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就這樣突然沉入水中,深秋季節的河水冰涼,覆蓋四肢百骸,透過皮膚侵入骨髓中,蔚惟一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神經仿佛在一瞬間就被凍住了。<
「惟惟」河水很深,兩人完全沉下去,段敘初面對面把蔚惟一緊緊摟在懷里,與她的身體完全相貼,「抱緊我。」
清澈的湖水中蔚惟一只看得見段敘初的薄唇在動,開口說話時一個一個氣泡冒出來,她卻听不見段敘初都說了些什麼,感知到段敘初不斷收緊的雙臂,她也順勢抱住段敘初的脖頸,「阿初,我好冷」,蔚惟一越加地靠攏向段敘初的胸膛,那里傳來的炙熱溫度讓她的顫動停下來。
「別怕,抱緊我。只要堅持幾分鐘,我們的人就來了。」段敘初貼在蔚惟一的耳邊溫柔地說著,雖說很模糊,蔚惟一還是听到了,她一邊點頭,一邊用很大的聲音回應段敘初,「嗯。」,這時看到段敘初胸口中涌出來的血,把一片河水染紅,很快又變淡。
蔚惟一驚顫,意識到自己身體的重量給體力不足的段敘初造成很大負擔,她連忙松開段敘初,腳下觸到河底,她退後幾步自己站穩,卻又一次在水中被段敘初箍住腰,微一用力將她整個人拉回去,「惟惟,我很好。」
蔚惟一沒有防備一下子跌入段敘初健碩的胸膛,耳朵恰好貼在他的心口位置,听到他一下一下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他的聲音模糊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蔚惟一卻清晰地感到他的不安和痛楚,「讓我抱著你,不要放開我,永遠都不要」
蔚惟一渾身一顫,隨後抬起頭緊閉上雙眼吻上段敘初的唇,而段敘初的手掌扣在蔚惟一的後腦勺上,很激烈地回應蔚惟一,滿載著這幾天以來的思念,化為深邃而最纏綿的吻。
不遠處河岸上的槍聲再傳入水中的兩個人耳朵里時,變得很小、很模糊,但一直沒有停歇過,應該是他們尋找不到段敘初和蔚惟一,而胡亂用槍掃射。
即便是在水中,蔚惟一也感覺到那些不長眼的子彈一顆一顆飛過來,因為太過密集迅速,無法躲閃、也來不及躲閃之下,一顆子彈擦過蔚惟一的手臂飛出去。
蔚惟一痛得倒抽一口冷氣,生平第一次被子彈射中,這種皮肉之痛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真的無法體會,再加上傷口浸在水中,更加快了血液的流通,她臉色發白只覺得眼前暈眩,快要暈厥過去。
但想到段敘初胸口中槍,一直堅持到現在所承受的疼痛比她多上幾百倍,她就覺得自己的痛不值一提,用強大的意志力支撐著,牙齒死死地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對于經過特別訓練的段敘初來說,只要撐過前幾分鐘,他完全可以在水中待上半小時安然無恙,然而蔚惟一不行,再加上中彈,她不自主地嗆下去幾口水,呼吸困難漸漸感到窒息。
「惟惟!」段敘初的大手模著蔚惟一有些冰涼的臉,眼瞧著鮮血從蔚惟一的手臂上涌出來,他心中痛極,同時整個胸腔里燃起一團焦躁之火,也顧不上是否暴露自己的位置,段敘初當下抱住蔚惟一的腰,「嘩啦」的一片水聲之下,段敘初和蔚惟一月兌離水面後,段敘初猛地吻上蔚惟一的唇換氣給她。
預料之中那些人听到動靜後全都舉槍射過來,多數都打偏了沒有傷到蔚惟一,直到段敘初在皎潔的月色下看到一顆子彈正向蔚惟一飛來,他猛地握住蔚惟一的腰。
在千鈞一發之際段敘初跟蔚惟一調換位置,再把蔚惟一壓入水中,于是那顆原本應該射入後腦勺的子彈因為段敘初反應迅捷,而打在他的右肩膀之上。
蔚惟一睜大眼楮。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靜止了,「阿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不遠處傳來快艇的聲音,緊接著他們這邊的槍聲響起來。
蔚惟一這才猛然間回過神來,借著月光看到大概輪廓,她也顧及不了那麼多,用盡所有的力氣喊道︰「這里!我們在這里!」
隨後蔚惟一為躲避子彈拽著段敘初再次潛入水中,游出去幾米後才再次拉著段敘初沖出水面,驚慌失措卻又強作鎮定地說︰「阿初,再等一會。是連子涵,他馬上過來了。」
「我沒事」段敘初搖搖頭,這種情況下仍舊從容不迫的,蔚惟一甚至看到他唇邊勾起的溫柔笑意,他用低沉的聲線說︰「你不用擔心,也不要害怕。這一點傷對我這個身經百戰的人來說,不算什麼。」
這男人是神嗎?
