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嶠拿過來一看果真是蔚惟一,他頓時有些頭疼了,壓著心里的不耐煩說道︰「我不是告訴你在開會嗎?晚點再打開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你挺黏人的?」
其他三人見裴言嶠走到窗前背對著他們,緊接著就傳來段敘初的聲音,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往床上望去,發現段敘初並沒有醒,皆是一愣。
所以……裴言嶠是在模仿段敘初的聲音?如此說來,也確實很難為他。
裴言嶠的一只手插在褲子的口袋里,立在那里的身形頎長瘦削,和高大的段敘初比起來,裴言嶠的外表則顯得年少些,更像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人物,墨色的發線恰到好處地遮蓋住眉眼,映在玻璃窗上的一張臉稜角分明,每一處都是無可挑剔的精致。
他說完後,半晌電話那邊才傳來蔚惟一的聲音,「阿初,我打的是裴言嶠的手機,為什麼你替他接電話?」
裴言嶠︰「……」,放下手機一看,確實是自己的沒有錯。
他一個人拿著兩個人的手機,難免會犯這種錯誤。
但他更覺得蔚惟一是在耍他。
裴言嶠修長的眉毛掀動幾下,抬起漂亮的手指揉著發痛的額頭,音色如常地應付蔚惟一,「哦,是這樣。我和言嶠一起吃晚飯,他的手機放在餐桌上,我見是你打來的,就幫他接了。蔚惟一,你忘記我說的話了是嗎?‘除了我之外,不允許你跟其他男人聯系,或是有任何接觸’。」
那邊的蔚惟一沉默半晌,「我知道了,你們好好吃晚飯吧!我不打擾了。」
「嗯,乖……」裴言嶠溫柔的話語還沒有說完,電話里就傳來「嘟嘟」的忙音,他愣了一下,再轉過頭看到其他三人目瞪口呆的樣子,裴言嶠眯眸一笑,走到床頭櫃上拿起段敘初的手機,不由分說地向聞嘉仁砸去。
聞嘉仁眼疾手快地接住,還沒有問什麼,裴言嶠用陰沉沉的聲音說道︰「剛才我已經給你做過示範了,學到什麼沒有?我有事回家一趟,聞嘉仁你留下來陪阿初,順便應付隨時都會打來電話的蔚惟一,像我剛剛那樣,若是露出丁點蛛絲馬跡——」
聞嘉仁還沒有回答,原本跟聞嘉仁並肩站在一起的黎傲和莊名揚同時往後退出一步,低頭掩住滿眸子的笑意,「三哥英明。」
聞嘉仁壓著不滿,「為什麼是我?」
「給你將功補過的機會,再者——」裴言嶠幾乎是一下子走到聞嘉仁跟前,他的身形和聞嘉仁分明差不多,眼神卻是從上往下俯視睥睨著聞嘉仁,「為了防止你太清閑,跑去地下室找連子涵,我總要給你安排點事做。厲紹崇的人很有可能會對受傷處于最弱勢時期的阿初下手,也因此你務必保障阿初的安全。」
他靠近聞嘉仁,突然抬起一只手按在聞嘉仁的肩膀上,隨著字音的吐出,手下一點點用力,面上卻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低低地問︰「告訴我,听清楚了嗎?」
聞嘉仁咬牙承受著肩膀上像是骨頭斷裂一樣的巨大痛苦,半晌後緩緩地點點頭,「是。」
裴言嶠很滿意地勾起唇角,最終用力在聞嘉仁肩上拍下去,差點讓聞嘉仁栽倒在地。
裴言嶠閑適地抬腳走出去,從外面關上門後,他轉身對跟出來的黎傲和莊名揚說︰「為了確萬無一失,再派些人手保護阿初,除此之外盡量不要讓聞嘉仁知道藏連子涵的地點,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是。」
裴言嶠走出去幾步,突然間又想起什麼似的,轉過身一臉凝重地吩咐兩人,「給連子涵做個全面的檢查,各項結果出來後,若是你們發現沒有什麼異常,就不用拿給我和阿初了,但如果其中有醫生也不能確認的因素,務必經過我和阿初。」
黎傲一愣,「二哥的意思是……」
「以防萬一。」裴言嶠狀似漫不經心地說完,抬起手腕看過表上的時間,「我回家處理一些事,阿初若是醒過來了,立刻用電話通知我。」
「好的。」
***
這邊蔚惟一掛斷電話後,在床上呆坐著很久,她抱著毛毛走出臥室,又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叫來周醫生,「我剛剛打電話時用gps定位到阿初似乎在醫院附近。這樣……周醫生你先去查那家醫院附近的餐廳,若是阿初說謊,你再讓下屬去醫院查今天他們接手的病患。」
