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過程對于蔚惟一來說漫長而煎熬。
雖然母親對她管教嚴格,但也是相對其他豪門里的千金大小姐來說,實際上跟那些出身不好、生活貧苦的普通孩子比較,就像段敘初說的,她是溫室里的花朵,被父母和整個家族里的長輩呵護著長大,在蔚家沒有易主之前,她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落魄後的這幾年里她以為自己已經見識過社會的最黑暗、人性的最丑陋,然而直到剛剛差點被逼殺人,看到裴言潔把針管里的液體一點點推進秦悅的血管里、此刻耳邊听見rou體的撞擊聲,她才知道自己以前所生活的那個世界真是太美好了,也難怪段敘初不讓她接觸這一切,段敘初對她的保護欲為什麼這麼強。
那天裴言嶠在車子里漫不經心地說起時,她也只當笑話听,以為一切離自己都太遙遠,此時此刻蔚惟一站在這里親眼目睹這種場面,她覺得自己的心理素質再差點,她肯定會被嚇暈過去。
段敘初也提起過正因為少年時看到這種yin穢的場面,在遇到她之前,他身為一個荷爾蒙發育正常的男人,卻從來沒有過性方面的渴望,對任何女人都沒有生理上的沖動。
事實證明這樣的經歷給段敘初造成了心理上的疾病,更嚴重者直接能把人逼瘋。
蔚惟一的面色慘白,脊背和額角都冒出冷汗來,胃里翻涌著酸水,她竭力保持姿態不讓自己吐出來,太想逃開這yin亂而令人遍體生寒的畫面,卻想到裴言瑾自殺後,裴言嶠悲傷而落寞的樣子。
裴言嶠穿著雪白的衣衫坐在那里彈鋼琴、裴言嶠沉睡時蜷縮起來的孤單姿態、裴言嶠看著她吃下那兩碗面條時的滿足……她的心忽地泛起疼痛,慢慢變得異常平靜。
若是裴言瑾的自殺確實另有隱情,那麼她願意替裴言嶠尋求真相,而承受眼前道德倫理上的凌遲。
蔚惟一的心情平復下來,越加清晰地听到男女rou體jiao合的聲音,以及秦悅痛苦的尖叫聲,大概過了十分鐘蔚惟一震驚地發現那種反抗變成屈服,甚至是歡愉,這種情況下秦悅還能有快gan,她真覺得太不可思議。
忽然地,秦悅叫了一聲誰的名字,蔚惟一辨別出竟然是段敘初,也就是說裴言潔的藥物里有迷幻作用,讓秦悅把那兩個男人當成段敘初了嗎?
當然,把段敘初當成意yin對象的女人太多了,她沒有踫到也就沒什麼,此刻听著秦悅喊出的那些不堪話語,她覺得簡直是對段敘初和她自己的一種極大侮辱。
耳邊「轟轟」的響,蔚惟一的腦子暈眩而疼痛,實在難以忍受自己深愛的男人被秦悅這樣的女人幻想,蔚惟一猛地回過頭怒喝一聲,「夠了!」
她說著就有些崩潰地上前要制止那兩個人,卻被裴言潔抓住手臂,「怎麼樣蔚惟一,這種玩法新鮮嗎?」,裴言潔不松手,氣定神閑地勸解蔚惟一,「你急什麼?或許接下來她還會叫出裴言嶠和厲紹崇呢!」
蔚惟一低頭看著被裴言潔抓住的手臂,她停滯幾秒,緊接著突然抬起手「啪」地甩上裴言潔笑意盈盈的臉。
迅速而狠戾。
蔚惟一的語氣卻是不溫不火的,「裴言潔,你怎麼如此變態?事實上你真正要報復的人是我吧?但我比你想象中的強大太多了,我的精神狀態很好。」
說完後蔚惟一只想遠離,裴言潔不顧唇邊冒出的血和凌亂的頭發,立即拿出槍隔著三步遠的距離指向她,「蔚惟一,你若是還想活命的話,我們來談個條件。」
醉翁之意不在酒。
蔚惟一可以一腳飛過去踹掉裴言潔手中的槍,有把握對付裴言潔這個女人,但裴言潔有備而來,她根本斗不過裴言潔身後的那兩個男人。
蔚惟一死死捏緊拳頭,指關節都發出「咯吱」的聲響,胸腔里堵著一團火,卻也只能深呼吸努力平復下來,過了一會她閉上眼楮背對著裴言潔問道,「你想讓我做什麼?」
「你果然很聰明。」裴言潔滿意地眯起一雙跟裴言嶠一樣細長的眼楮,還是那種勝券在握的語氣,「我這里有一種凝神安定的藥,給厲紹崇服下後,可以讓他沉睡十二個小時。然而你也知道厲紹崇的防備心太強,不允許一般人接近他,你來之後就不一樣了。他能舍命救你,可見你在他心目中有多重要,我想哪怕你給厲紹崇的是毒藥,他也會笑著服下去吧?」
蔚惟一聞言渾身一顫。
裴言潔竟然要背叛,甚至是害死厲紹崇嗎?
