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一天一夜,莫少天總算醒了。♀
醒來時正值凌晨,黎延在旁邊趴著,已經睡著。柔軟烏黑的發絲落在雪白的被單上,像宣紙上游走的線條。
莫少天剛要伸手撫模,稍稍一動就感覺一股鑽心的痛楚自肩膀襲來,簡直痛徹心扉。不由得眼神移了移,看到自己上身包得像木乃伊,頓時記起在車上的那場槍戰。
視線又回到熟睡中的黎延,然後才掃視整個病房,發現鐘叔竟然也在一邊的椅子上。他年紀有點大了,也許想一直支撐著照看自己,但終究強撐不了,也趴在桌子上睡著。
莫少天一點也不意外鐘叔能出現在這里,只是許沐凡居然能陪床,讓他大感意外。
黎延在睡夢中感受到一股探究的視線,執拗地定格在自己身上,迫使他悠悠轉醒。
眨了幾下終于睜開眼楮,由于一直強撐到了凌晨兩點,他眼里全是血絲。
印入眼簾的是莫少天蒼白如紙的臉,兩人視線接觸的瞬間,他的臉似乎紅潤了一點。
「莫……」黎延張張嘴,感覺喉嚨干澀的很,被他直愣愣看著,赤果的目光仿佛要將他看穿。槍戰事件發生之前,即便是莫少天死了,他估計也只是覺得生命可貴失去可惜,但自從覃助理對他說了那番話後,他覺得感激和感動。這些情緒雖然不能讓他和莫少天在心里走更近一點,但足以讓他懷抱著感恩的心,守在病床前等待他醒來。
莫少天被子彈打中的位置並不是要害,手術也進行得十分順利,就算是這樣,黎延也是充滿歉意的,他不能想象假如莫少天死了,自己大概會愧疚一輩子。
「莫……總,你覺得怎麼樣?」剛醒來的聲音並不清晰,低啞低啞的。
莫少天輕輕蹙眉,沒有血色的嘴唇動了動,剛要開口,只听傳來「咚」的一聲。♀
順著聲音看過去,原來是鐘叔醒來,看到莫少天已經蘇醒,一激動,起來的動作太快,把椅子絆倒了。
「少爺!您醒了!」鐘叔驚喜道,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病床前,老淚縱橫。
「少爺有沒有覺得哪里很痛?要不要喝水?啊,不能馬上喝水,對了,還得給夫人通知一聲……不,我先去叫醫生……」鐘叔高興得有點語無倫次。
莫少天淡淡一笑︰「我沒事,你別吵。」
鐘叔停下絮絮叨叨,依然關切地看著他。
「你做好該做的事——叫小覃過來。」莫少天吩咐道。黎延還未听懂什麼是該做的事,鐘叔第一時間就默契地反應過來,點了點頭,就走了出去。
等他出門,黎延才不解道︰「我去幫你叫你醫生?」
說著要站起身去摁呼叫器。
莫少天道︰「不用,我一切都好。」
黎延盯著他蒼白的臉色,還是不放心地按下了呼叫器。
醫生不敢耽擱地小跑過來,麻利卻小心地檢查完,欣慰道︰「傷口復原速度不錯,出血也不多。」雖然如此,還是小心翼翼地換了幾層紗布。
黎延最怕見血,見狀便移開頭,不忍心看到觸目驚心的傷口。
莫少天本來因為醫生的動作而覺得疼痛,看到黎延的小表情頓時好笑起來,似乎也不覺得那麼疼了。
醫生剛包扎檢查完畢,覃助理就風風火火趕來。
他也是連著熬了一天一夜,現下眼圈烏黑,薄薄的鏡片擋也擋不住,卻絲毫不顯狼狽,穿戴整齊而嚴肅。♀他臉生的年輕,辦事卻穩妥,整個人的感覺有點像肖默。
早已得到莫少天蘇醒的消息,但親眼目睹還是讓嚴肅的覃助理臉上一喜︰「莫總您可醒了。」
「恩。情況怎麼樣?」
「確確實實是森川下的手,不過打探回來的消息稱,森川原也沒打算真正襲擊您,只是想給您……」覃助理停頓一下,組織著語言,「只是給您一點警告。」
莫少天的雙親無論是哪個都有一定背景,黑白均沾。父親在日本跟森川祖上幫會關系密切,這次的襲擊著實是狠狠沖擊了一下二者的結盟。
莫少天嘲諷一笑︰「警告?我看他是不想呆在中國了。」帶著倦意的臉卻閃過一抹狠戾。
「莫總難道打算……」覃助理吞了吞口水,雖然森川這次是該死,可是也算是誤傷,何況森川在日本的勢力很大,莫父也不一定願意真的結下梁子。
「放心,不過一點小傷,不必勞煩老頭子。」莫少天嗤笑,「既然他都給我下警告了,我怎麼也要禮尚往來——森川傅仁老先生倘若知道自己孫子是個只愛男人的,估計能從病床上一躍而起,這等一流療養方式,你說怎麼能浪費了呢?」
莫少天笑得惡意十足,話里也不見得多生氣,覃助理怔了怔,就知道他根本沒把森川當回事,也清楚自家主人打的什麼主意。
黎延在旁也漸漸听明白了一點,看來白簡很可能就徹底擺月兌這個森川楓了。
莫少天余光瞥見黎延似乎眼角流露出笑意,不經意卻美好,頓時心里頭有點癢癢的。沒受傷的那邊手掙扎著模了模他腦袋,又順道點了點他淡色的唇。
黎延也不知他怎的眼里又浮現那種發/情時才有的神情,略帶羞澀地垂下眼。
莫少天真是愛死他這個反應。
而覃助理不解風情地杵在那里,觀望二人的小互動。他頓時皺眉道︰「這件事你親自去一趟日本。還有,對外封鎖我的消息。」
「那……另外一件事?」覃助理朝黎延方向瞟了瞟,想問許沐凡的事情還查不查。
你這根木頭!老子就是想屏蔽河蟹你一陣子!
