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七年,深宮之中,弘治帝案前擺放著萬里加急的諜報。♀是南鎮撫司那邊的錦衣衛傳過來的消息,閩浙粵三地重現倭寇蹤跡,閩浙兩地江湖門派分別在各地發現倭皇教分子活動。
弘治帝深撫額頭,一股焦躁之感越來越強烈。
如今的大明朝,各地均漸入盛世。無大災、無叛亂,也無饑荒等事。正如大臣所說,弘治帝乃華夏大明中興之主,勞苦功高。但是此刻的弘治帝面對眼前紛亂雜章的來自全國各地的錦衣衛諜報,心中的那股疑慮怎麼也消逝不去。
案下跪著錦衣衛都指揮使陸佐和錦衣衛同知周挽,二人身穿簡單黑色錦衣,腰掛樸刀,等待弘治帝諭旨。
弘治帝從案上伏起,「陸佐!你說那新任兵部東南主事郭東若如何?」
案下陸佐聞言,深伏身子,「臣不敢妄言!」
「叫你說你就說!」
「是!臣遵旨!四月初,東南倭亂又起。臣曾聞,郭大人曾任閩浙地方官,與倭寇有過交往。今事端再起,與他逃月兌不了干系。」
弘治帝踱著步子,一邊听著一邊低頭沉思。
「你說,郭東若可與倭寇勾結?」
陸佐抬起頭,滿是絡腮胡子的臉上一臉平靜,看不出一點表情。♀
「臣有本奏!」
「呈上來!」
陸佐起身,彎腰從胸口中掏出一張朱砂色的奏章,雙手呈給大殿之上的弘治帝。弘治帝冷著臉隨手抽過,便打開看了起來。
一時間,大殿里安靜異常,只有計時的水滴在滴滴作響。
翌日,一向安穩的朝局突然動蕩起來。首先從禮部侍郎降為兵部東南主事的郭東若,被一群錦衣衛抓捕,送進內獄。其後便是兵部侍郎王永吉,貶為貴州偏遠山區縣令。
到了第三天,吏部侍郎王家俊也被停職接受候查。
京城里突然間就風雲密布,人們不禁都在猜想著是因為什麼事情讓如今這位脾氣一向都不錯的弘治帝大動干戈,開始對朝里的一些大臣們下手。
王府,停職在家候查的王家俊面前坐著戶部湖南主事李青緣。二人相對而坐,整個屋子里也只有二人。此時的王府氣氛非常低沉,正所謂福兮禍所伏,自家的王少爺剛得中探花郎,老爺就被皇帝撤職查辦,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王家俊對著李青緣嘆口氣,皺著眉頭說道,「守正兄,這次我算是栽在那陸佐小人的手里了。♀」
李青緣對于好友的處境感到很難受,但是同時,自己與王家俊的關系也是朝野皆知,恐怕下一個要倒的人就是自己了。
「正仁,這官不做也罷!回到鄉里,芳草美紉,遙望南山,豈不快活?」
王家俊苦笑著搖搖頭,「守正啊,這朝局啊,這是政治斗爭啊!我們踏入了就別想可以孑然一身了!」
說完,二人都安靜了下來。
突然,李青緣想起那大雪之日,皇帝曾微服私訪過他李家,還帶著王如心一起。這其中,有什麼玄機?
「正仁!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萬歲爺到我家微服私訪的事情吧?」
「……記得,你是說?」
「對!皇上對當今形勢還是了解的!現在的這麼一出!怕是皇上在掩人耳目!」
二人對視,都在各自的眼楮中看出一股別樣的意思。
晚上,宮中燭火通明,弘治帝屏退左右宮人,只留下經常隨侍自己的錦衣衛同知周挽,連指揮使陸佐都沒有留下來。
弘治帝從屏後拿出兩份明黃色的卷筒聖旨,遞給侍立一旁的周挽。周挽彎腰雙手接過,攤開在皇帝面前案上,遞上朱筆。
弘治帝接過朱筆,正要寫時,回頭問侍立的周挽。
「這棋局到了開始的時候吧?」
周挽肅立,回答,「回萬歲,一切都準備就緒。」
弘治帝聞言點頭。
大明朝這東南毒瘡,也到了該擠的時候了。要擠,首先得肅清內毒,把倭皇藏在朝廷中的那些奸細給全部挖出來,否則一切的動作都只是白談。
因此,弘治帝策劃了一個大棋局。
早在弘治十六年的時候,弘治帝在巡視錦衣衛衛所的時候,偶然間在都指揮使陸佐的桌子下面發現一張尚未燃燒干淨的紙片,上面有一系列無序的文字。弘治帝心疑間,帶回宮中,秘派專人解讀。解開之後,赫然竟是關于倭皇教的一些信息,還有就是四海幫的一些信息了。將這些信息綜合,大致是四海幫派了哪些人,在哪些地方采購了什麼東西,供奉給倭皇教哪些人。
弘治帝頓時間有些手涼,不曾想到這邪教竟然已經達到了這種程度。連之前號稱鏟除藏在錦衣衛隊伍中邪教分子的陸佐都…….
不對,恐怕之前的那些鏟除邪教分子的功績都是假的。
所以,弘治帝開始了這個大棋局。
要調查清楚這些倭皇教分子,就要從與他們勾結的四海幫開始入手。四海幫是明朝中原上有著很大名聲的名門正派,四海幫主要經營的河運雖然在北方,但是它的總壇卻設在了湖南株洲。若從四海幫入手,便要從湖南株洲入手。
弘治帝寫完兩份聖旨,便將聖旨交付于周挽。
「這兩份旨意,一個是給那王家俊兒子王如心的,一個是給那李青緣女兒李志賢的。明日之後,你帶上些人便上他們府去宣讀旨意。「
「是!臣遵命!「
「退下吧!「
「是!「
…………
郭動若,郭府。
整個郭府因為郭東若的下獄而陷入混亂,下人們幾近逃光,郭東若的幾房小妾也都帶著財物離去。郭文的母親,郭東若的正房早在幾年前就因病去世。整個郭府中便只剩郭文,一人坐在空蕩蕩的大門前,頭發散亂。
不一會兒,一輛馬車停在了郭府門前。
馬車車簾一拉下,一位白衣俏人從車里走下,長長的青絲挽于腦後。手里還握著一把青色寶劍,緩緩地走向正望著她出神的郭文。
李志賢本在家里練武,突然從父親那里听說了郭文父親郭東若的事情,這才想起這幾日難怪沒見到那孩子來這里偷學武功。
李志賢想到此時郭文的處境,當下決定乘車去郭府。到達的時候發現郭府過不如其然,門可羅雀,樹倒猢猻散。李志賢心下嘆氣,上前彎腰看著郭文看似毫無表情的臉,然後拉起郭文坐上馬車回到李家。
當天晚上,李志賢就安排郭文和葉清一起睡在一屋。深夜的時候,那屋里就傳出來一陣的嗚咽聲,還有葉清小聲地安慰聲。
屋外,只有安靜的楓葉樹在夜晚中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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