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台上二人深情互動的一幕,圓台下眾貴公子們臉色精彩紛呈,或是羨慕,或是嫉妒,但是最多的顏色,莫過于遺憾之色,這二人都當眾交換定情信物,縱使這西逐琴再才藝雙絕,也沒他們什麼事兒了。
鳳易嘯看了看台上,對著鳳易晨意味深長道︰「四皇弟,不知那位是誰家的公子,居然入得了安國侯府三小姐西逐琴的眼。」
鳳易晨听著,然後極為淡漠的回道︰「二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本王一向對于世事漠不關心,倒是你與安國候府走得比較近,如今連二皇兄都不知,那本王更是不得知曉了。」
「喔,」鳳易嘯喔了一聲,不再言語,一雙眸子盯在西晚卿身上,眼中寒絲隱隱外露。
鳳易晨一雙眸子平靜的盯著台上的西晚卿,他又豈會不知道,二皇兄如此問他,便是懷疑是他派人去勾搭西逐琴,好吸去安國侯府的那股勢力。
「小姐,我們該回府了,」待西晚卿與莫語互相交換了信物後,莫言一身小廝裝扮,走到莫語身邊,輕聲提醒她是該走了。
「恩,」莫語輕輕應了莫言一聲,然後又對西晚卿告辭道︰「公子,琴兒這就要回侯府去了,還望公子莫要將琴兒給忘記了。」
西晚卿遞了一個放心的眼神給莫語,然後才回道︰「三小姐請安心回候府,像三小姐這樣國色天香,才貌雙絕的女子,本公子喜歡都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將三小姐遺忘。」
莫語跟著莫言走下舞台,時不時扭頭看看西晚卿,一雙水盈盈的眸子脈脈含情,一步三回頭,當真是郎情妾意得很,直到走出鳳仙樓的大廳。
西晚卿注視著莫語離去後,怕蓮心一人在安國候府內生出事端,也未敢在鳳仙樓多加停留,便匆匆離開了鳳仙樓。
西晚卿並未直接回安國候府,而是之前與莫語商量好的,在軒轅閣匯合將妝容換回,再一起回去。
「你們兄妹二人,一路上沒被人跟蹤吧,」西晚卿進了軒轅閣,莫語、莫言二人已經等在了房間。
莫言看了看西晚卿,低聲回答道︰「請小姐放心,我們這一路上行得很隱蔽,沒被人跟蹤。」
「這就好,莫語你先去將妝容換回來,我們盡快趕回侯府,」西晚卿點了點頭,吩咐莫語去將西逐琴的那一身行頭換下。
「是,小姐,」莫語、莫言兄妹二人同時應聲,然後退出了房間,走時還不忘將房門給帶上。
西晚卿走到屏風後,輕輕解開腰間所系的玉帶,然後將一身錦袍退去,只剩下一身雪白的褻衣,此時,她突然感覺房門外氣息微微涌動了一下。
「誰?」西晚卿輕呵一聲,一雙眸子瞬間隴上伶俐之色,警惕的掃向房門。
宮行琰伸手推開房門,然後露出他那一身黑色的暗紋錦袍,和一面金色焰紋面具,他同樣漆黑的鹿皮靴穩穩踏著地面,一步一步朝屏風走來。
宮行琰踏進房間那一刻,西晚卿便識出了他的氣息,房間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玉蘭花香,不是烈焰又能是誰。
「怎麼又是你,」西晚卿走出屏風,一雙眸子緊緊盯著宮行琰的臉,看不出她太多的情緒。
西晚卿畢竟不似普通大家閨秀那般矯揉造作,雖然此刻她只著了褻衣,兩人面對面站著,也未感到一絲一毫的不自在。
「小姐,出了什麼事嗎?」想是莫言听到了些動靜,輕輕敲了敲西晚卿的房門,輕聲問道。
「沒什麼事,你自己去忙吧,」西晚卿對著房門輕聲回了莫言。
「是,小姐,」听聞西晚卿安好無事,莫言這才放心的折回身子,踏著步子慢慢離開了西晚卿的房門。
宮行琰與西晚卿面對面,靜靜而立,他看見西晚卿一身雪白的褻衣,那顆雷都打不動的心,此刻卻在微微顫抖,雖然西晚卿尚未及笄,但是該有的地方都有了,此情此景,對于他來說,的確是有些活色生香。
