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情為什麼一定要告訴你?根本沒這個必要。舒愨鵡」
陌舞繼續擺弄面前桌子上擺放的青石板,看也不看淳于止。
他越是想要知道的,在她看來,越是沒必要告訴他。
淳于止也不繼續堅持,接觸了這麼多次,多少了解了她的脾氣。
二人正相對無言的時候,拾壹捧著一兜的果子跑了進來。
「陌舞,水果都在這里了。」
拾壹說著將水果擺在桌子上。
「我自己來行了。」陌舞將水果分類放好,開始做試驗。
她隨身攜帶的藥丸並不多,所以做試驗的時候一次只能用一點,好在她配置的藥丸腐蝕性很強,一旦從拾壹采摘回來的果子上找到藥引子,他們出去就有希望了。
「我做實驗的時候你們到外面等著我行了,有人在我會分心。好了我叫你們。」
陌舞抬頭掃了一眼門神一般的淳于止和拾壹,語氣淡淡的。
淳于止沒說話,起身朝外走。
拾壹則是戀戀不舍的看了陌舞一眼,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可是看到陌舞已經低頭很專注的在做實驗,拾壹也乖乖地退出了房間。
一共十幾種果子,每種一刻鐘的試驗,也要一兩個時辰。
陌舞這里安靜的做著試驗,外面的樹林,淳于止一邊在林中散步,一邊觀察四周環境。
他掉下來之後已經發出了信號鎖,就算信號鎖不能發出去,信號鎖的煙霧也能彌漫出去,到了明天就是最後一天限期了,他一定要帶她出去。
拾壹此刻正在不遠處的樹冠上采摘果子。低頭就能看到看到在樹林另一頭走著的淳于止,拾壹看看淳于止的背影,想想他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再看看自己這一身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不過是陌舞不嫌棄他罷了,他自己該有自知之明,不是嗎?
拾壹咬著下唇,捧著一兜果子坐在樹冠上發呆。
他除了輕功好點,其他的,一無是處。
這樣的自己,怎麼跟淳于止競爭?
他為什麼要胡思亂想呢?陌舞連淳于止都不看在眼里,更何況是自己了!他想那麼多做什麼?
……
一個時辰後,陌舞的試驗已經進行了一大半。
就剩下最後那種褐色的果子還沒進行試驗。
陌舞將褐色果子的汁液擠出,濺到了手上一點,指肚立刻染了褐色的顏色,陌舞立刻擦去顏色,忽然想到一點,植物都有相生相克的生長模式,既然這種褐色的果子能夠讓人身體變色,那麼在它附近也必定有與之相克的解藥。
也就是說,解藥很可能就在其他果子當中。
可拾壹每天都吃其他果子,也沒見得他身上的顏色變淺。
陌舞數了數拾壹摘來的果子,一共十一種。去掉褐色的果子,一共十種,那會不會……
想到這里,陌舞停下手中的試驗,跑出去找尋拾壹。
一出門就看到朝自己走來的淳于止。
淳于止還當陌舞找他,卻見陌舞從他身邊擦身而過,走到了樹下。
某位爺的心再次嗖的一下涼了下來。
「拾壹,你下來,我有事跟你說。」陌舞朝樹上的拾壹揮揮手,拾壹哦了一聲,急忙從樹上滑下來。
健美修長的身軀穩穩地落在陌舞身前。
他在這里生活了十年,對于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莫說是爬樹了,就是讓他閉著眼楮也能爬上這里的每一棵樹。
「拾壹,我想問你,之前你身體變色,你師傅有沒有想過法子給你醫治?」
「法子倒是想過,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些,但都不管用。」拾壹見陌舞關心自己,不覺怯怯的一笑,看向陌舞的眸子亮晶晶的。
「我剛剛倒是想過一個方法,但不知道管用不管用。我想用其他
十種果子的果汁提煉出一種果醬藥丸,你服下看看有沒有效果。」
陌舞將自己的想法告訴拾壹,拾壹瞪大了眼楮認真听著。