不。
他不是,他一直都在死撐。
「你怎麼這麼傻?」蔚惟一的眼淚滑出眼角,大片大片的淚水洶涌不絕地涌出來,她想抱段敘初,又害怕踫到他的傷口,也只能抓住他的肩膀,泣不成聲地說︰「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在這種情況下我什麼也不能為你做,為什麼我不是組織里的人,那樣的話」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段敘初伸出的手臂攬過去,用力抱在胸膛,耳邊槍聲不斷,但已經對他們構不成威脅,段敘初附在蔚惟一的耳畔,呢喃著她的名字,「惟惟」
他沙啞卻情意綿綿地說︰「惟惟,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我曾經說過,只要你待在我身邊,不管有多大的危險,哪怕是用我的命,我也會護你周全。你以為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歸根結底都是你的錯,若是這樣的話,那麼只要我放開你,我就會過得更好了是嗎?」
「不是我寧願承受世間所有痛苦磨難,也要跟你在一起。你對我沒有虧欠和愧疚,感情中計較的不是誰付出的多,誰付出的少,是否值得。我早就說過,我不要求你為我做多大的事,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不管出于什麼原因,一時沖動也好,怨恨也罷,都不要嘗試離開我,不要跟我說分開。惟惟,你知道嗎?」
蔚惟一感到自己的脖頸中有滾燙的液體滴落,她無法分清是段敘初傷口上的血,還是他的淚,她只听到他用嘶啞而艱澀的聲音說︰「就在剛剛你說出那番話、你轉過身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這一生中我不害怕身處險境、中槍受傷,甚至我也不怕死,但我唯獨害怕你離開,所以那時我想就算拼了性命,我也要救蔚墨樺。」
「只有這樣,你才不會怨我。江茜、秦悅、裴言潔,蔚墨樺和湯鈞恆,從一開始,我就在很努力地維持我們的這段感情,我從來都不後悔為你所做的一切。」段敘初仿佛撐到極致,下巴往蔚惟一的肩上一搭,沉重的身軀壓上來,在雙眼閉合的那一刻,他還是緊貼在蔚惟一的耳邊軟語低喃,「惟惟,我愛你,很愛很愛你」
蔚惟一一下子失去說話的能力,踉蹌後退兩步穩住身形,用力將段敘初抱緊。
連子涵在這時開著快艇過來,停下後他把陷入昏迷的段敘初和蔚惟一弄上快艇,岸邊的人被他帶來的人全部除掉,這里已經絕對安全。
快艇上也帶來了幾個醫生,他吩咐醫生給段敘初救治,轉頭正要詢問坐在那里的蔚惟一。
蔚惟一連忙按住自己的手臂,搖頭微笑著說︰「我沒事,只是擦傷,包扎一下就可以了,讓醫生抓緊時間救阿初。」,說話的同時她的目光始終沒有從段敘初的身上移開。
幾分鐘後快艇到達岸邊,也就意味著他們已經安全地離開無間島。
兩輛救護車停在不遠處,直到把段敘初和蔚惟一分別送上去,連子涵正要跳下車。
「子涵。」蘇醒過來的段敘初在這時起身叫住他,「我原本打算炸掉整個無間島,但惟一說言嶠掉下懸崖不知所蹤。雖說暫時不能確定這個消息的真實性,但現在已經超過了我跟言嶠約定的時間,恐怕他凶多吉少。無論如何先找到他,至于蔚墨樺」
段敘初停頓一下,隨後閉上雙眸,「若是能救,就順便救他。」
連子涵也只是沉默幾秒鐘,「好。」
***
蔚惟一在醫院的病床上醒過來,玻璃窗外夕陽漫天,她的腦海中浮現出和厲紹崇坐在一起彈鋼琴的場景,這才意識到那場殺戮已經過去了,她從與世隔絕的無間島回到繁華城市。
蔚惟一回過神後,猛然從床上坐起來,拔掉手背上的針頭,掀開被子下床,卻見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蔚惟一看到來人後愣了一下,「周醫生?」
「蔚小姐醒了?」周醫生走過去拉住蔚惟一又將蔚惟一按回床上,「蔚小姐放心,段先生從手術室出來後,還沒有醒過來,不過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你先把這瓶點滴打完,再過去找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