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舞和淳于止回到太皇太後的延禧宮,跟著一起的還有淳于霆。
蘭貴人識趣的先告退了,太皇太後看著三人,抬手揉著太陽穴,半晌不吭聲。
「玉春。」太皇太後喚來了玉春。
既然玉春與案子無關,可玉春前些日子的表現總得有個說法。
讓玉春當著陌舞和淳于止還有淳于霆的面說出來,自然有太後的用意。
玉春進來之後跪在當中,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只是臉色異常蒼白。
「玉春,神花宮的案子已經破了,你這些天又是緊張又是犯錯的,現在也該寬寬心跟哀家說實話了吧。」太皇太後此話一出,玉春眼眶一紅,抬起頭,有些無措的看著太皇太後。
陌舞在一旁見了並不言語,玉春可是太皇太後身邊的人,跟隨太皇太後這麼多年,到了這時候,想必玉春也沒有什麼再去隱瞞太皇太後的了。
「太皇太後,奴婢知道最近調查神花宮失火案,奴婢跟了太皇太後這麼多年,一直都是相安無事的,可最近卻出了趙公公的事情,回想這十幾年趙公公在太皇太後身邊有許多可以的地方,奴婢生怕趙公公之前在太皇太後身邊埋藏了隱患,所以這段時間茶飯不思,腦子里想到的就只有這件事情。
後來,奴婢發現了很多不對勁的地方,但奴婢不敢說出來,因為擔心太皇太後的身體。奴婢只好自己偷偷去做了。」
玉春說到這里,頭垂更低。
沒有告訴太皇太後是她不對。但玉春知道,自從趙公公出事之後,太皇太後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一個在她身邊十幾年的人竟然是皇後的人,這讓太皇太後任何能接受?
所以玉春擔心再提到趙公公的名字,再次將太皇太後的瘡疤揭開。玉春就想著自己偷偷解決問題。
「你自己偷偷去做?都是什麼事情?」太皇太後有些發蒙,今兒神花宮一案已經夠她傷心傷肺了,玉春這究竟是鬧的哪一出?
「太皇太後,其實玉春是懷疑趙公公在你身邊隱藏了對你不利的因素。比如說吃的穿的用的,特別是超過十年以上的,都有可能是趙公公埋藏多時,想要在關鍵時刻與皇後里應外合遏制太皇太後的。」
陌舞低聲解釋,太皇太後一怔,見玉春點頭,不覺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你失手摔碎了哀家的梳子,還有哀家吃了多年的花膠味道也不對了!哀家記起來了,那梳子是趙公公剛來延禧宮說是從宮外帶回來的靈武,哀家喜歡的緊,就一直用它梳頭。還有哀家吃的花膠也是趙公公從外面帶回來的,但這些東西,哀家用著吃著十多年了,並沒有任何問題啊?」
太皇太後還是有一點不明白。
「太皇太後,玉春拿那把梳子仔細的研究過,特別是梳子摔斷之後,里面有一些白色的粉末灑了出來,但因為太少了,太皇太後當時並沒有看到,玉春小心將那些粉末包起來,誰知,粉末卻蝕穿了手帕,還燒到了玉春的手,玉春懷疑那些粉末有劇毒,一旦吸入肺腑後果不堪設想。至于那些花膠玉春也覺得有問題,因為太皇太後這些年常年服用那些花膠,可一旦挺服幾天,太皇太後就會特別容易感染傷寒渾身無力,御醫也一直找不出問題所在,只說是太皇太後年事已高,玉春將那些花膠偷偷替換了,所以太皇太後才會覺得花膠味道不對。」
「花膠在哪里?」玉春如此一說,太皇太後也是一驚。
想著趙公公在自己身邊十多年了,下手的機會多得是。卻如此煞費空心,若不是陌舞丫頭提前揭露了他的真面目,如此看來,用不了多久,趙公公就會聯合皇後出手的!
「花膠放在奴婢床下。」玉春話音落下,太皇太後立刻派人前去取來。
太皇太後看著擺放在眼前熟悉的干花膠,突然覺得這些花膠像是猙獰的毒蛇,正吐著有毒的芯子,隨時都會要了她的命。
可她吃的東西,御醫都會驗過一遍又一遍,連御醫都檢查不出來,就算真的有問題也看不出來不是嗎?
