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蘇身上的傷,已痊愈了**分,但為了防止蕭衍的猜疑,仍閉門不出,裝著一副命不久矣的重傷架勢。♀
正在他百無聊賴地擦拭著隨身佩劍,門卻被毫無征兆地推開,「誰!」
他手中的劍比他的聲音更快地飛至門口,劍尖的鋒芒直逼對方的咽喉要害,但在看清對方的面孔時猛地收力,倒被反噬的劍氣,逼得自己急退了幾步,靠撐著桌角才穩住了身形。
「阿若,」彌蘇看著婷婷立于門外的女子,琥珀色的瞳仁里閃過幾分意外,「你如何來了?」
「听聞哥哥負傷臥床,王上體恤,特特讓妹妹前來探望。」女子的嘴角噙著笑意,眼彎如月,「見哥哥身手依舊矯健如龍,妹妹這廂便可放心了。」
彌蘇微眯起眼,手中本已欲收起的劍鋒,又抬起指向面前的女子,面沉如冰,一字一頓地開口︰「你不是阿若。」
「將軍果然好眼力。」女子掩嘴一笑,卻並不懼咫尺外的凜凜劍光,仿佛腳下生蓮般,提起裙袂不急不緩地走入屋內。
彌蘇卻沒有足夠的耐心,箭步上前,將劍鋒橫在女子縴細的頸處,冷聲道︰「說,你到底是誰!」
女子伸出縴縴素手,輕輕按在那吞吐著冷寒之氣的劍身上,朝彌蘇媚然笑道︰「這可是如假包換的真身,將軍辨不出麼?」
彌蘇極快地掃了眼面前女子的五官和身形,除了臉上的神色有異,其余皆是分毫不差。
彌蘇突然想起,曾听素祁說過,只要有媒引,她便能與旁人互換身體,進而達到控制對方的目的。
「你是……素祁?」
女子狀似不悅地攤開手,略失望道︰「這麼快就猜出來了,真沒意思。♀」
「真是你!」彌蘇外露的驚訝瞬時又轉為憤怒,抵著女子脖頸的劍鋒愈發冰寒,「阿若呢?說!」
女子的聲音依舊悅耳如銀鈴,「將軍如此疼惜妹妹,就不怕一時不慎,誤傷了她?」
見彌蘇持劍的手微僵,她更是笑著朝劍鋒處靠近,「我若是死在這副身軀里,她也別想活著回來!」
「你!」彌蘇明知她是故意為之,卻仍不得已地收劍入鞘,「阿若在哪?」
「放心,你的寶貝妹妹,我怎麼敢動。」素祁不慌不忙地將雙手搭在彌蘇的肩上,朝他語笑嫣然,「我只是暫借她的這具身子,辦件事而已。」
彌蘇看著相隔不過寸許的那張臉,不自然地偏過頭,「什麼事?」
素祁伸出蔥蘭般的食指,戳了戳彌蘇的臉頰,笑得意味深長,「能保你坐擁江山的好事。」
彌蘇不動聲色地推開她的手,「你假扮成阿若的樣子,是去見太後了?她告訴你了?」
又一次被推開,素祁也不惱,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你也說了,你妹妹是跟太後最親也是最信任的人,要想騙過長樂殿里的那些老宮人,也唯有這樣了。倒是太後那個瘋女人,明明眼瞎了認人卻依舊毒得很,若非我用幻術逼著她開口,還真搞不定她。」
彌蘇神色一凝,「證據在哪?」
「豫國公府,就在李闋的手上。」
彌蘇恍然,冷冷道︰「原來他將阿若嫁給李炯,竟是為了找到這個。」
素祁看著彌蘇眼中一晃而過的愧疚,臉上的笑意卻越發深了,「將軍又心疼妹妹了?」
「將軍勿憂,不日你成了這大胤之主,再替她擇一位如意的駙馬便是。♀」素祁自以為了解地勸慰道,又試著朝彌蘇挨近。
彌蘇握住她的手,狀似將她拉近,事實上卻是將彼此的距離控制在一步的範圍內,「既然阿若潛入豫國公府是為了那件物證,但以她的身手,一月有余都未有所獲,可見李闋藏得甚嚴,憑你,當真能找到?」
素祁輕笑一聲,「她的身手再好,也不過是個凡人,我的背後可是有巫神相助的神力。將軍放心,我這就出宮,今夜便能得手。」
「你要這樣進豫國公府?」彌蘇看著素祁眼下的模樣,「阿若她在你身體里?她如今在哪?」
素祁瞥了眼外頭西沉的日頭,笑得隨意︰「平常的這個時辰了,我在哪,她如今便在哪。」
「什麼?!」彌蘇霎時明白過來,顧不上應付面前的素祁,甩開她的手便朝屋外奔了出去。
素祁看著如風一般消失的男子背影,面上的笑顏漸漸苦澀,自語喃喃道︰「難為你,還知道我平日此時在哪。」
一旁的博山爐徐徐地吐著香氣,紫煙繚繞,醞釀著室內靜謐的氣氛。
彌若說完「我不是山戎的公主」那句後,就定定地看著蕭衍,不知從不信怪力神鬼的他,是否會相信自己的這番話。
卻不料,他卻是毫不意外地頷首,「孤知道。」
