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怎麼樣了?!」
見江凱贏吐血了,江泰勻跌跌撞撞的從輪椅上下來朝江凱贏沖過去。舒愨鵡見身前擋了一堆礙事的家丁下人,飛起一腳就踢飛了一個,卻還是無法阻止江凱贏吐出第二口鮮血。
「爹!你沒事吧?!」江泰勻扶著江凱贏,見江凱贏這會子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不覺回頭狠狠地瞪著陌舞。
「江陌舞!你這個掃把星!爹爹要是有任何事!我絕不放過你!」
「江泰勻!你剩下一只眼楮還能如此大聲的說話,本殿下很好奇,你另一只眼楮也瞎了,會不會還如此大聲?」
一聲明朗之音驀然響起,人群不由自主的讓出一條路來。
江泰勻看到來人,剛才的囂張氣焰悉數消散。
而陌舞看著朝自己走來的淳于霆,卻有種陰魂不散的感覺。
「五……五殿下。」
江泰勻縱然千般不甘萬般不甘,也不得不跪下來請安。
街道兩側頓時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陌舞正要請安,淳于霆抬手阻止了她。
「小舞兒,你又不是外人,不必行禮。」淳于霆笑著開口,看向陌舞的眼神滿是層疊的笑意。
「五殿下,你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我是侯府江陌舞,你是當今聖上五皇子。怎麼算怎麼看,你我之間都是簡簡單單,清清白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陌舞清冷出聲,大庭廣眾之下,決不讓淳于霆胡說八道。
淳于霆臉上笑容不變,看向陌舞的眼神溫暖輕柔,沒有因為她冷漠的態度而有絲毫改變。
「都平身。除了……你。」
淳于霆笑著揮揮手,讓其他人都平身。
唯獨指著一只眼的江泰勻。
江泰勻臉色一白,奈何淳于霆是皇子,身份地位都比他高太多,江泰勻只能乖乖听話。
吐了兩大口鮮血的江凱贏被下人扶了起來,目光陰陰的掃過陌舞和淳于霆。
「不知五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老夫今日身體抱恙,還望五殿下見諒。」江凱贏虛弱開口,臉色更是灰白一片。
淳于霆看也不看江凱贏,轉身朝向陌舞的方向,一身白衣,優雅翩然,令人如沐春風,不舍得移開視線。
可唯獨陌舞始終冷眼面對。
「江候身體不好就回府休息吧,不要在此硬撐了,一把年紀的人了,當然要愛護自己的身體。」
淳于霆這話听起來是關心江凱贏,可江凱贏卻听出淳于霆話中的嘲諷。
臉色再次暗了暗。
「五殿下說的是。老夫這就告退。」江凱贏硬著頭皮開口,臉垂的低低的,這一次的臉是丟盡了。若只有侯府的幾個人知道還好說,現在可是整條街上的百姓都看到了!讓他江凱贏以後如何出門?
「江候早如此不就好了,人老就要服輸,太過爭強好勝,最後丟的還是自個的臉。」
淳于霆笑著開口,完全是一副提醒江凱贏的模樣,可字字句句卻無疑是尖刀刺在江凱贏心尖上的感覺。
「是,是、五殿下說的是。」
江凱贏低下頭,灰頭土臉的點頭應著。
昔日不可一世的江候江凱贏,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江泰勻這會子還跪在地上,看著父親都沒有一絲氣焰,更是泄了氣一般蜷縮著身子跪在那里。
陌舞見此,眸子里寒光閃過,下一刻,轉身就朝侯府走去。
「蓉媽,跟我進去。」
冰冷的語氣不帶一絲情感波動。
蓉媽一愣,听出自家小姐這是生氣了,急忙抬腳跟上。
可小姐之前還好好地,怎麼就生氣了呢?
這期間只有五殿下突然出現,再也沒有別人出現或
是開口說話!