太皇太後突然想到陌舞,指指花膠,對陌舞說道,
「陌舞丫頭,哀家知道你最近熟讀醫術,你來看看。」
「是,太皇太後。」陌舞點點頭走到太皇太後身前,取下頭上的銀簪子小心撥動花膠。
「太皇太後,現在看不出什麼大問題,這些花膠是上乘花膠,而且去了土腥味,炖出來的補湯更加爽滑潤喉。陌舞需要泡水驗證一下。」
「好,交給你99999了。」太皇太後點點頭,吩咐身邊的宮女太監按照陌舞的要求來做。
「玉春,你先告訴我,平時御醫都如何驗證這些花膠有沒有毒?」
為了節約時間,陌舞想用排除法,御醫用過的法子她都不用。
玉春將御醫用過的幾個法子告訴了陌舞,都是宮中為皇上試毒用的法子,看起來也是精密細膩。
「玉春,這些花膠平時需要浸泡多久才能食用?」
「回江小姐,一個時辰即可。」
「那御醫檢查的時候都是一個時辰左右嗎?」
「是的。」
「這些花膠的確被人動了手腳,只不過浸泡看不出問題來,一旦加熱問題就來了。這種毒來自西域,世間罕見。常溫和冷水浸泡沒有任何問題,一旦加熱,就會出現慢性中毒。這種毒平時不會發作,日積月累在五髒六腑當中,其實已經深度損傷五髒,一旦停用就會造成食欲不振身虛體乏。但長久服用,這種毒……」
陌舞說到這里頓了頓。
其後果之嚴重,不知太太皇太後能否承受。
「說吧。」太皇太後揮揮手,臉色已然蒼白,不過仍在強撐著。
「這種毒滲入身體,還會影響身邊的人。」陌舞的話似乎點到了太皇太後最擔心的方面。
那就是……可能會影響皇上。
「你們……都先退下……哀家靜一靜。」
事情至此,太皇太已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如果不是陌舞,如果不是趙公公暴露了,如果不是皇後死了,這新越皇朝說不定就要易主了!
好大一盤棋!
陌舞和淳于止退出了延禧宮,一直沉默的走著。
陌舞也不坐馬車,找了一條僻靜的路漫漫走著。淳于止在一旁陪著她走。
「想知道我為什麼能看出花膠里面的毒?」陌舞率先開口,看向淳于止的眼楮亮晶晶的,像是一泓深潭。
「這個我不好奇。你的本事大著呢。」淳于止溫和開口,看向陌舞的目光輕柔卻又深邃。
「有時候我不想有多麼大的本事,反倒羨慕看庭前花開花落,觀天上雲卷雲舒的日子。」
「會的。」淳于止淡淡開口,眼底卻是說不出的堅定。
陌舞搖搖頭不說話。淳于止說什麼是他的事情,與她無關。
「皇上那里,神花宮地下有什麼發現嗎?」陌舞突然響起劉公公帶到地下的箱子。
「太皇太後現在這般情況刻不容緩,那藥材……」淳于止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再明確不過了。
現在這情況,太皇太後中毒很深,淳于止還能挺住,自然要想盡辦法救治太皇太後了,他的鎳毒這麼多年了,總能撐住的。
陌舞眸子眨了眨,雖然沒說話,但眼神卻是對淳于止有了別樣的情緒波動。
「我們回去吧。」淳于止一邊說著,一邊牽起陌舞的手。陌舞愣了愣,想要掙月兌開,卻听到他的聲音沉沉響起,
「我在宮中孤獨行走了十幾年,終于找到你了,此時此刻,你能給我一絲溫暖,也足夠溫暖我很久。陌舞,先別掙開我的手,陪我走完這一段。」
淳于止的聲音莫名之間,听著有一絲疲憊一絲消沉。
這不太像陌舞認識的他。
難得的,因為他從未流露出來的消沉和疲憊,陌舞沒有掙月兌他的手,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一路前行。
他的手掌傳遞給她溫暖堅定的信息,陌舞走著,緩緩抬頭看向天空。
暖陽照耀,她習慣了與黑暗作伴,從在現代成為殺手的那天開始,她就只喜歡陰暗潮濕的無邊黑暗,自動的躲避驕陽如火。開始此時此刻,被淳于止握著手,不由自主的走在融融暖陽下,她想要避開,卻因為有他在身邊,莫名有一種漸漸融入的感覺。
她的身前一貫都豎起了一道高高的屏障,阻擋一切探尋和好奇的目光與心思。
只因為,她認定了,陽光不適合她。
「在看什麼?」見陌舞視線始終鎖定一片澄藍天空,淳于止停下腳步,扭頭看她,目光飽含憐惜動容。
「在看陽光。」陌舞輕聲開口,玲瓏別致的小巴微微昂起,小巧鼻梁白皙如玉,墨色瞳仁清亮倔強,她一貫是給他一種心思深沉我行我素的感覺,可此時此刻,卻莫名看到了她的脆弱和柔軟。
就在眼前的脆弱,觸手可得的柔軟,讓淳于止的心禁不止砰然亂動。
旋即身子緩緩靠近……想要留住陽光下這突來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