見宮行琰愣愣站在原地,不言不語,西晚卿白了他一眼︰「烈焰公子,你這又是抽了哪門子風。」
宮行琰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氣息有點紊亂,他壓低嗓子,聲音略微有些嘶啞道︰「趕快將衣服穿上,」看著她如此活色生香的一面,若是她再不穿上衣服,他真怕自己一時沖動,做了某些不該做的事情。
西晚卿自然是看見宮行琰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這妖孽男,事事讓她吃癟,沒想到此刻,她僅著了件中衣,又不是沒穿,就輕而易舉擾亂了他的心神,是該說她的色相極好,還是該說他定力不足。
西晚卿梨渦淺浮,對著宮行琰輕輕一笑,可是她完全不知道,她這一笑是多麼的惹火。
宮行琰看著西晚卿那一抹如煙似霧的淺笑,只覺得喉間干涸得厲害,那顆不曾起伏的心,此刻也起伏得甚是厲害,他微微別開眸子,不再去對視那雙視乎會說話的眼楮,接著伸出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將一套羅裙從屏風上扯下來。
「听話,別鬧了,趕快將衣服穿好,」宮行琰溫潤如玉的聲音,輕輕在西晚卿的耳邊哄著,他一邊說話,還一邊將衣裙套在她身上。
西晚卿眨巴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此刻這樣妖孽、神秘、溫潤的宮行琰,一時之間,令她晃了神,他的聲音像魔咒一樣,一點一滴敲打進她的心里。
「乖,將手抬起來,」宮行琰繼續輕輕的哄著。
西晚卿如魔杖了一般,完全不能自主,乖乖的听從宮行琰的輕哄,將一雙手臂抬起來,配合著宮行琰為她穿衣服的動作。
見西晚卿視乎一點都不抵制,宮行琰的嘴角輕輕向上勾了勾,一雙瑪瑙般的眸子隱隱露出流霞般的光彩。
扣好第一顆環扣,接著第二顆,第三刻……宮行琰修長的手指輕輕挑動裙裳上的絲帶,動作若行雲流水,很快就將西晚卿收拾得妥妥當當。
「穿好了,」宮行琰溫婉的吐出三個字,一雙手輕輕包裹住西晚卿的兩只香肩,因為高出了西晚卿一個個頭,他便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小丫頭,眉眼之間溫柔盡顯。
宮行琰這一說話,才讓西晚卿瞬間醒神,看著眼前那雙瑪瑙般的眸子,不知不覺間,她內心視乎滑過了一絲異樣。
「咳咳……謝謝你幫我穿衣服,」西晚卿感覺到氣憤有些怪異,頭一次對兩人之間的相處感覺到有些不自在,她清了清嗓子,故著輕松的對宮行琰道。
「你的頭發,」宮行琰看了看,西晚卿一頭青絲,仍還是原來的男子發冠,便輕聲提醒道。
「這個……這個我自己來便可以了,」西晚卿掙月兌宮行琰的雙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然後神色有些不穩的走到銅鏡前,拿起一把木梳。
西晚卿看著手中的木梳,神色有些犯難,讓她扎個馬尾尚可,若是挽發那是萬萬不可,她的貝齒咬了咬下唇,看著銅鏡中的一張小臉,真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
「嘿嘿……我還是讓莫語來伺候我梳頭吧,」西晚卿扭過頭,對著身後的宮行琰尷尬的笑了笑。
看著眼前的小丫頭逞能,宮行琰輕笑一下,然後緩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奪過她手中的木梳道︰「不用再叫你的丫鬟,還是我幫你挽發吧。」
