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敘初看到裴言瑾,他並沒有驚訝,接過鑰匙一言不發地打開門,裴言瑾跟在後面一起進去。
客廳很大,但並不像獨居男人的住所那樣空蕩,透著過于精致的冰冷氣息,反倒是走進去就讓人覺得很溫馨,屋子里的某個位置擺放著一棵漂亮的聖誕樹,沙發上的抱枕是手工繡成的,裴言瑾由此判斷這是段敘初和蔚惟一兩人曾經居住過的地方。
他對蔚惟一竟是情深至此。
段敘初讓裴言瑾在沙發上坐下,他走去酒櫃那里拿出紅酒,分別在杯底加入冰塊,返回身遞給裴言瑾一杯後,他健碩的身形陷入沙發中,兩條修長的腿交疊,手肘搭在沙發的扶手上,段敘初慵懶地搖晃著杯中的液體,眉眼不抬地問︰「開門見山,你一路跟蹤我是想做什麼?」
裴言瑾靠在那里,也是很隨意的樣子,他低著頭,墨色的發線將那半張俊美的臉遮在陰影中,線條優美的薄唇餃著一絲笑意,「想跟你做一筆交易。」
「哦?」段敘初挑挑眉毛,喝下去一口紅酒,冰冷的液體浸潤著他因抽煙過多而火辣辣的喉嚨,外人面前他還是那樣雲淡風輕、從容不迫,狹眸眯起一派的高深莫測,「讓我幫助你重新回裴家是嗎?」
***
此刻蔚惟一正坐在寧瀟住所的沙發上,听完寧瀟的解釋,她總算勉強接受了裴言嶠失憶的事實。
裴言瑾給裴言嶠編造的故事其實很簡單———如今的裴言嶠只記得自己是裴家財閥的三少,成長的那些年中沒有無間島和段敘初,也沒有血腥和殺戮難怪她會覺得失憶後的裴言瑾柔和內斂很多,能忘掉所有,並灌輸新的記憶,原來是一件那麼幸福的事。
蔚惟一的雙臂間圈著站在身前的囡囡,望向對面寧瀟的位置,她擔憂地問︰「那麼三哥的腿呢,以後會不會有什麼影響?」,她雖然不知道寧瀟長什麼樣子,但听聲音和說話方式可以判斷寧瀟的性子很沉穩。
「一一。」這時裴言嶠剛從廚房走出來,針織線衣的袖口挽起來,很休閑的穿著,他在蔚惟一的身側坐下,用以往不曾有的溫柔語氣說道︰「我完全康復了,沒有覺得跟正常人不同的地方,你不用擔心。」
蔚惟一還真是不習慣失憶後的裴言嶠,她倒是懷念以往那個高冷散漫、對誰都不屑一顧、總是罵她智商低的裴家三少,她尷尬地點點頭,「那就好。」
寧瀟原本想問問蔚惟一的眼楮,裴言嶠卻趕在寧瀟之前說︰「今天時候不早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討論。」,他說著自然而然地拉住蔚惟一的手腕,和蔚惟一一起站起身,「你還沒有吃晚飯,我給你煮了面條,吃過後再去休息。」
蔚惟一︰「」
她想起裴言嶠那實在不敢恭維的廚藝,正思考著該怎麼委婉地拒絕,另一只手被囡囡拽住,畢竟是在別人家里,囡囡很不好意思地說︰「媽媽,囡囡餓了。」
裴言嶠牽著蔚惟一的手,燈光下他唇畔的笑很柔和,滿是憐愛地對那邊的囡囡說︰「我有做囡囡的那份。」
蔚惟一也只能任由裴言嶠扶著自己坐到餐椅上,接過裴言嶠遞來的筷子,原本打算只是嘗嘗,誰知吃下去一口,蔚惟一不可思議地睜大眼楮。
這味道蔚惟一正想著,身側的囡囡贊不絕口,「裴叔叔做的海鮮面真好吃。」,她說著夾起一只龍蝦放到蔚惟一的碗里,小手在蔚惟一隆起的小月復上撫模著,「媽媽多吃這個,爸爸說這個是補鈣的,吃下去有利于媽媽肚子里寶寶的成長發育。」
囡囡時不時提起段敘初,雖說很刺激蔚惟一,讓她心里不舒服,但她決定坦然面對,直到想起段敘初這個男人,她的心不會再痛。
「好。」蔚惟一正要把龍蝦放入嘴里,「等一下,還沒有剝。」裴言嶠把蔚惟一碗里的龍蝦夾到他的碟子里,用那雙修長干淨的手指仔細地剝好,再放入蔚惟一的碗里,「吃吧!」
蔚惟一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卡住一樣,以往和裴言嶠嬉笑打鬧,而此時此刻她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裴言嶠的溫柔和體貼,連忙局促地低下頭把龍蝦吃下去,鮮美入口。
于是第二只、第三只更多剝好的龍蝦被放入碗里,蔚惟一可以想象出裴言嶠剝蝦時專注的表情,她連續吃過五只龍蝦,覺得已經足夠飽了,放下碗筷轉過身面對著裴言嶠,「三哥。」
她這樣稱呼著,試圖提醒裴言嶠她只是他的義妹,「你以前真的暗戀我嗎?就算真的有,如今你失憶了,對我也應該沒有那種感覺了吧?」
裴言嶠擰起眉毛,「我不懂你的意思一一,雖說我確實忘記了你,也不記得我們直接都發生過什麼,我以前是怎麼喜歡你的,但再次見到你,我對你的感覺依舊很強烈,不信你模模。」
他握住蔚惟一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深褐色的眼楮緊鎖著蔚惟一,「你感覺到了嗎一一?我的心跳得很快、很火熱,難道這不是對一個人動情最基本的表現嗎?」
就像跟段敘初抱在一起她總能感受到段敘初的動情一樣,此刻蔚惟一掌心下的肌肉緊繃著硬邦邦的、溫度灼熱撩人,研究表明這是一種荷爾蒙升高的表現,再說直白點,恐怕這一瞬間裴言嶠很想對她做些什麼吧?