周醫生驚了一下,連忙走過去勸道︰「蔚小姐,我覺得你太疑神疑鬼了。若段先生確實沒有騙你,你這樣調查段先生,被段先生知道了,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你根本就不能理解我的心情!」蔚惟一抬高聲音,突然而來的怒火嚇到原本趴在她腿上睡過去的毛毛,毛毛兩腿直立起來仰著頭一眨不眨地盯著蔚惟一,可憐地叫了兩聲。
蔚惟一把毛毛重新按回腿上,轉過臉低聲說︰「抱歉,我不該把火氣都發到周醫生身上,我只是……」,她抬手遮住眼楮,沒有再說下去。
「我知道了,蔚小姐你先不要急,我這就去幫你查。」周醫生說完後,又觀察著蔚惟一的臉色,試探性地問︰「蔚小姐要現在吃晚飯嗎?」
蔚惟一從手指的縫隙里看到窗外天空上一團一團的烏雲,壓在心底的陰霾更加無法揮散,她擺擺手,「不用了,我沒有胃口,先回房間了。周醫生若是有什麼有效消息的話,再通知我。」
「可是蔚小姐你今天中午就沒有吃飯……」周醫生話說到一半,就見蔚惟一抱起毛毛轉身一言不發地往臥室里走,她的身姿縴細單薄,在這樣烏雲密布的天氣襯托下,越發顯得寂寥而淒楚。
這兩個人——
段先生自以為是為了蔚小姐好,但照著目前蔚小姐的狀態,段先生的隱瞞行為似乎適得其反了。
周醫生無奈之下只好把電話打到段敘初的手機上,接通後她听到電話那邊傳來段敘初的聲音,她認真地說︰「三少,我是周琪。」,裴言嶠把段敘初的聲音模仿得這麼像,連她也有些無法分辨。
「是我。」
周醫生听到這樣喑啞而低沉的兩個字,半天才反應過來,「段先生,你醒了?」
段敘初淡淡地應了一聲,下一個字音轉為柔和擔心,「是惟惟怎麼了?」
周醫生聞言很想叮囑讓段敘初先顧及自己的身體,但身為下屬有些關心並不在她的職責範圍內,沉默片刻還是如實告訴了段敘初。
「我知道了。」段敘初長長地嘆息,「你讓她好好吃飯睡覺,告訴她我晚上回去。」
周醫生皺起眉頭,「是要出院嗎?」,還沒有听到段敘初的回答,手臂便被身後不知何時走來的蔚惟一抓住,「你說誰住院了?周醫生你在給阿初打電話嗎?」
周醫生覺得蔚惟一有些瘋了,連忙收起手機,轉過身安撫蔚惟一,「是,段先生剛剛在電話里說晚上會回來,剛剛你那樣調查他,他確實有些生氣了,說是暫時不想理你。」
蔚惟一聞言松開握住周醫生手臂的手,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深深地埋下腦袋,「我……我並不是懷疑阿初在外面背著我找其他女人,只是我的直覺一向很準。」
「蔚小姐不用跟我道歉,我明白蔚小姐的心情。再說了……」周醫生挑眉笑道︰「有蔚小姐這麼厲害的老婆,段先生就算有那個賊心,也沒有那個賊膽啊!」
蔚惟一訝然地睜大眼楮,隨後搖著頭篤定地說︰「阿初不會有那個心,他只愛我一個女人,不會背叛我。」
周醫生無奈,用像是哄孩子一樣的語氣說︰「那現在蔚小姐總該吃飯了吧?不然段先生回來見你突然瘦了這麼多,肯定會責怪我沒有照顧好你。」
蔚惟一輕輕笑了一聲,「哪有那麼夸張?周醫生你真是越來越會開玩笑了。」
「倒不是我開玩笑,確實是蔚小姐若少了一根頭發,段先生一定會拿我是問了。」
「呵呵呵……」蔚惟一用掌心撫過自己的小月復,在心里說︰「寶寶,你听到沒有?這就是別人對你爸爸的評價——霸道,但很愛媽媽,對媽媽的保護欲很強……」
***
裴言嶠一個人開車回家的中途,裴姝怡打來電話詢問他︰「你父親大概在半個小時後過來,說是要把言瑾帶回去。你若是還有話跟言瑾說,抓緊時間回來。」
「我知道了。」裴言嶠掛斷電話後,一路疾馳回家中,處理過槍傷的裴言瑾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裴言嶠扯松領帶,慵懶地坐進裴言瑾對面的沙發里,冷漠無情地瞥過面色蒼白的裴言瑾一眼,例行公事一樣地問︰「為什麼做出這種事來?若是你給不出一個讓我滿意的答復,就算今天我媽在場,我也不會留你這條命。」
裴姝怡觸及到裴言嶠那雙森冷而陰鷙的深褐色雙眸,她一愣,隨後抬手按在裴言嶠的肩膀上,柔聲說︰「言嶠,再怎麼樣言瑾畢竟還是你的大哥,你的態度……」
「我跟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裴言嶠打斷裴姝怡,再轉過頭他的臉色柔和下來,滿眸子的笑意,「媽,我一天沒有吃飯了,你去廚房幫我弄點吃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