「你會?」手中的木梳被他搶去,西晚卿還未來得及計較,一听他居然會挽女子的發飾,臉上頓時帶著幾分驚訝,與幾分疑慮。
宮行琰也不多言,伸手輕輕一拉,西晚卿發冠上的那支玉簪,就落入他手中,一頭青絲失了束縛,便如墨色絲綢般輕輕卸下來。
宮行琰放下手中的玉簪,手執木梳,木梳輕輕滑過西晚卿的發絲,一頭青絲很快被他理順,隨後,他又挑起一縷縷青絲,左穿右挽,青絲從他修長的手指間滑過,一縷縷,一絲絲,一盞茶的時間,她那一頭青絲就被挽成了一個精致的發髻,這種發髻她叫不出名字,只覺得簡單雅致,倒是很得她的心意。
宮行琰將她的一頭青絲挽好,便將手中的木梳放下,隨後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一支白色玉蘭花的玉簪,輕輕插入西晚卿的發髻之中。
西晚卿從銅鏡中看著自己,同時也看到了這支玉蘭花玉簪,這支玉簪色澤溫潤,通體無一絲雜質,玉簪之上玉蘭花的雕刻更是做得精細,明眼人一看便知此簪乃是上上之品。
「這支玉簪,我不能要,」西晚卿邊說邊伸手想去取下頭上的玉簪子。
宮行琰見她欲將簪子拔去,眉頭蹙起,伸手握住了她那縴細的手掌,阻止了她的動作︰「為什麼?」宮行琰語氣冷了幾分,惜字如金道。
「這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要,你還是送給其他……」
「這東西既然送了便是你的,你若是不喜歡,直接拿去丟了便是,」西晚卿話還未說完,就被宮行琰給打斷了,听西晚卿拒絕,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蒼白與無力,頓了頓又接著道︰「至始至終我未曾送過任何人東西,你是第一個,至始至終我也未予人挽過發,你也是第一個,而且以後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西晚卿內心動容了一下,怕是半個拒絕的字樣,她也不能再說了,遂收回自己的手,對宮行琰吶吶道︰「嘿嘿……這支玉簪如此名貴,丟了怪可惜的喔,我就暫且收下。」
「好,」听西晚卿要收下玉簪,宮行琰未多言,只輕輕吐了一個字,嘴角不知不覺間向上勾了勾,內心的烏雲撥開,露出一抹算計得逞的暗笑,他總算在小丫頭身上留下了屬于他的標志,小丫頭身上有了他的氣息,便再也別想逃離他身旁。
「那個……我該回去了,」房間中的氣氛沉澱了片刻,靜悄悄的,無息無聲,只能聞見二人淡淡的呼吸聲,西晚卿有些不自然,語氣微微一頓,打破了這沉浸的氣氛。
「我送你回去,」宮行琰接了西晚卿的話,不待她拒絕,一只手穩穩攬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凝聚了一股內力,輕輕掃向房門,掌風掃過,嘎吱一聲,門被輕輕打開。
門被打開後,宮行琰攬住西晚卿的身子,腳尖輕點地面,身子騰空一躍,二人已經出了房間。
只覺得風從耳邊呼呼的刮過,西晚卿看了看下面,此刻他們居然處在半空之中,她狠狠瞪了宮行琰一眼︰「還有莫語呢,她看不見我會著急的。」
宮行琰緊緊抱著懷中的小丫鬟,有些好笑︰「你放心,你的小丫鬟丟不了。」
「雷劍,告訴那小丫鬟,讓他自己回去,」宮行琰用凌波傳音,讓雷劍去通知莫語。
「是,爺,」雷劍、雷影二人原本就候在軒轅閣附近,听到爺的凌波傳音,立即便進了軒轅閣,將情況與莫語講了一遍。
這邊,宮行琰緊緊抱著西晚卿,一身黑袍迅速的劃過夜幕,西晚卿不自覺緊緊的抱住宮行琰的腰,她倒不是懼怕處在這半空,而是這妖孽的輕功委實太厲害,她只覺得眼前的景物迅速倒退,耳邊的風呼呼的刮,若是她不抱緊,說不準就有掉下去的危險。