「那……我去找果子?」拾壹有些激動的看著陌舞,不管陌舞的方法管不管用,陌舞能想到他,對他來說,這世上除了師傅,又有人關心他了。
這對于自小寄人籬下的拾壹來說,是一股無形的力量,亦是一股無形的暖流。
「先不用了,剛才你摘的果子都有剩下。現在跟我回去看看。」
陌舞朝拾壹揮揮手,拾壹忙不迭的點頭,抬腳跟在陌舞身後。
一直站在旁邊冷眼瞧著二人說話的某位爺,臉上的寒霜一層一層的往下掉,周遭的空氣都被他身體釋放出來的梟野氣息凝結成冰。
三個人重新回到密室,陌舞將剩下的十種果子,每樣一顆放在容器內碾碎,提取果汁加上隨身攜帶的藥丸混合起來,好像果醬一樣。
「陌舞,這是什麼?」
拾壹好奇的看著陌舞荷包里面帶著的藥丸。
「這是我自制的含香凝露丸,對于疤痕的修復有很好的效果。我看你全身上下有很多疤痕,這個對你疤痕恢復效果會很好。」
陌舞不過是隨意淡然的語氣,可听在拾壹耳中,卻是說不出的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拾壹覺得一瞬間眼眶都是紅紅的熱熱的,有淚要落下來的感覺。
而淳于止則是一言不發的站在一旁看著,她對一個認識還不超過一天的陌生人都能如此關心幫忙,為什麼對他就始終是一副冷臉難以接近呢?
似乎是她心底排斥的便是沒有理由的排斥!
拾壹目不轉楮的盯著陌舞手上的動作,陌舞見了,听似隨意的語氣響起,
「你不怕這些是毒藥?」
「不會啊。」拾壹听了陌舞的話,急忙搖搖頭。臉上的表情是對陌舞百分百完全的信任。
「怎麼不會?你我非親非故,我可能不是在幫你,而是想害你。」陌舞的語氣始終是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感上的波動。
「陌舞,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信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不會有任何希望的活著,其實你給了我從未有過的希望,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拾壹靦腆的看著陌舞,說出來的話連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可能這就是肺腑之言吧。
他跟師傅在這里生活了十年時間,每天說話的人就只有師傅,而且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小,很多話語都不知道如何表達,如果不曾遇見陌舞,他未來的每一天都會在孤獨當中度過。
「好了,你別煽情了,先吃了看看效果。」陌舞打斷拾壹的話,將調好的果醬遞給他。
拾壹拿起來,毫不猶豫的送入口中。
混合了藥丸的果醬呈淺褐色,有點像拾壹吃的那種褐色果子。
其實他對那種褐色果子是心有余悸的,近幾年來,幾乎都不踫褐色的東西,可因為是陌舞給他的,他毫不猶豫的吃下去。
拾壹吞下藥丸之後,陌舞做的實驗也差不多結束了。
最終跟藥丸有反應的只有那種褐色的果子,這證明褐色果子里面是有茶葉的成分,既是野果,也是茶果。
「試驗結果如何?」淳于止看到其中一塊青石板有被溶解的反應,不覺好奇于陌舞的試驗。
只听說過化骨水,還沒親眼見過。而陌舞試驗出來的結果,竟是比傳說中的化骨水還要厲害。
這小女人還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眼看試驗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陌舞不覺松了口氣。