這回倒是輪著彌若意外了,「你,知道?」
蕭衍負手看著彌若,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倨傲,「你以為孤在未查明你的身份之前,會這麼輕易地將你留在身邊嗎?」
「你是山戎攻打異族時擄劫來的俘虜,還曾一度成為季隼的禁臠。山戎本欲送來的公主,在出行的前夕暴斃,便臨時找你來頂替,是也不是?」
蕭衍看著彌若露出訝然無語的表情,以為她只是驚訝自己竟知道真相,「但你不必擔心,你的過去孤並不介意,孤想要的,只是你這個被山戎王室認定的公主身份。」
「只要你好好順從孤的意思,為孤誕下子嗣,孤可保證你榮華一世。」
「子嗣?」
蕭衍眼中閃著明滅不定的光亮,「山戎國主年幼多病,他一旦夭折,山戎王室內並無可繼者,唯一有所謂血親聯系的,便只有你這個冒名頂替的公主了。」
彌若延著他的思路,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果,「你是想……」
「你雖無法稱王,但你的兒子,或者說咱們的兒子可以。不用一兵一卒,山戎便將並入大胤的萬里疆域。」
蕭衍一步步朝愕然的彌若走近,嘴角掛著一切盡在計劃中的笑意,「山戎雖地貧人稀,但卻有出神入化的精鐵冶煉之術和鬼神莫測的騎兵戰馬。若這一切握于孤的手中,莫說東夏西秦,便是隔海之外的仙山蓬萊,也將插遍我大胤的旗幟。」
他清俊的五官,因這番豪言壯語而扭曲猙獰,不像一個躊躇滿志的君王,反倒像沉溺虛幻的失心瘋子,「孤要的,是真正的整個天下!」
彌若對蕭衍腦中所幻想的美好未來,感到可笑和悲哀。他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比人力更可怕的東西存在。
「所以,這關鍵的第一步,便是你了。」蕭衍從自己的宏圖偉業中回過神,飛揚的笑意微微收斂,朝彌若愈發逼近,「孤的愛妃。」
彌若掙開蕭衍環繞上來的雙臂,「我說了,我不是那個女人!」
蕭衍的眉間漸漸顯出不悅,「這欲拒還迎的招數,一次兩次,孤尚可容忍。你莫要恃寵生嬌,孤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說著,他就強行將彌若壓倒在身後的牆面上,凝視著那咬唇倔強的面孔,幽深的眼底暈染開沉沉的**,「今天的你,倒是比之前,要更吸引孤了……」
彌若可以感受到從蕭衍身上傳來的不尋常的熱意,縱是沒經歷過,她也明白他接下來想做什麼。
之前她還希望著,在不暴露自己真正身份的前提下,惹惱觸怒他,讓他摔門走人,可眼下被所謂偉業沖昏頭的他,即便是霸王硬上弓也絲毫不在乎了。
看著那張曾經在心底描摹過無數遍,眼下卻不願多看一眼的臉,忍耐至極限的她,攥起拳頭,正欲使力將壓在身上的他推開,門外陡然傳起內侍尖利刺耳的稟報聲,「王上,方才突降天火,昭陽殿等多處宮室都走水了!」
昭陽殿是王城的中心象征,也是大胤的龍脈所在,被天火襲擊走水,無異于是亡國的凶兆。
果然,蕭衍的臉色瞬變,未再看彌若一眼,甚至來不及整理微亂的王服,就腳下生風地沖了出去,心下萬分焦急,面上卻未流露出半分慌張,「哪來的天火,定是那群疏于職守的奴才惹出的禍事,還不速帶孤去看看!」
「是是是!」
听著雜亂的腳步聲很快地離去,彌若撫著胸口,舒出一口長氣順著牆面滑到在地。
若是方才真在蕭衍面前顯露身手,以他剛愎自用的性子,定不會听從任何解釋,直接將自己劃歸入刺客一流,命侍從就地斬殺。
萬幸萬幸,這場尚不知是天災還是**的走水,來得太是時候了……
她起伏的心緒尚未平復,大開且無人守候的門外,猛然間沖進一個人影,不等她看清模樣,就攥起她的手,將她往屋外拉去,「快,跟我走!」
「何人?」彌若下意識地揮起手刀,就欲對方的頸項劈去。
她的手才剛剛抬起,就被未回頭的對方穩穩接住,回頭看向她,「是我!」
彌若這才看清拉扯自己,滿臉憂色的人,「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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