僅僅花了半柱香的時間,二人就回到了安國侯府,一路上未驚動任何人。
宮行琰抱著西晚卿,腳尖輕輕著地,穩穩落在紫月軒內。
「到了喔……」雙腳總算穩穩落在了紫月軒的地盤上,西晚卿心里踏實了,她快速掙月兌宮行琰的懷抱,將二人之間的距離拉開,然後對他淺笑了一下。
宮行琰懷抱一空,頓時感覺有些空落,但是臉上未表現出一絲情緒,瑪瑙般的眸子深深的盯著西晚卿,突然告誡道︰「小丫頭,凡事別太逞強了,若是你願意,我隨時都會站在你的背後。」
西晚卿將宮行琰這一句話,一字不落全進了去,她臉上的淺笑瞬間僵住,一時之間真不知道作何回答。
宮行琰早已料到她會是這樣的表情,便也不著急,只是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才催促道︰「進屋吧,想必今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恩,」西晚卿微微點了點頭,不再言語,轉身緩步走向房間。
宮行琰一雙眸子緊緊盯在西晚卿的背影之上,看著她走過紫月軒前的院子,繞過紫月軒的回廊,直到她走進屋,再也看不見,才足尖輕點,飛離了安國候府。
蓮心一直提心吊膽的等在紫月軒內,此刻見西晚卿走進屋,一顆提著的心,才方得放下,她急步走到西晚卿的跟前,神色著急道「小姐,你無事吧,嚇死奴婢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嗎,」西晚卿瞧了瞧蓮心擔憂的小臉,內心十分欣慰,這小丫頭哪點都好,就是沒事愛瞎擔心。
蓮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姐讓她大膽些,可是至今她膽子也沒大多少,論穩重和膽量,她的確是及不上莫語。
「咦,小姐,莫姐姐怎麼未同你一塊兒回來,」蓮心想到莫語,這才發現,小姐與她二人一同出了侯府,可是回來的卻只有小姐一人,遂有些擔心的詢問道。
「莫語,她隨後就到。」
「蓮心,小姐她回來了嗎?」西晚卿的話音剛落,屋外,莫語神色慌張的闖進屋子,想是太著急了,她並未一眼看到房中的西晚卿,而是向蓮心問道。
西晚卿瞧著莫語慌張的樣子,不禁啐了一句︰「莫語,什麼時候,你也變得如此不穩重了。」
「小姐,你能怪奴婢不穩重嗎,你被那位不聲不響給帶走,奴婢都急壞了,」被西晚卿啐了一句,莫語那張嬌俏的臉上,寫滿了一百個我不滿意。
西晚卿看著莫語一頭青絲微微有些凌亂,氣息也極為急促,怕是這一路也是施展輕功飛回來的︰「小丫頭,逗你兩句,你還較真了,」西晚卿一邊打趣莫語,一邊端了杯茶飲了一口。
「小姐,」莫語此刻十分嬌俏,一只腳跺了跺地面。
西晚卿喝完茶,淺淺笑了笑,對兩個丫鬟道︰「好了,好了,不打趣你們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們都各自去歇息吧,明日府上定然會很熱鬧,怕你們到時候沒有精力看這場熱鬧。」
「是,小姐,」莫語、蓮心二人同時應了聲,二人走出房間,蓮心出門折過身子,順手替西晚卿將房門帶上。
西晚卿寬了衣,吹滅了蠟燭,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完成了這麼一件大事,這一夜睡得極好,長夜無夢,一覺直到天明。
第二日,函陽城百姓們茶語飯後的擺談,正如西晚卿所預見的一樣,無論是大街小巷,酒樓茶館,都在議論安國候府三小姐西逐琴在鳳仙樓搭班一事,說書的先生甚至為西逐琴此舉編了橋段,拿著這樣的橋段在茶館說得是繪聲繪色,為自己招攬了不少生意。