看來這一次……五殿下是幫了倒忙。
見陌舞朝府內走去,江凱贏盯著陌舞背影的眼神陰陰的,恨恨的。
而跪在地上的江泰勻更是狠狠地盯著陌舞背影,滿腔怒火。
淳于霆見陌舞不理他自己走了,抬腳追了上去。
……
侯府門口,看熱鬧的百姓漸漸散去,江泰勻咬牙起身,狠狠地呸了一口,還想開口說話,卻被江凱贏一巴掌甩在了臉上,連同臉上的眼罩也給刮掉了,露出缺了一只眼楮的猙獰眼眶。
「快看!侯府公子那只眼楮!太嚇人了!」
「啊!像鬼一樣啊!」
圍觀的百姓爆發出一陣陣驚呼聲,紛紛後退,都被江泰勻那只眼楮給嚇到了。
江泰勻一手捂著臉,一手在地上劃拉著去撿他的眼罩。
偏巧這時候,一陣冷風吹來,將那薄薄的眼罩吹到了另一邊。江泰勻一時忘了捂住自己受傷的眼楮,抬腳就去追眼罩。
那眼罩仿佛在跟他作對似的,眼看就要追上了,又刮跑了。
江泰勻一只眼楮視力本就不濟,加上著急追回眼罩戴在臉上,沒留神腳下狠狠地絆了一跤,摔了個狗啃屎。
本來都要散去的人群,紛紛回頭看向江泰勻的狼狽樣。
見江泰勻摔倒了,更是爆發出不小的笑聲。
誰叫江凱贏和江泰勻平日里眼楮都長在頭頂,一貫是一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架勢,百姓早就看不慣了,只不過礙于森嚴的等級制度,敢怒不敢言。
「你、你們!你們笑什麼?!你們這些賤民!竟敢嘲笑本少爺!你們!看什麼看?!」
江泰勻過去十五年都是順風順水的,除了在宮里頭被八殿下戲耍欺負之外,走哪里不是昂首挺胸的!如今卻……
「來人!快給少爺撿回眼罩!快!你們這些蠢貨還愣著干什麼?」眼見自己兒子丟了臉,還摔了個狗啃屎,江凱贏又氣又恨,怒吼出聲。
而江泰勻此刻還怨恨江凱贏剛才打他那一巴掌。若不是那一巴掌,他的眼罩也不會掉下來!
原本是親密無間的父子,卻因為各自臉面成為仇人!怒目相視!
「我不用你管!不用你管!我沒有你這樣的父親!」江泰勻還年輕,冷不丁從高高在上的侯府少爺摔下來變成現在這樣隨便一個百姓都能笑話他是廢人!
「你、你這個忤逆子!竟敢如此對待為父!你、你簡直大逆不道!」江凱贏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吐血吐的又有點暈,剛才甩江泰勻那一巴掌也是甩完了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現在江凱贏整個人暈暈乎乎的,自己說了什麼自己都不知道。
江泰勻覺得自己的前程已經徹底完蛋了,不可能再進宮陪八皇子讀書了,也就沒有封官的機會了!現在還被這麼多人看了笑話,以後他還怎麼有臉出門?
「還不都是你先打我的?你要是不打我!我的眼罩也不會掉!也不會讓這麼多賤民看到我現在這副模樣!都是你害的!有本事你不認我這個兒子!沒有我,你還有別的兒子嗎?」
江泰勻在之前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弄成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德行,所有的怨氣都在這會子發泄了出來,卻因為年紀太輕了,根本不考慮如此說的後果和下場。
「你、你!好好好!來人!把這孽畜給本侯抓起來!」江凱贏怒吼出聲,一聲令下,幾個手下上前立刻鉗制住了江泰勻。
他才剛過失去一個兒子,正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當中。唯一的一個兒子卻如此態度對他,江凱贏橫行霸道了這麼多年,如何能忍受?
