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本就敏感,再加上蔚惟一聰慧,周醫生不打算隱瞞蔚惟一,只是听到蔚惟一這樣問,她的心下還是一緊,思慮片刻她柔聲安撫道︰「段先生剛過去,具體什麼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但蔚小姐你也知道段先生對你的感情,總之無論怎麼樣,段先生不會放棄你和你們的孩子,你要對段先生有信心,不要想太多了。」
「是嗎?」蔚惟一的臉轉向窗外,眸子里仿佛映著漫天的雪花,白茫茫的很模糊,神色也是恍惚灰白的,她自言自語一樣,「就是因為他太愛我,我才擔心他會因為我,而答應裴言潔什麼條件。」
周醫生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是光看著蔚惟一那樣的表情,她的心就疼得厲害,連忙別開眼楮,過了一會才重新望著蔚惟一,「中午了,蔚小姐餓沒有?我讓人送餐過來。」
蔚惟一點點頭,「嗯。」,她對著周醫生牽扯出一個笑容來,「你去吧,我一個人沒有關系的。」
周醫生讓蔚惟一坐好,她走出去吩咐外面的兩名下屬保護蔚惟一,她則過去跟醫院這邊的人交涉。
周醫生剛離開幾分鐘,蔚惟一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起來,她听到屬于囡囡的專屬鈴聲,連忙伸手去拿手機,卻不小心把床頭櫃上的玻璃杯子掃落在地,模了半天也沒有拿到手機,估計也隨之掉到地上了。
蔚惟一的手很用力地按在桌角上,她知道自己若是下床去找手機,對她一個失明的孕婦來說,是件很危險的事,也因此她保持著那個姿勢,听著鈴聲繼續響,低頭看在地上某個位置,怔愣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她看不見了。
她的世界里只有一片漆黑,其他的一切她都看不見了表面上不在意,而就在什麼也做不了的這一刻,蔚惟一才知道失明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由于太過用力,蔚惟一瘦削手背上的青筋凸顯出來,直到感覺到細女敕掌心里的疼痛,她才重新坐回去,閉上雙眼的同時兩行清淚猝然滾出,在蒼白的面容上留下很深、清晰的淚痕。
她忽然間感到害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蔚惟一靠在那里快要睡著之際,再次听到熟悉的腳步聲,她猛地睜開眼楮,「阿初!」,卻還是漆黑一片,什麼也沒有看到,等到那聲音近了,她才知道是周醫生。
段敘初走多長時間了,不到一個小時吧?
但她怎麼覺得他好像離開很久一樣?
周醫生進來看到床邊的玻璃碎片,她嚇了一跳,連忙幾步走上前檢查蔚惟一有沒有受傷。
蔚惟一反握住周醫生的手腕,搖搖頭笑著說︰「周醫生,你不用緊張。你們不在時,我不會隨意走動的。剛剛我只是去拿手機而已,沒想到這麼沒用。下次不會了」
周醫生這些年自己經歷過、也看過太多,早已練就了一顆波瀾不驚的心,自認為沒有什麼再能打動她,卻在與蔚惟一朝夕相處的這段時間,見證著段敘初和蔚惟一這段戀情的這幾年,鐵石心腸如她,在蔚惟一話音落下後的某一瞬間,她忽然悲從心來,眼楮一下子紅了,淚水差點掉出來。
「周醫生?」看不見東西的人總是很沒有安全感,沒有等到周醫生的回應,蔚惟一有些慌亂地握緊周醫生的手,「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周醫生回過神,連忙應道︰「我在。」,她翻著手機里的未接來電,給囡囡回撥過去後,再把手機遞給蔚惟一。
蔚惟一下意識地把手機緊貼在耳朵上,幾秒鐘後那邊傳來囡囡稚女敕的嗓音,「媽媽,你怎麼不接我電話呀?」
蔚惟一調整好情緒,微笑著柔聲說道︰「媽媽剛剛去洗手間了,這不是給你回電話了嗎?」
電話那邊的囡囡似乎松了一大口氣,「媽媽你嚇到囡囡了,囡囡還以為媽媽又像上次一樣昏迷不醒呢!媽媽你還好吧?」
太乖巧的孩子,惹得蔚惟一的淚珠子不停地往下掉,她抬手捂住嘴止住哽咽聲,裝作若無其事的語氣,「嗯,媽媽沒事。囡囡你一個人在家嗎?吃飯沒有?」
「爸爸讓黎叔叔他們三個人過來陪囡囡,媽媽不用管囡囡了,你安心養好病,囡囡還要跟媽媽一起打雪仗、堆雪人。」
不管這番話是不是黎傲他們幾人在一旁教給囡囡的,但任憑誰听到都會感動吧?蔚惟一的手撫向自己的小月復,感知到胎兒在她肚子里的翻動,她忽然間舍不得拿掉這個孩子了。
或許正如段敘初所說,就算是畸形又有什麼?這是他們的親生骨肉,她應該換個角度去考慮。