一大早,西博堅一如往常,乘坐了一頂軟轎去上早朝。
文武百官也不乏八卦之人,早朝後,一眾穿著朝服的官員,成群結隊的走出金鑾殿,西博堅自那日與蕭雲鶴鬧翻後,至今在朝堂之上踫面也未搭理對方,此刻走出金鑾大殿,蕭雲鶴難得與西博堅走在了一處。
「侯爺,恭喜啊,令嬡西逐琴昨日在鳳仙樓搭班,又是彈琴,又是歌舞,又是作畫,生生將那鳳仙樓的第一花魁舞傾城都給比了下去,此刻整個函陽城的人怕都是在議論令嬡是如何讓如何的才藝雙絕,恐怕令嬡經過昨日之後,名聲大震,堪稱南衡國的第一才女啊,」蕭雲鶴站在西博堅的身側,一字一句,說得朗朗上口,引得一旁的官員皆圍在了他們身旁。
西博堅听聞大怒,他安國候府的兒女,又怎麼可能去鳳仙樓那種污穢的地方,更別說是去那種地方搭班︰「蕭雲鶴,你若再胡言亂語,莫怪本候不顧念情誼,在皇上面前參你一本。」
「候爺,是不是本官胡言亂語,你問問眾同僚便知,本官好心恭喜你生得一位才貌雙絕的女兒,你倒是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見西博堅視乎動怒了,蕭雲鶴便義正言辭的接了他的話,久混官場這麼多年,豈能沒有一點打趣人本事。
「是啊,本官也听說了,西三小姐昨夜在鳳仙樓搭班一事。」
「的確有此事,本官的三兒子,昨夜都去了鳳仙樓。」
「你們都只是听說,本官昨日可是去過鳳仙樓,那西三小姐果然名不虛傳,才藝雙絕,貌若天仙,一支孔雀之舞令本官至今尤為回味。」
一眾官員你一句,我一句,將西博堅的一張老臉氣得通紅,蕭雲鶴這時卻站在一側,倒是默不作聲了,看著西博堅惱怒,他內心甚是感覺到痛快。
如此多官員在議論西逐琴之事,特別是還有個別官員,現下正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西博堅雖然惱怒,但也不敢將一干人等都得罪了去,悠悠之口難堵,西博堅狠狠刮了蕭雲鶴幾眼,也冷冷打趣道︰「蕭大人,你也養了個好兒子嘛,都將閨房之事畫到你戶部尚書府的門楣之上了,真是令本官大開眼見啊。」
「你……」一提到那件事,蕭雲鶴頓時氣急,他怒目狠狠的瞪著西博堅,你了半天,也沒你出一句話。
那件事情對蕭雲鶴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更可氣的是,他至今未查出,那件事是何人所為,居然敢在戶部尚書府的門庭之上,堂而皇之的畫上圖,這不但令蕭騰丟了顏面,更是打了蕭雲鶴那張老臉,作畫之人完全不將他這個南衡國的一品大員放在眼中,那件事情在函陽城引起了一些轟動,以為過了這麼些日子,已經被人淡忘,此刻西博堅又從新提及此事,將他的一張老臉都丟盡了。
果然,那一眾官員听了西博堅的話,便沒有再繼續討論西逐琴之事,而是轉而看向蕭雲鶴,雖然他們都未開口說話,但是個個臉上皆是掛滿了諷刺的笑意,那笑意再明顯不過了,就算蕭雲鶴是初出茅廬的小官員,也看得明白。
「哼,」蕭雲鶴不悅的冷哼一聲,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獨自大步往皇宮外走去。
西博堅的臉色也不甚好看,待蕭雲鶴走遠後,也未再多停留片刻,亦獨自一人離開了皇宮,朝自家候在宮外的軟轎走去。
安國候府的下人,見西博堅遠遠走來,立即彎腰,將那軟轎的簾子挑開,伺候西博堅上轎。
西博堅走至軟轎跟前,輕輕挑開朝服,跨步上了軟轎,待他穩穩坐落後,那下人才將簾子放下,兩名轎夫小心翼翼的抬起轎子,穩步離開皇宮,朝安國候府方向而去。
