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是我。」電話那邊傳來江茜的聲音。
「哦,江茜。」段敘初喃喃地重復了一遍,似乎是在提醒此時他有些混亂的大腦,他自己都听得出自己語氣里的失落。
他的下屬還是沒有蔚惟一的消息,不是下屬無能找不到,而是他並沒有展開全面搜索。
他只以為蔚惟一是故意逃離,他手里捏著蔚墨樺的性命,她總會自己回來。
段敘初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他不該放那麼多心思在蔚惟一身上。
段敘初抬起手指揉著發痛的額頭,半晌後他疲倦的神色有所緩解,淡淡地問︰「你打電話找我有什麼事嗎?」
「阿初,對不起……今天下午我帶媽去公園,我沒有看護好她,跟幾個太太打過招呼再回過頭時,她就不見了。」江茜強忍著哭泣斷斷續續地說︰「我讓人找到現在,還是沒有媽的蹤跡,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打電話給你。對不起……」
江茜口中的「媽」,指的是段敘初的親生母親。
段敘初的父親死于一場人為大火,而縱火之人就是他的母親,原因是母親後知後覺地發現了父親背叛了他們。
那晚正是段敘初和江茜的新婚夜,母親在別墅四周倒上大量的汽油,燒死了正在沉睡中的父親和父親的情人。
從那一刻起母親就瘋了,段敘初偽造了母親的腦子一直有問題的假證明,再利用江家的權勢,讓母親逃月兌了法律的制裁。
江家覺得段敘初的母親是個恥辱,江震天選擇聯姻之前根本沒有料到會發生這麼一個大丑聞,因此為了段敘初和江家的聲譽,他們對外稱江母病重而死。
段敘初為了掩人耳目,他把母親送到b市的療養院,母親經過一段時間治療後,跟江茜生活在一起,平日里由江茜照看。
但今天下午段母失蹤了,江茜聯系警方,她也讓自己的人在整個城市尋找,然而直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
警方斷定段母並非走失,很可能是被人故意帶走了。
江茜早就急得哭了太多次,但在段敘初面前,除了有關囡囡,其他遇到再大的事情,告知他的時候你都要從容不迫、處變不驚。
「我知道了,你們繼續找,我現在就過去。」對比江茜這個兒媳婦,段敘初從听到消息,到說出這句話,他都很平靜。
就像新婚夜那晚他們正要上床睡覺時,接到段母放火的電話,段敘初冷靜到甚至有點麻木、漠不關心。
江茜還是覺得仿佛得到了承諾一樣,電話這邊她不停地點頭,淚珠子「吧嗒吧嗒」地濺落,「好,我等你。」
從幫她處理很多事情開始,她就特別信任這個男人,在她的心目中,這天底下沒有段敘初解決不了的事。
段敘初掛斷江茜的電話後,又打電話給下屬吩咐訂去b市的機票,然後他把手機放在柔軟的大床上,轉身去換衣服。
他並沒有看到榮膺打來的電話。
幾分鐘後,段敘初拿過手機,也沒有時間再去查看,他直接收起手機。
他關上門,開車往機場疾馳而去。
***
榮膺用槍抵在蔚惟一的後背上,一路往某個包間里走時,會所里有很多人停駐下來跟榮膺打招呼,榮膺面色沉肅如往常,一一應對。
他把蔚惟一推到房間,用繩子將蔚惟一綁在椅子上,最後從外面鎖上門離開。
蔚惟一並沒有試圖逃跑,一來外面都是裴言嶠的下屬,她插翅也難飛。
另一方面她也不打算逃跑。
這個房間很大,裝潢華麗精美,頭頂的吊燈照下來時,整個房間金碧輝煌的,再加上窗簾全被拉上,便有一種厚重神秘之感。
蔚惟一仰靠在椅背上,微微閉上雙眼假寐,這麼漫長的時間里她想了很多,以至于腦子里太亂,最後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都想過哪些。
總之不會少段敘初就是了,這些年她從來沒有斷開過對他的想念,腦子里繞來繞去,其中印象最深的還是他們最初相識的那段時光。
聖誕節時他讓朋友轉送給她的物,情人節他也會像其他男生一樣送她玫瑰……即便她從來不予理會,他還是經常約她,不會因為她太多次的拒絕而放棄。
那時的段敘初是溫和而紳士的,他最沖動的一次是看到她在舞會上跟同學跳舞,他陰沉著臉色二話不說把她拉出去,按在走廊的牆壁上強吻她。
那還是她的初吻,就這樣被這個暴戾的男人奪去了。
那時她才知道這個男人不能惹,他的溫文儒雅、清心寡欲都是裝出來的,在賣給他後,他隱藏的一面徹底暴露出來。
段敘初對她不好,但段敘初畢竟替他們還了債,讓父親免受牢獄之災,母親和蔚墨樺不至于流落街頭。
那時在他身下她會感到屈辱、憤怒、難以承受……然而她從來沒有恨過段敘初。
真正恨他,是從她的女兒慘死之後。
蔚惟一緊閉著雙眼,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她咬著唇,不讓自己再去回憶那一幕。
她只怕每想一次,她就會有一次輕生的念頭。
門被推開的響動傳來,蔚惟一睜開眼楮從窗簾的縫隙中,看到天色已經黑了。
原來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
榮膺進來後站在蔚惟一面前給段敘初打電話,響了很久卻無人接听,榮膺皺起眉頭。
算上昨天白天的時間,已經是36個小時了,難道在這麼長時間里段敘初都沒有找過蔚惟一?
