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竹林雅居。
始終關注湖心畫舫上一舉一動的主僕二人,此刻心思各異。
遙川看了眼穩如泰山的主子,忍不住開口,
「主子,看樣江家大小姐真的丟了信物。」
遙川的話讓淳于止面色一凜,一股莫名的寒氣從他身體散發出來,瞬間凝集了周遭空氣。
「丟了更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淳于止好听的聲音淡淡響起,雖然清淺,卻透出絲絲甚涼的寒氣,听起來似乎還有一絲不屑的成分。
遙川愣了愣,乖乖閉嘴,不敢再開口議論半句。
主子今兒的反應太奇怪了。
往常主子一貫是雷打不動的舉止和態度,今番卻因為湖心畫舫上斗轉乾坤的一幕幕而起了怪異的變化。
而主子今晚失蹤回來之後就有些反常,如今又……
難道是因為江家大小姐江陌舞?可這麼多年都不見主子對任何人任何事上過心,今兒這是……
此時的淳于止,墨色瞳仁靜靜的看向不遠處湖心畫舫的點點燈光,看似平靜的視線,卻在暗處翻涌絲絲漣漪。
他那顆沉寂了十年不曾泛起任何波動的心,此時此刻,莫名動容。
是因為湖心畫舫上那不卑不亢的清冷之音,還是因為那沉冷無波的精妙防守,不得而知。
他此刻反倒不擔心她會成為眾矢之的!而是期待她接下來真正的反擊!
如果說之前洗月兌罪名的冷靜沉著只是她向前一小步的試探的話,那麼之後的反擊或許才是最精彩的**!
就是不知道這小女人會將反擊的目標放在誰的身上?
孟青瓏?
還是江縴玉?
……
湖心畫舫上,面對撲面而來的咄咄目光,陌舞順著眾人視線看向腰間,旋即一臉無辜的表情抬頭看向眾人。
「信物不在這里。」
陌舞指著空無一物的腰間,話音剛落,江凱贏就怒吼出聲,
「孽畜!你竟是真的弄丟了皇後娘娘贈你的信物!你如此作為,置皇後娘娘和三殿下于何處?簡直是大逆不道!」
江凱贏說的咬牙切齒,曾經對于陌舞母親的恨意,此時此刻全都加注在陌舞身上。
三天前,他已听縴玉提起,淳于靖早就換回了真的信物,不管江陌舞這會子知不知道信物已經掉包,都是死路一條!
陌舞此刻仍舊是一副無辜懵懂的表情,伸手在腰間模索了幾下,雙手空空,一無所獲。
江縴玉見此,心底所有的得意全都浮現在表面。
弄丟了皇後娘娘賜予的傳家之寶,這下還整不死江陌舞?!
江凱贏也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這孽畜今兒再反常,總也不能變出一塊跟皇後贈與她的一模一樣的玉佩吧。
三夫人此刻邀功似的看向孟茜茹,是想讓孟茜茹回去的時候在皇後那里美言幾句,孟茜茹只是敷衍的眨眨眼楮,眼底盡是對三夫人的不屑。
陌舞此刻配合著眾人的反應,佯裝在腰間繼續模索著,還不忘沖另一艘畫舫上的蓉媽問道,
「蓉媽,前兒三殿下還給我的玉佩呢?你不是給我縫了一個新的荷包嗎?」陌舞一臉迷茫和不解。
蓉媽定了定神,沉聲開口,
「回小姐,三天前,三殿下想要看一眼玉佩,您拿出來之後,三殿下看過就將玉佩裝在荷包里面還給您了。您還說三殿下當日態度冷淡,似乎很不喜歡您佩戴了十年的荷包,所以蓉媽連夜趕工做了一個新的給您配上。就在您袖中。」
「放屁!你個刁奴!那玉佩明明早就被三殿下給……」
「縴玉!閉嘴!」
江縴玉情急之下,險些月兌口而出實情。
三夫人也顧不上自己一貫溫和優雅的儀態,厲聲打斷江縴玉的話。
江縴玉小臉一白,身子一抖,猛地收了聲。
要不是母親反應快,她就把不該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而淳于靖此刻臉色一暗,眼神雖然未看向江縴玉,但那眼底的陰鷙明明都是來自于江縴玉剛才險些說出口的話。
他淳于靖做過的事情,明里的暗里的,在他控制範圍內,都是他一手遮天說了算的!什麼時候輪到別人多嘴!