「你們听說沒,昨夜安國侯府的三小姐,居然去了鳳仙樓搭班。」
「可不是嗎,听說西三小姐還與那鳳仙樓的第一花魁,舞傾城比試了才藝。」
「我還听說,那第一花魁,居然敗在了西三小姐的手里。」
「誒,可惜鳳仙樓那種地方一擲千金,不是我等能去的地方,縱使我等再垂涎于西三小姐的美貌與才學,那也只能是枉然。」
市井上,街邊小攤,幾個男子點了茶水,叫了些茴香豆,圍成一桌,正在議論西逐琴去鳳仙樓搭班的事情。
西逐琴大敗舞傾城,一夜之間幾乎成了函陽城年輕男子的夢中情人,勾去了不少年輕男子的心魂,氣得一些閨中少婦或是閨閣女子咬牙切齒,這不街邊正有幾個女子圍成一團,私下中傷著她。
「想必那西三小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身為一個官家之女,居然公然拋頭露面,去鳳仙樓那種地方搭班,怕是想男人想瘋了。」
「誰說不是呢,听說那位西三小姐,昨夜大敗舞傾城後,和一名年輕男子眉目傳情,兩人還互換了定情信物呢。」
「這西三小姐真是不要臉,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居然公然與年輕男子曖昧不清,勾勾搭搭。」
西博堅的軟轎一路行在函陽城的大街上,沒少听說西逐琴在鳳仙樓搭班獻藝的事情,雖然那些百姓在認出安國候府的轎子之後,皆是紛紛住了口,但是仍是氣得西博堅一張老臉陰雲密布,他隱于朝服下的雙手,更是緊緊握成了拳頭。
「走快點,」西博堅冷冷的話語從轎中傳出,他怕若是再不快些回府,再多听些有關西逐琴的言論,他非氣得在轎中吐血不可。
「是,侯爺,」隨轎伺候的下人听出西博堅的語氣不甚好,絲毫不敢耽擱吩咐轎夫道︰「將轎子抬快些。」
兩名轎夫加快了腳步,安國候府的軟轎快速通過街道,很快就回了安國候府。
軟轎剛落在安國候府大門前,不待隨轎伺候的下人將轎簾挑開,西博堅就自行動了手,他利落的下了軟轎,怒氣沖沖的大步走進府內。
「侯爺回來了,」畢野是這安國侯府的大管家,西博堅下朝,他自然是早早的等候在了安國候府的府門前。
西博堅一張老臉陰雲密布,冷聲吩咐畢野︰「去將三丫頭給本候叫來。」
「是,候爺,」見西博堅如此抑郁,畢野很識時務,也不敢多問發生何事,只管應聲去辦事。
西博堅怒氣沖沖的回到竹院,未有心思換下一身繁重的朝服,便進了竹院大廳,他一掃那寬闊的袖子,穩穩坐在大廳主位的雕花太師椅上。
在大廳中伺候的小丫鬟,見西博堅走進來,低垂著頭恭恭敬敬走到主位邊,為他添了熱茶,然後又恭恭敬敬的退于大廳一旁。
「奴婢見過夫人,二小姐」西博堅房中的大丫鬟秋菁候在廳外,見大夫人領著西逐煙過來,福了福身子,給二人輕輕行了禮。
「起來吧,侯爺下朝了嗎?」大廳外隱隱約約听見大夫人的聲音。
「夫人請進,侯爺他此刻正在廳內,」秋菁回答道。
大夫人與西逐煙二人繞過秋菁,邁著端莊的蓮步,走進大廳。
二人一進大廳,果然看見西博堅眉頭陰郁的坐在主位上,二人對看一眼,心便了然,看來她們今日听到的那些傳言多半是真的。
「妾身給侯爺請安。」
「煙兒給父親請安,」見西博堅很不高興,母女二人小心翼翼的走到西博堅面前,微微福了身子,輕言細語的給西博堅請早安。
西博堅抬頭看了這母女二人一眼,見大夫人端莊,西逐煙婷婷娉娉,蹙起的眉頭稍微平整了些︰「起來吧,還是夫人與煙兒有心。」
大夫人、西逐煙起了身,大夫人走到西博堅對面的主位上緩緩坐落,她是安國候府的當家主母,自然是坐在西博堅的身側。
西逐煙緊挨著,坐在了兩人的下首位置,丫鬟們很懂事的又添置了些茶水糕點,供三人消遣,畢野還未將西逐琴帶到,三人便沒事閑聊幾句。
「奴婢見過三姨娘、四小姐。」