「之前看你內力損耗嚴重,這些青石板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層,如果要靠你的內力一層層震碎,可能你內力損耗的速度遠遠趕不上來,所以我就想,有什麼辦法可以借助一下,讓你的內力只起到一個借力打力的作用。現在看來,這些褐色的果子加上我在侯府研制的藥丸,可以在短時間內腐蝕青石板,如此一來,你的內力損耗只需之前的十分之一,或者是更
少。」
陌舞的解釋讓淳于止茅塞頓開。
沒想到這個小女人會有如此奇特管用的想法。簡直是匪夷所思。
「那好,你現在就可以研制藥丸,我來運功。」
淳于止不想浪費時間,想要盡快帶陌舞離開這里。因為她立了三天的軍令狀,淳于止了解陌舞脾氣當中的倔強和認真,即便她不開口,他也知道,她想三天之內找到殺害皇後的真凶。
「先不著急。你之前運功兩次,現在也是深夜了,休息一下,明早再說。」
陌舞擺擺手,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
淳于止一怔,旋即淡淡道,
「你這算是變相關心我,舍不得接連發功嗎?」淳于止的聲音深沉內斂,不像是在發問,倒像是肯定的語氣。
陌舞白了他一眼,冷冷道,
「你這也屬于變相的自取其辱嗎?廢話真多。」
陌舞冷冷的丟下一句話,轉身走出房間。
拾壹吃完了陌舞配置的藥丸,愣愣的看著斗嘴的陌舞和淳于止,一句話也插不上,見陌舞出去了,拾壹跟屁蟲一般追著陌舞跑了出去。
淳于止留在屋內,視線淡淡掃過桌上陌舞收拾起來的一切,還有被腐蝕過的青石板,眸色深深,高深莫測。
……
入夜
地下密室的夜晚,就是將夜明珠的光芒遮擋了一大半,有昏暗光線照射進來,陌舞自己一間房間,淳于止和拾壹在外面的房間。
陌舞一個人肯定不可能自言自語,外面房間,淳于止和拾壹一晚上也沒說一句話。密室靜的只能听到三個人的呼吸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第二天一早,拾壹早早的起來,將遮著夜明珠的絨布取下來,密室內再次亮如白晝。
陌舞將藥丸和褐色果子的果汁按照一定比例配好,涂抹在第三層青石板上。
轉身的時候看到淳于止有些蒼白的臉色。
陌舞眸子閃了閃,淡淡道,
「你還需要多休息一個時辰嗎?」
淳于止的臉色的確有些蒼白,尤其他不說話的時候,神情清冷無波,臉色更顯蒼白。
「不用。開始吧。」
淳于止語氣平靜的開口,在陌舞面前無論如何他都會堅持下去。
「……好。」
陌舞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她一貫是干脆利索的人,但淳于止這樣……莫名的,她心里有奇怪的擔心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種情愫牽扯著她的感覺。
隨著陌舞將腐蝕性的藥材涂抹到青石板上,淳于止倒是節省了大半內力,可一層又一層的青石板卻仿佛永無盡頭。
接連七層下去,淳于止臉色已經近乎于透明的顏色。
而陌舞手里的藥材也所剩無幾。
「休息一下吧。」陌舞將最後的藥材涂抹在第十層青石板上,轉身看到淳于止面色蒼白的坐在椅子上。
「該第十層了。」淳于止沉聲開口,語氣難掩疲憊。
「不知道這第十層後面還有沒有一層。」陌舞上前敲了敲青石板,听聲音,後面好像還有好幾層。
「不管還有多少層,我都會在三日之內帶你出去。」淳于止起身走到陌舞身後,眼底的堅定光芒一瞬落入陌舞眼中,照亮她黑暗無邊的心底。
陌舞身子後退一步,撞在了身後的青石板上,青石板發出沉悶的一聲。
「你沒事吧?」淳于止關切的問著陌舞。
盡管他現在已經是精疲力盡,但是看到陌舞有事,還是會奮不顧身的沖在最前面。
「我沒事。」陌舞搖搖頭,見淳于止大手已經到了跟前,似乎是要觸模她的面龐,陌舞面頰一側,腦袋又差點撞在青石板上。
「沒事就好。」
淳于止沉聲開口,眸子從陌舞臉上移開。原本僵在半空的手緩緩收回。