既然裴言潔已經準備好藥,並且今天安排這一出威脅她,可見裴言潔蓄謀已久。
裴言潔陷害厲紹崇的目的應該是想控制m2k,甚至是四大財閥,但關鍵裴言潔是一個人,還是裴言潔身後有一股更強大的力量?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裴言潔很有可能跟假冒厲紹崇的蔚墨樺是一伙的。
她到底還是低估了蔚墨樺,其實她早該想到,有著蔚家財閥的純正血統,而且在蔚家這樣的大家族里成長的男人,怎麼可能沒有野心?
生命不息,**不止,人這種生物永遠不知滿足,對金錢、權勢、名利等等有著無止境的追求,也因此四大財閥家族之間多年來斗爭廝殺不斷,企圖在這種沒有硝煙的戰爭中吞並、毀滅彼此。
蔚惟一當然不想淪為殺人工具,張口剛想說什麼,裴言潔卻壓根不給她回絕的余地,用篤定而不容置疑的語氣說︰「不要告訴我你做不到,既然我費盡心機地找你幫我做這件事,我就有絕對的把握。」
「而且從你的角度考慮,擒賊先擒王,只要厲紹崇敗了,段敘初不是更容易救出你嗎?厲紹崇是段敘初最強勁的對手,難道你不想幫段敘初除去厲紹崇?我們各取所需、互利互惠,你何樂而不為呢?」
威逼加利誘,哪怕裴言潔的這番說辭未必可信,這其中又會有多少變故,但在這種情況下,除非她不想活,才能拒絕助紂為虐。
在島上僅僅兩天半時間,蔚惟一整個價值觀都被顛覆了,突然覺得活下去,是那麼艱難的一件事。
在這些人的世界里想要生存,就要泯滅良心、失去自我、拋棄信仰……所有的一切,或許最初還堅持著,但漸漸會發現有一天你終于變成跟他們一樣——極端、冷血、毒辣,就像行尸走肉,完全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太可怕的無間島和這些不擇手段的人。
蔚惟一睜開眼楮。
她所處的角度讓整個島上的一草一木、一房一瓦都盡收眼底,輝煌盛大的朝陽灑在整片大地上,深秋季節天空中的大雁排成人字形往南飛去,在一朵朵雪白的雲彩下滑過一道痕跡,不遠處是一片罌粟花海……一切的一切都表明這是一個安靜而祥和清晨,這是一個美麗而令人向往的小島。
但外人不會知道這背後的血腥和可怕。
蔚惟一的目光往厲紹崇的那棟別墅看去,整體都是白色的,在日光下散發著熠熠生輝,那麼聖潔的金黃色。
不算太遠的距離,蔚惟一看到厲紹崇穿著單薄地走出來,在門前停住腳步,挺括的脊背靠在白色的柱子上,他仰起頭凝望著頭頂的一片蒼穹。
那樣一抹修長卻落寞的身影,蔚惟一可以猜測厲紹崇此刻必定是專注地看著那一群往南飛去的大雁,目光蒼涼而恍惚。
她這才驚覺兩天時間,卻如兩年那麼漫長,她竟然如此懂得厲紹崇的孤單和無力,比起段敘初來,厲紹崇身邊潛伏著那麼多存有異心的人、那麼多要背叛他的人。
他才是最可悲的那一個吧?
蔚惟一想起厲紹崇面具後的那一張臉,她緩緩地闔上雙眸,兩片唇泛著白色,最終極輕極輕地應下一個字,「好。」
裴言潔收回槍。
這時那兩個男人已經停下來了,等到蔚惟一穩住心神睜開眼楮看過去的時候,只見衣衫破碎不遮體的秦悅一點點爬向懸崖邊,最後竟然當著幾人的面滾入懸崖,而她身後既沒有人推,更沒有人逼她。
蔚惟一驚得往後退出一步。
秦悅是自殺嗎?
但秦悅怎麼看也不像輕生的人,難道是藥物的作用?
「看來我的臨床實驗並沒有失敗。」裴言潔把目光從懸崖邊上收回來,見蔚惟一似乎已經想到什麼,她用縴柔的手指撥開額頭的一縷頭發,一雙嫵媚烏黑的眼楮看著蔚惟一,「我把這種叫做‘安樂死’,但凡服下藥物後15分鐘的人,思維和眼前都會出現幻象。」
「他們想要卻沒有得到的、想做卻因為各種原因做不了的,都會在那一刻實現,一定程度後他們會走入另外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叫‘極樂世界’。」裴言潔一字一字解答,清晰而緩慢,「所以裴言瑾和秦悅才會自殺,是我幫助他們達成了他們一生中最大的願望,讓他們沒有痛苦和遺憾地死去。蔚惟一,你覺不覺得我很偉大?」
裴言潔唇邊浮起笑意,再加上剛剛被蔚惟一甩過耳光後,已經凝固的鮮血,裴言潔精致的五官都顯得詭異扭曲起來。
蔚惟一心里發寒,往後退出幾步,「你是瘋子。」
若是有機會,她蔚惟一必定會報今日被羞辱脅迫之仇,以及裴言潔殺死裴言瑾,給裴言嶠造成沉重打擊這兩筆賬,她日後必定會跟裴言潔好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