自從二姨娘死後,安國侯府便只剩下了大夫人與三姨娘兩房,這三姨娘更是比以往更加勤勉的往竹院這邊跑,雖然她是一個小妾,上不了台面些,但是每每給西博堅送送參湯,送送糕點啥的,倒是也很得西博堅的心。
三姨娘撫了撫手中的絲絹,細語軟軟︰「侯爺可下朝了。」
「侯爺與夫人此刻正在廳內,三姨娘、四小姐請進,」秋菁回道。
「恩,」三姨娘應了一聲,與西逐畫二人邁著蓮步走進大廳,今日西逐琴一出事,安國侯府的女眷們請安都湊在一塊兒了。
三姨娘比大夫人年輕些許,加上保養得好,雖然生了兩個孩子,可如今這容顏依舊明艷妖媚,她輕扭著縴細的腰肢走到西博堅面前,當然西逐畫是緊隨在三姨娘身邊的。
「妾身給候爺卿安。」
「畫兒給父親請安,」母女二人微微對著西博堅福了福身子,畢恭畢敬的行了禮,那三姨娘問安的話語,更是柔得可以滴出水,莫說西博堅受不了,怕是,普天之下,大多數男人都受不了她這種柔媚至極,嬌媚至極的聲音。
大夫人看著三姨娘那魅惑勁,真恨不得狠狠刮她幾眼,三姨娘這狐媚子,平日就專會使這些狐媚的手段,將侯爺的魂給勾去,大夫人內心里暗暗將三姨娘咒罵一遍。
原本西博堅那一臉郁色,在見到三姨娘的風情柔媚之後,委實消去了不少,他看著面前福身行禮的三姨娘與西逐畫,溫著嗓子道︰「起來身吧,難為你們母女二人日日來給本候請安。」
「父親,這是生為女兒應盡的孝道,」西逐畫隨了三姨娘的性子,慣會說些好听的話,討人喜愛。
給西博堅請完早安,三姨娘與柳雙蝶各自挑了個側位坐下來。
「侯爺,三小姐帶到了,」畢野領著西逐琴走進大廳,恭恭敬敬的稟明西博堅。
西逐琴先是向主位上看了看,然後又略微掃了掃側位,除了西晚卿很少到前院來,今日這安國候府的主子可算基本到齊了,她內心隱隱約約感覺到事情視乎有些不妙。
「琴兒,給父親、母親請安,」西逐琴內心盤算著,但也沒忘了動作,規規矩矩的給西博堅、大夫人行了個大家閨秀之禮。
以往這西逐琴乃是西博堅引以為傲的女兒,今日他卻見西逐琴半屈著身子,也未讓她起身,他怒目瞪著西逐琴,揚手間寬闊的朝服水袖一甩,袖子掃過身側的案幾,袖子掃過,案幾上的茶杯 當一聲落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西逐琴本是屈身福禮,此刻眼睜睜看著西博堅將那茶杯摔個粉碎,顯而易見這股惡氣正是沖著她的。
「父親,請您息怒,琴兒不知哪里惹您生氣了,」西逐琴本是微屈著的身子行禮,此刻見西博堅大怒,便顧不得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隨後她又抬起頭來小心翼翼的對上西博堅的眼楮。
「你這個不要臉的逆女,本候的臉都被你給丟光了,還敢說不知道錯在哪里,」西博堅臉色越來越陰沉,對西逐琴說話的語氣也是恨得咬牙切齒。
廳中之人,見西博堅對西逐琴大動肝火,無一不高興,西逐畫、三姨娘雖然不動聲色的看著,可是內心卻樂呵得很。
西逐煙仍是一臉傲氣,她內心暗自盤算著,若是今日將西逐琴弄倒,那安國侯府再也沒人可以與她爭鋒,遂給大夫人暗暗地使了個眼色。
大夫人準確無誤的接收到西逐煙暗示的眼神,她本就坐在西博堅的身側,此刻她那只捏著絲絹的手,輕輕在西博堅胸口處撫了撫,幫助西博堅順氣,關切道︰「侯爺,您別氣壞了身子,事情究竟是怎樣的,您心平氣和的問一問這三丫頭就是。」
「心平氣和,本候能心平氣和嗎,這個逆女丟臉都丟到那花街柳巷去了,現在全函陽城的人,怕是都知道,本候養的好女兒,昨夜竟然在那鳳仙樓與第一花魁舞傾城大斗才藝,當著那些尋花問柳之人,又是歌舞,又是作畫,全然與一個下賤的青樓女子有什麼區別,」西博堅說話的語氣微微有些顫抖,可見他著實氣得不輕,他對西逐琴寄予了太大的希望,此刻這個令他引以為傲的女兒名聲盡毀,他以往盤算好的那些希望與規劃,此刻全都變成了無稽之談,讓他怎麼能輕易咽下這口氣。