若是段敘初正在找蔚惟一的話,他不是應該時刻守著電話,不放過任何消息來源嗎?
蔚惟一預料到了這個結局。
這兩夜連續暴雨閃電,恐怕段敘初一直在家陪囡囡,根本不知道她沒有回去吧?
蔚惟一睜開眼楮看向榮膺,抿了抿干裂的兩片唇瓣,她的姿態和氣質一如既往的從容孤冷,「我不知道裴言嶠和段敘初有什麼深仇大恨,必須要利用芯片里面的秘密置段敘初于死地,但你們拿我的性命要挾段敘初交出芯片的行為,實在是太愚蠢。」
她泛著白色的唇邊勾出淡淡的弧度,透著譏誚和自嘲,「先不說我只是段敘初圈養的一只寵物,他明知道芯片的秘密會讓他身敗名裂,也曾付出生命的代價搶奪,你覺得他會輕易把芯片交出來嗎?」
這也正是榮膺所疑慮的。
換做是他榮膺選擇,不管他有多麼愛這個女人,他也不會為了這個女人而把關乎自己前途的芯片交出來,而且他認同蔚惟一的說法。
他也覺得蔚惟一在段敘初心中壓根沒有分量,段敘初更不可能用芯片來交換蔚惟一了。
蔚惟一的結局早就注定,那就是成為這場爭奪戰里的犧牲品。
只是秦悅非要多此一舉,也容不得他這個做下屬的質疑。
榮膺沉默半晌,他從蔚惟一的包里翻出蔚惟一的手機,代替蔚惟一把電話打給了段敘初。
這邊段敘初正在開車前往機場的高速公路上,放在一旁的手機震動起來,但現下母親的行蹤最重要,他沒有精力顧及其他。
然而不知道什麼原因,平日里遇到再大的事他也沒有像此刻這麼焦躁不安,而手機不停地震動,更是擾得他心煩意亂。
他騰出一只手拿過來準備關機,看到屏幕上蔚惟一的來電,段敘初的眸光猛地一滯。
下一秒「吱」一聲,一個刺耳緊急的剎車聲,段敘初突然毫無預兆地停下時,後面的車子差點撞上來。
段敘初不理會司機的咒罵,他直接把車子停在那里,接通電話,「蔚惟一你覺得你跑得掉嗎?我給你一個小時,你若是再不出現在我的視線內,我必定會取了蔚墨樺的性命。」
他第一句話就是威脅,卻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尾音輕微的顫抖。
段敘初等了幾秒鐘,電話那邊卻傳來榮膺低低的聲線,「我是榮膺,蔚惟一在我們手上,三少讓你拿芯片來換。」
裴言嶠?
段敘初的臉色一點點沉下來。
他並沒有立即開口,很多時候以靜制動就是一種勝利。
果真,榮膺道行太淺,他首先沉不住氣,「你是覺得我在騙你?那好,我讓蔚惟一跟你說吧!」
段敘初等了半分鐘,他似乎听到蔚惟一清淺的呼吸聲,但蔚惟一遲遲不出聲。
段敘初攢起俊美的眉眼,聲音低而沉,冷冷吐出的字帶著命令,「說話。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招惹上裴言嶠?」
蔚惟一這才開口,語氣里並沒有什麼起伏,只是聲音因為長時間的缺水而干啞,「裴言嶠想要戒指里的芯片,我想回到蔚家,所以……」
「所以你把芯片給他了?」段敘初打斷蔚惟一的話,他的狹眸緊眯,蘊著森然的危險,「蔚惟一,你是怎麼知道戒指里面有芯片的?」
「這不是重點。」蔚惟一並沒有回答段敘初,而是反問道︰「你覺得若是裴言嶠拿到了芯片,他還會用我的性命來要挾你,交出芯片嗎?」
不等段敘初說話,蔚惟一深吸一口氣,竭力壓抑著哭泣,「你放心段敘初,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我保管……」
她輕聲說︰「但我既然答應了你,如你所說的,我一定會用自己的這條賤命守護這個承諾。你不用管我的死活,你保住你自己就可以了……」
段敘初卻不等蔚惟一說完,他用陳訴的語調截斷蔚惟一,「蔚惟一,你在試探我,試探我會不會為了救你,而把芯片交出去。那現在你給我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