江泰勻被江凱贏的手下打暈了抬了下去,江凱贏急忙轉身踉蹌的往回走,昔日不可一世的身影,在這一刻,一瞬間蒼老了十多歲的感覺。
……
侯府,陌舞院中
蓉媽正麻利的在廚房給陌舞做飯。
眼看著自家小姐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蓉媽打心
底的心疼。
陌舞則是坐在院中品茶。
如今正是春初,略帶清寒。坐在院中難免會有幾分清冷的感覺。但陌舞恰巧需要這股清冷讓她保持清醒的頭腦。
皇上交給她的案子,棘手復雜。十年時間過去了,物證想必早就沒有了,就算當時的物證也在那場大火當中消失了。至于人證,拾壹當時才進宮,從他身上獲得的證詞太過有限。
正在這時,一抹黑影閃身進了院子。
正在做飯的蓉媽一個激靈,正要走出廚房保護陌舞,卻見院中悠閑品茶的陌舞從容的揮揮手,示意蓉媽繼續做飯。
蓉媽默默點頭,轉身繼續忙活。
陌舞看向一身黑衣颯然而立的展凌,抬手示意展凌坐下。
「喝茶嗎?」陌舞自然的給展凌倒上一杯熱茶。
展凌卻是一本正經的搖搖頭。
「展凌不敢,此刻前來是想問問陌舞小姐有沒有其他安排,展凌好去準備。」
展凌是出了名的盡忠職守,要不然皇上也不會如此器重他。
「安排什麼的,明天再說也不遲。我好奇地只是……十年前的案子皇上為何突然想起來,這新越王朝臥虎藏龍人才輩出,為何偏偏選中了我江陌舞?我一沒貌,二沒有經驗,能破了皇後的案子不過是誤打誤撞,難道是你展凌在皇上面前說過什麼。」
陌舞眉梢一挑,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展凌眸子眨了眨,從容如實回答陌舞。
「陌舞小姐切莫謙虛,小姐相貌平平,可氣質獨特卓越。雖然沒有查案的經驗,但是在之前那一天,通過陌舞小姐吩咐展凌去做的一系列事情當中,展凌就能看出陌舞小姐才思敏捷為人果斷冷靜。能力才學絕對勝過展凌數倍!
十年前神花宮失火一案,一直是皇上的心頭痛,因為失火案不久之後,洛皇妃就去世了。皇上一直覺得洛皇妃去世跟失火案有關。展凌那時候剛剛進宮,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侍衛,無緣查辦此案。如今皇上重提此事,展凌自知能力有限,所以向皇上推薦了陌舞小姐。
但皇上也是了解陌舞小姐能力的,絕不會因為展凌幾句話就做出決定!還請陌舞小姐原諒展凌這一次自作主張!」
展凌說的誠懇認真。
陌舞听了,搖搖頭,淡淡開口,
「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說什麼?把我夸到天上去了,是不是等我失敗了摔下來的話,也摔個狠的?」
「陌舞小姐,展凌並非此意。實在是佩服陌舞小姐斷案手法,所以……」展凌一听陌舞這麼說,不免有些著急。急忙解釋著。
陌舞擺擺手,淡淡道,
「我開玩笑罷了。你不用那麼著急。坐下來吧,一會一起共進晚餐,順便跟我說說神花宮的事。」
陌舞此話一出,展凌微微一愣。
正不知坐下還是不坐好,冷不丁身旁一抹白色身影一閃而過,倏忽坐在了陌舞身邊的位子上。
展凌定楮一看,是面帶微笑俊逸瀟灑的淳于霆。
「五殿下。」
展凌抱拳開口。
淳于霆並不應聲,含笑眼底卻是深不可測的墨色光芒。
「展凌,坐這邊。」陌舞示意展凌坐在另一邊。
展凌點點頭,雖然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跟陌舞接觸了幾次,知道她不是那種做作扭捏的人,性情灑月兌沉冷,巾幗不讓須眉。
所以展凌才會開口向皇上推薦陌舞。
「蓉媽,多準備一份碗筷。展凌在此用膳。」
陌舞沖著蓉媽的方向開口,蓉媽哎了一聲,心底卻犯著嘀咕。明明是三個人,小姐為何只準備展凌的碗筷,只怕五殿下不會就此作罷走了的!
「小舞兒,我有哪里得罪你了嗎?」淳于霆眨眨眼楮,一臉陽光萌態,無辜單純。
展凌這會子才剛過坐下,冷不丁听到如此溫暖醉心的聲音,只覺得胳
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坐在這里是不是很不合適啊?
怎麼覺得五殿下對陌舞小姐有意思呢!
「你想知道?」陌舞眸子眨了眨,卻是一抹寒光在眼底悠然閃爍。
「自然。」淳于霆點點頭,陽光笑臉卻不減分毫認真在意。
「死也要死個明白,是嗎?」陌舞語氣淡淡的,卻如同裹著千年寒霜,令人不寒而栗。
展凌卻是一愣,對皇子說出死字可是大逆不道的!而他展凌是皇上的人,這話自然是要轉給皇上听的。
「展凌,我說了什麼你大可回去告訴皇上。我無所謂。」陌舞語氣平靜,清眸淡淡的掃了展凌一眼,展凌眼神一怔,一貫是對皇上堅定忠心的心底,莫名波動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