「不僅如此,這個不要臉的逆女,居然在鳳仙樓當著如此多人的面,與一個年輕男子勾勾搭搭,還互贈信物,」西博堅氣得話語頓了頓,然後才接著說道。
「竟有此等事,」大夫人看了一眼跪著的西逐琴,流露出幾分很痛心的神色,然後又安撫西博堅道︰「侯爺,您也別听外面那些人的一面之詞,豈不問問三丫頭。」
西逐琴听了西博堅的一番怒訴之辭,內心十分氣極,這鳳仙樓是什麼地方,她怎麼可能會去那種地方,她跪在西博堅面前,拼命的搖了搖頭︰「父親,您要相信琴兒,琴兒昨夜一直待在杏院內,半步都未曾踏出過房門,又怎麼可能分身去鳳仙樓那種地方,琴兒更不識得什麼年輕的公子,也未曾交換過什麼信物。」
「你說的可全是真的?」見西逐琴的言語懇切,西博堅明顯有幾分動容,不似之前教訓的那般口吻了,臉色也緩和了些許,問西逐琴道。
西逐琴狠狠點了點頭,一雙梨花杏目,盈盈含淚,桃花粉面帶上三分柔美,七分可憐,將那惹人憐惜的表情做到了十分︰「父親,琴兒怎敢欺騙您。」
「侯爺,三小姐自負才高,那鳳仙樓的舞傾城又被那些個函陽城的貴公子們傳得神乎其神,傳言舞傾城有仙貌之姿,才藝雙絕,又是賣藝不賣身,這等名聲豈不是蓋過了三小姐,三小姐一時不服,偷溜出侯府與之比試比試也不無可能,」三姨娘見西博堅視乎被西逐琴說得有幾分動容,遂說了這麼一句。
「三姨娘,你……你分明是胡說,琴兒生在安國侯府,有父親照撫,身份是何等的尊貴,又豈能與一個青樓女子計較,」西逐琴雙目含恨,臉色卻做得楚楚可憐的側頭看著三姨娘。
西博堅實則也希望,西逐琴沒有去過鳳仙樓,畢竟這個女兒,他辛辛苦苦培養了多年,就指望她能嫁入王侯之家,為安國候府穩宅固業,三姨娘的話實實犯了他內心的忌諱,遂冷冷刮了三姨娘幾眼。
三姨娘與西博堅同床共枕多年,算是比較了解西博堅,見西博堅那不悅的眼神,遂立馬閉了嘴,再不敢胡言亂語。
西博堅對三姨娘那冷冷的眼神,大夫人一點沒落下,全看了去,見三姨娘沒討喜,大夫人暗自高興,更是在內心對三姨娘譏諷了一般,這三姨娘還真是蠢,就算再想弄死西逐琴那小賤蹄子,也不該當著侯爺的面表現出來,這小門小戶出來的,果真是上不了台面。
「侯爺,三丫頭口口聲聲說沒去過那鳳仙樓,妾身也相信得,憑三丫頭的教養,該不會做出那等糊涂之事,若是有人能證明三丫頭昨日確實在杏院內,那些閑言碎語不就不攻自破了嗎?」大夫人在一旁溫婉的提醒西博堅道。
大夫人說這些話,乃全是順著西博堅的心,西博堅听了這些話,面色果然好多了︰「夫人說的是,多虧夫人提醒,夫人真是本候的賢內助。」
大夫人得了西博堅一番夸贊,偷偷瞧了一眼三姨娘,然後臉上帶著一抹笑意,得勝之意再明顯不過。
三姨娘定然是瞧見了大夫人那一抹挑釁的神色,內心暗暗惱恨,她雲袖下的一雙玉手,恨得緊緊捏成了拳頭。
西博堅自然是沒瞧見自己的兩個女人,當著他的面,在這廳中明爭暗斗,他此刻看了看西逐琴︰「琴兒,可有人能證明,你昨夜一直待在杏院內。」
西逐琴想了想,內心咯 一下,能予她證明的人便只有紅玲,她是知道的,這紅玲乃是大夫人安排去杏院監視她的人,又豈會予她作證。
「三丫頭,怎麼不回話,到底有沒有人能為你證明,」西博堅久久未听見西逐琴回話,再次開口問道。
「回父親,琴兒的貼身丫鬟紅玲可以作證,」明知道紅玲可能不會予她做證,但是西逐琴還是咬了咬唇說了出來,不想放過最後的機會,哪怕只有一絲絲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