幾分鐘後蔚惟一掛斷囡囡的電話,周醫生扶著蔚惟一下床,走到沙發那里坐下去,「待會我們換一件病房,蔚小姐吃過東西後,就休息吧!段先生很快回來。」
「嗯。」
***
段敘初讓下屬疏通好關系後,他在一間審訊室里見到裴言潔。
裴言潔身上穿著囚服,兩只縴瘦的手腕上戴著銀色手銬,但精神很好,神采飛揚的一點不像其他犯人那麼頹廢,她笑著跟段敘初打招呼,「阿初,你來了。」
很顯然這是裴言潔早就布好的一場局,拿蔚惟一的生死要挾段敘初,而之所以沒有逃跑,也是因為她知道段敘初總會救她出去。
審訊室里的燈光並不明亮,顯得裴言潔笑得很詭異陰森一樣,段敘初拉過椅子在裴言潔對面坐下,用一種對方是神經病的目光看著裴言潔,「開門見山吧,你的條件是什麼?」
「段敘初,你太沒有情趣了。」裴言潔那雙細長的眼楮嗔怪地瞪著段敘初,很不滿地說。
段敘初卻是拿出煙,優雅地用打火機點燃,很是氣定神閑地抽著,壓根不去看幾步遠的裴言潔一眼。
裴言潔挫敗地咬咬牙,只是幾秒鐘時間,她的唇邊再次勾起勢在必得的笑意,兩只手肘撐在桌子上,一只手托著下巴,她輕飄飄的語氣,「我的條件上次已經說過了,你離開蔚惟一,跟我結婚。」
預料之中的事,段敘初倒也不驚訝,修長的食指彈掉一截煙灰,淡淡地丟下三個字,「不可能。」
裴言潔冷笑一聲,「既然如此的話,我們沒有必要再談了。我注射入蔚惟一體內的藥物中含有紅花,雖說量少不至于流產,但時間長了,這種活血化瘀類的中草藥,你也知道會對一個孕婦造成什麼影響吧?」,裴言潔緊盯著段敘初。
他的臉卻被籠罩在淡青色的煙霧後,讓人看不真切,但裴言潔能從段敘初周身散發出來的殺氣里,知道段敘初此刻有多憤怒、多痛苦。
裴言潔挑挑眉,語氣里有一種漫不經心的意味,仿佛只是在談論最近的天氣,「而且不瞞你說,就跟裴言瑾一樣,我把蔚惟一當成試驗品,蔚惟一是第一個被注射這種藥物的人。我之前還在想是不是我又失敗了,為什麼等那麼久還沒有動靜,如今看來效果應該很好是吧?既然已經出現胎兒畸形的狀況,蔚惟一本人應該很快就會發病了。」
試驗品?
段敘初听到這三個字胸腔里的怒火騰騰燃燒起來,卻是強忍著沒有發作,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握成拳頭,手背上的血管都快要爆裂出來一樣,香煙燒到手指他也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段敘初凌厲地盯著裴言潔,重瞳里的情緒前所未有的陰冷,唇線緊抿著吐出字來,「你當我醫療團隊的人都是吃白飯的?裴言潔,我保證你會為你的狂妄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把煙掐滅在煙灰缸里,罔顧裴言潔在背後說著威脅的話語,段敘初起身大步走出,跟這邊的人打過招呼後,開車駛回醫院。
段敘初仍舊把車子停在露天停車場,他坐在里面,也不開燈,只是不停地抽煙,過了一會他把電話打給黎傲,「讓裴言潔在里面吃點苦頭,只要不把她弄死就可以了。」
他總有辦法讓裴言潔先做出退讓。
車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擋風玻璃都覆蓋住了,段敘初待在溫暖的車子里,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寒冷,直到僅剩的一根煙也燃盡。
他把雙臂放在方向盤上,腦袋埋入臂彎中,彎著腰僵硬地趴在那里,唯有肩膀輕微的顫動著。
幾個小時後,車窗外的天色黑下來,整個醫院里白晃晃的燈光亮起來,段敘初再抬起頭時眸中血紅一片,他用力閉了下雙眼,隨後拉開車門下去,踩著地上的積雪,他高大的身形行走在冰天雪地里,風雪中的背影異常蒼涼寂寥。
段敘初回到病房,蔚惟一已經沉睡過去。
段敘初詢問過周醫生,知道並沒有什麼異常後,讓周醫生去休息,他關上房門,月兌上的衣服後,連澡也沒有洗,段敘初上床抱住蔚惟一。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蔚惟一一直在等他,睡眠很淺,在這時驚醒過來,「阿初。」,蔚惟一也不管段敘初身上濃烈的煙草氣息,她側過身鑽入段敘初的胸膛。
「我在。」段敘初渾身的肌肉緊繃、冰冷,收緊雙臂箍著蔚惟一的腰,她的身子柔軟溫暖,他放松自己緊貼著她,把腦袋埋入她的脖頸里,深深嗅著她發間的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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