他剛才情急之下的確是抬手想要觸模她的面龐,是情不自禁。但陌舞的抵觸再次涼到了他的心底,哪怕內力耗盡,也不會有這種涼透心扉的感覺。‘
「這一層青石板好像可以活動!」
陌舞轉身的時候,肩膀踫到了青石板,青石板似乎左右晃動了一下。
「拾壹!你推這一邊!」陌舞指著青石板的另一邊吩咐拾壹。
拾壹點點頭,三兩步上前與陌舞一起推動青石板。
淳于止則是在青石板的另一邊以內力相助。
轟隆隆的聲音一聲聲傳來,沉悶冗長,像是遠方的戰隊吹響了號角的聲音。
「拾壹,用力。」
陌舞隱隱感覺到推著的青石板挪動起來,但他們三個人現在推起來都很吃力。
淳于止內力損耗嚴重,現在不會比她和拾壹更有力氣。拾壹原本就是褐色的面龐,此刻都憋成了黑紫色,陌舞更是累的額頭鼻尖都是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三個人齊心合力,青石板一點一點的移動開來,如一扇門一般打開。
「好了!」
見縫隙足夠一個人通過,陌舞低呼一聲。
三個人同時松手,具是氣喘吁吁。
淳于止的臉色更是蒼白憔悴,整個人如同搖搖欲墜的感覺。
「淳于止!」見淳于止身子晃了晃,陌舞抬腳走到他身邊,不假思索的扶住了他。某位爺就勢將身體的重量全都壓在了陌舞身上。
「你怎麼回事?剛才不是讓你休息嗎?你耗損了七八成功力就不要再運功了!你听不懂我說的話?」目睹淳于止臉色越來越蒼白,陌舞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連珠炮似的說了很多話,說完了之後,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剛才那是怎麼了?
怎麼會說那麼多奇怪的話。
「你先走下休息。」陌舞眸子眨了眨,扶著淳于止坐下來休息。
可某人仍舊是厚臉皮的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陌舞身上,任由陌舞沖他翻著白眼,仍舊是毫無反應。
「拾壹,你先進去看看,小心一點。」
見淳于止這邊離不開人,陌舞只好轉身吩咐拾壹。
拾壹哦了一聲,卻是盯著靠著陌舞休息的淳于止,臉色掛怪的,有話想說,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還愣著干什麼?」見拾壹光答應也不動彈,陌舞不由得出聲催著他。
「哦,好。」拾壹回過神來點點頭,琉璃色大眼楮忽閃著,視線戀戀不舍的從陌舞身上移開。
而淳于止則是安然的靠在陌舞身上休息。
「淳于止,你說實話,你現在還剩幾成功力?」陌舞看著如此虛弱的淳于止,輕聲問道。
「一成不剩。」
事已至此,淳于止也不會繼續隱瞞陌舞。
他從上面掉下來之前就內力受損,之前一內力撞開第一層青石板已經耗損了幾乎全部的內力,雖然後來內力只是起輔助作用,但淳于止能堅持到第九層青石板已經是極限了。
若不是陌舞發現第十層青石板可以移開,淳于止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住。
「一成不剩?為什麼會這樣?」陌舞抬頭看向他蒼白憔悴的面容,眸子定定的看著他,一瞬,他的眸光也悉數落在她眼中。
「江陌舞,有很多事情做出來是沒辦法去解釋的,不是嗎?如果能解釋清楚的話,我就不會出現在神花宮,也就不會掉下來了。」
淳于止的聲音出乎尋常的平靜。
他越是平靜,陌舞的心,此刻越是泛起了微瀾。
正在這時,一道有些激動的聲音從青石板的縫隙處傳來,
「陌舞!快來看看!這里可以出去!真的可以出去!」
拾壹激動的聲音傳出來,緊跟著一抹修長身影從青石板的縫隙中穿了出來,黑衣黑發,如雪白膚,凝脂一般,透著瓷白無暇的光澤。
陌舞看著朝自己跑來的拾壹,眸子閃了閃,而一旁的屏王大人,臉色卻不怎麼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