這一幕,在她眼中,僅是一出欲擒故縱的雙簧罷了。
彌若朝素祁冷哼了聲,不再多言一語,轉身翩然而去。
因此時不是見禮的場合,李 朝彌蘇簡單一拱手,又拉過不明所以的李炯朝他一揖,便急急地跟上彌若,穿過宮門身形漸遠。
彌蘇看著消失在宮門外的人影,聲音依舊平的毫無波瀾,「你想在這里坐到天亮?」
素祁看著站在原地,沒有半分上前攙扶自己意思的彌蘇,推開討好著試圖攙扶自己的兵丁,自己撐著地磚站了起來。
她賭氣似的剜了彌蘇一眼,也未管身上的灰塵,摔袖便走。
彌蘇幽幽的聲音不緩不急地追了上來,「夜深路遠,公主當心迷路。」
「有勞將軍提醒,不過妾身也要提醒將軍一句,」素祁的步子一停,回眸看向彌蘇,眉彎如月,聲音卻寒如臘月融雪。
「‘情’字,是王者的致命刀。」
彌蘇靜靜地與她對視良久,才道出一句,「她是我的妹妹。」
「妹妹?」素祁仿佛听到了什麼滑稽言語,冷笑出聲︰「季隼是我的親哥哥,但我照樣將他的頭顱作為禮物送給了你。」
「別將你與她相提。」彌蘇吐字,看向素祁的眼中盡是不屑與嫌惡,「惡心。」
素祁眼下的愴然只是一閃而過,聲音依舊自信傲然,「可你還是需要我這個惡心的女人。」
她朝彌蘇的面容伸出手,即便是在無星無月的夜色中,依舊能看清他那如神祗般華麗的五官。
「她的確無法與我相提並論,因為我能為你做的,是她永遠都及不上的。」她的指尖剛剛觸到彌蘇的臉側,就被他緊緊攥住手腕。
彌蘇盯著素祁的眼眸,沉聲一字一頓道︰「她並不會妨礙到咱們的大業,所以,別踫她!」
素祁掙開他的手,頗為不耐,「放心,我對你的寶貝妹妹沒有興趣。只是在她的身邊,有些我感興趣的東西罷了。」
說完,她從袖中掏出一只發簪。
幽幽的夜色下,只見這發簪通體黝黑,溫潤如玉,簪頭隱約可見栩栩如生的龍紋雕飾。
她抬頭看向空無一物的夜幕,湛藍的眼下泛起嗜血的笑意,不寒而栗。
「明天,便是極陰之夜,用龍血祭奠巫神,再好不過了。」
從宮門處出來,李 便見彌若面色不佳,以為她是勞累,倒是頗為善解人意,「弟妹,你與三弟上車吧,我騎馬回去便可。」
此語正中彌若心思,本應再推辭禮讓一番,但她眼下實在無心再多言廢話,朝李 點點頭,「如此,有勞二兄了。」
待馬車平穩行駛起來,彌若看了看身側已半睡著的李炯,又掩了掩兩側的車簾,才掀開寬大的襦裙,從腿上解下一個被綁得嚴嚴實實的包裹。
待彌若將纏在上面的布條松開,那被捆成扁平長條狀的白色絨毛毯子陡然如充了氣一般,九條尾巴舒展開,身子也瞬時立體了起來。
狐狸急急地喘著氣,「你再多綁半刻,我定要因憋氣而死!不過,死在自家娘子裙下,說出去,倒也風流。」
剛剛逃過一劫的相唯,還不忘調侃,本以為彌若又會橫眼斜瞪他,但她卻如未听到一般,眉頭依舊緊蹙著。
「怎麼了?」相唯倒是很少見著彌若如此憂心忡忡的模樣,「我這原身雖比不上人形的玉樹臨風,但好歹也是天上地下僅此一只的九尾狐狸。你用不著將遇人不淑後悔莫及的沉痛心情,表現得這麼明顯吧。」
彌若全然不理睬相唯的調笑,兀自垂著頭,低語喃喃道︰「有些不對勁啊。」
那個貼滿詭異符咒的屋子,宮中莫名的失竊盤查,意圖不明的山戎女人,再加上彌蘇突然現身的解圍……
若這一切皆不是巧合,皆是有意為之,那目的顯然是針對她或者相唯的。可眼下,除卻相唯被打回原形,他與她,似乎並無大礙……
難道還有什麼後招在等著他們……
彌若思及此處,忍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相唯見彌若不理睬自己,頓覺百無聊賴,半趴在一旁已睡熟的李炯身上,從他胸前的衣襟內扒拉出一把干枯的草睫,在爪子間不停地把玩。
終于,彌若的視線被吸引過來,有些驚訝地問︰「狐狸也是愛吃草的嗎?」
「咳咳咳!」相唯第一次感受到自家娘子的無知,抬起爪子舉著枯草在彌若眼前晃了晃,頗為痛心疾首,「這是用來佔卜的蓍草!」
彌若訥訥地「哦」了一聲,湊近端詳了一陣,「蓍草,不也是草麼?」
相唯如同自己被侮辱了一般,嚴肅地糾正道︰「這、這可不是一般的草,它千年才僅僅生三百睫,是曉過去通未來的神物!」
彌若看了看那幾根干癟的草睫,怎麼也看不出它有這般的神通,但為了不掃相唯的面子,仍是裝作相信地「哦」了一聲。
看著彌若一臉的質疑,相唯頓感自己的話語權威受到了挑戰,為了證明即便自己變回了原身,依舊與過去無二,他清了清嗓子,抓起蓍草。
「既然娘子不信,那為夫索性就用蓍草佔一卦,給你長長眼。昨日給娘子算過了,這次干脆就算敖滄吧,看看他今夜有沒有吃撐肚皮。」
口上雖是這麼輕松地說著,但相唯此時的心里還真沒底。畢竟,這是他第一次以狐狸的原身,來用蓍草佔卜。
相唯低頭看了看攥住蓍草的爪子,手與爪的區別應該不是很大吧……
他抬起眼皮瞟了一眼滿臉期待的彌若,重重地呼了口氣,端著一副不讓自家娘子小瞧的表情,閉著眼松開了爪。
「如何如何?」
相唯睜開一只眼,草草地掠了眼手下的蓍草形狀,卻不由得大驚,「血光之災?!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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