這個江縴玉,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江縴玉嘴巴張了張,心底一驚,看向淳于靖的眼神滿是委屈和無辜,卻在接觸到淳于靖陰鷙冰冷的視線時,內心的懊悔委屈更重。
這一切,不都怪江陌舞這個小賤人嗎?
要不是她!她怎麼會在三殿下面前出丑說錯話?
今天有她江縴玉,就沒有江陌舞!
陌舞此刻淡淡的挑了下眉梢,將自己之前轉移到衣袖里的荷包從容取出,繼而看向江縴玉,若有所思的開口,
「要是我剛才沒听錯的話,小妹的意思是……三殿下還給我玉佩的時候做了什麼嗎?小妹干嘛說話說一半,是想吊誰的胃口?」
陌舞的話再次戳中江縴玉的短處。
江縴玉本來就是被慣壞了的千金小姐,這麼多年也沒將陌舞放在眼里,如今陌舞每開口說一句話,都讓她啞口無言,江縴玉的忍耐早就到了頂點!但是礙于淳于靖在此,她多辛苦也要忍著。
「陌舞丫頭,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妹妹的意思是想提醒你保管好玉佩,這也是皇後娘娘和三殿下的意思,是不是,老爺?」
三夫人孟青瓏聰明的將話題拋給了淳于靖和江凱贏。
淳于靖看著陌舞手里的翠色荷包,冷冷出聲,
「江陌舞,你要是心中沒鬼,大可將玉佩拿出來給本皇子驗證一番,你、敢嗎?」
淳于靖此刻也等的頗為不耐,對付一個江陌舞而已,用得著費如此多的唇舌和時間嗎?但是今天的江陌舞的確不同往日!
只不過那真正的玉佩早已被他掉包!就在他的府里,是他要留給茜茹的!這個江陌舞還有能耐找到一模一樣的不成?
眼看局勢對自家小姐不利,蓉媽擔心陌舞安危,本想開口說話,卻被陌舞眼神阻止。
蓉媽知道,那荷包里面就是一個核桃,根本不是什麼玉佩!那荷包也是蓉媽自己的,只不過趁著剛才眾人都關注小姐的時候,蓉媽稍微的改了改荷包的樣子,一旦三殿下要小姐打開看的話……
小姐如何應對?
但是看到自家小姐冷靜沉著的表情,蓉媽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此刻毅然決然的選擇相信小姐的每一個決定!而蓉媽剛才隨機應變的一句話,也獲得了陌舞內心的認可。
陌舞收回視線,將荷包托在手心,一臉無辜迷茫的表情。
「三殿下,這里頭的可一直都是皇後娘娘當年贈與陌舞的玉佩。十年未曾變過。殿下不信,大可拿過去親自查驗一番。」
陌舞的反應出乎眾人所料。
江凱贏急忙使了個眼色給自己身後的護衛,那護衛上前拿過陌舞手里的荷包,雙手托著恭敬的到了淳于靖的畫舫上面。
自始至終,那護衛都雙手高舉著荷包,眾人的視線也都是緊盯著荷包,不曾移開分毫,都等著親眼目睹荷包打開後,里面空無一物或者並非原先那塊玉佩後,陌舞還如何解釋!
此刻,林中竹屋的空氣也變得緊張起來,一直靜靜坐著的某位爺忽然站起身來,修長身軀靜立窗前,眸光如炬,如火。
此時此刻他才看懂。
那小女人今晚這場反擊的目標既不是孟青瓏也非江縴玉!
而是淳于靖!
她如此煞費苦心的將反擊的目標定在淳于靖身上,難不成是為了報復淳于靖之前對她的侮辱和冷漠?
都言因愛生恨!
她如今如此對待淳于靖,是因為之前太愛了才會如此嗎?
思及此,淳于止挺拔背影驀然一凜,四周原本流動的空氣都被他周身釋放出來的寒冽氣息瞬間凝結。
須臾,湖心靜謐無聲,林中竹屋卻響起某位爺冷酷渾厚的聲音,
「遙川,你去淳于靖府上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