她都能感覺到裴言嶠吐出的溫熱氣息快要貼上她的臉頰,似乎下一秒就要吻上自己,蔚惟一連忙抬起手推開裴言嶠近在咫尺的臉,「對不起言嶠,我沒有辦法」,不管以後怎麼樣,至少現在她不可能戒掉段敘初的所有,而投入第二個男人的懷抱。
「沒關系,在這種時候對你表達我的感情,確實有些趁人之危,你不用有心理負擔。」裴言嶠看似漫不經心地說著,眸底深處卻浮起一抹痛楚,放下去的手慢慢地握成拳,「以前我可能顧慮著你有段敘初,但現在你跟他之間已經成為過去,既然我有這個機會了,我不會再放過你,也請你給我、也給你自己一次機會,不要一下子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
蔚惟一埋下腦袋,兩手攥在一起,掌心里冒出細密的汗,「我」,剛開口,裴言嶠修長的十指壓在她的唇上,低沉地說︰「我不逼你立刻接受我,在此之前更重要的是治好你的眼楮,帶你走出段敘初給你留下的陰影和創傷。相信我一一,我會治愈你。」
蔚惟一點點頭。
但那邊的囡囡卻用充滿敵意的目光偷偷瞪著裴言嶠,她一定要告訴爸爸,裴叔叔想搶走媽媽。
裴言嶠拉著蔚惟一起身,囡囡立即放下筷子跑到另一邊拽住蔚惟一的手,生怕裴言嶠現在就把媽媽搶走一樣。
蔚惟一看不見囡囡對裴言嶠的戒備,而裴言嶠有所察覺,並不跟囡囡這個小孩子計較,他領著蔚惟一往臥室里走,「這里是大嫂的住所,以後你和囡囡,以及周醫生就住在這里。今晚洗過澡後,早點休息,明天早上我再過來。」
周醫生正在房間里整理床被,見蔚惟一進來,她連忙走過來扶住蔚惟一,禮貌地對裴言嶠道謝,「麻煩三哥了。」
裴言嶠突然俯,在蔚惟一的額頭上輕啄一下,「晚安。」,還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他直起身子跟周醫生打過招呼,開門大步走出去。
蔚惟一听到門被關上的聲音,她這才回過神,往額頭上裴言嶠吻過的地方模了模,她的心更亂了。
周醫生見狀握住蔚惟一的手腕,把蔚惟一帶到床上坐下,「我去給囡囡洗澡。」
「好。」蔚惟一應著,等了幾分鐘,周醫生從浴室里走出來,坐在蔚惟一的身側,她的目光放在蔚惟一的肚子上,「蔚小姐,現在你是怎麼打算的?」
蔚惟一自然听得出周醫生話里的意思,她低下頭手掌放在小月復上,感受著胎兒的翻動,過了一會卻是收回手,抬起眼楮望向周醫生,「最近幾天給我安排流產,月份再大些,反而會麻煩。」
她總不能一直刻意忽略懷孕的事實,走到這一地步,也該是面對的時候。
周醫生啞然失語。
雖說料到這個結果,但直到真正來臨的這一刻,原諒她這個外人還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
裴言嶠從外面關上蔚惟一房間的門後,走去客廳見寧瀟坐在沙發上翻書,他道了晚安準備回去自己的住所,寧瀟叫住他,「言嶠,身為你的大嫂,關于你感情上的事情,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談談。」
裴言嶠慢慢地頓住腳步,背對著寧瀟他忽然冷笑著說︰「既然大嫂都這麼說了,那麼我們也沒有必要再演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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