莫少天暗罵道,狠狠一個眼神射過來。覃助理雖不明白但也不敢再提,重重點了點頭,大步走出去。
好了,電燈泡都滅了,接下來……
莫少天悲哀地發現自己連抬起身子都做不到。
這病房是高級vip,裝飾得很舒適,而且安靜無人打擾。美食就在當前,他卻吃不得。
黎延看他赤果卻猶豫的眼神在自己身上轉來轉去,怎麼會不明白他想干嘛?
可他此刻就像被重創的獅子,平日再是威風凜凜此刻只能可憐兮兮地躺在白花花的床上,半分威力都使不出來。
黎延毫不退讓地回應他的眼神。他是覺得歉意和感激,但不代表他要,呃,主動送。
烤架上的肉會自己翻轉?做夢吧。
「沐凡……」莫少天還依稀看見黎延的臉上淡淡的紅印,自己那巴掌可不輕。還好那時玻璃碎渣沒滑道這張臉上,不然演藝前途可就毀了。
黎延下意識地模了一下自己的臉,道︰「莫總,不疼的,你怎麼樣?」
莫少天很想說疼,因為傷口的確是一直隱隱作痛,但他拉不下面子。可是,可是他的確很想被安慰,尤其是被黎延安慰。
這種心情很奇怪,但莫少天此刻就是那麼渴望的,他心里的小九九叫囂著需要溫情的撫慰。
安靜地對視一會,莫少天淡淡道︰「叫我少天。」
少、天!
黎延頭皮一陣發麻,這是要搞哪出?
不過那兩個字讓他想起了在手術室門前來了又走的女人,她稱莫少天為「少天」,鐘叔則稱呼她為「夫人」。她既漂亮又氣質,不明白莫少天為何還要跟別人亂來。
「莫總。您別開玩笑了,這是您夫人的專用稱呼吧。」黎延平靜道。
莫少天挑挑眉︰「夫人?」
「我見過她了,手術室門前。」
莫少天一頭霧水,他還沒結婚,哪來的夫人?
「……你說的,不會是莫秀蘭吧?」莫少天反應過來,能來手術室的女人只有她,沒有陪在床前更是她的作風。
黎延吃驚道︰「你母親?」這麼一想來的確是,他們二人眉眼十分相似,那個女人雖然顯得年輕,但當時自己就覺得她看起來要比莫少天大上一點。
「你怎麼可以這麼直呼她的名字?」黎延不贊同道。
「你懂什麼,她就這麼作,好顯擺自己保養有方。」莫少天提起她一點尊重都沒有的語氣,雖然臉卻是笑著的。
黎延深感不解,想著要不要跟他講講孝順和尊重是什麼。
莫少天不悅地沉下聲音︰「總提老太婆做什麼,你還沒叫我的名字。」
「……」
他可以理解為大少爺的任性嗎?
黎延硬著頭皮,咬牙道︰「少、少天。」真是太別扭了。
感覺還不錯。莫少天很滿意,但又覺得一遍還不夠,繼而道︰「再說一次。」
「……少天。」順從說完,擔心從此就要這麼稱呼他,黎延大著膽子道,「莫總,我真的叫不習慣。」
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方才還暖洋洋的感覺瞬間就沒了。
莫少天眼里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黎延只好戰戰兢兢地又喚了一聲「少天」。
可這次大少爺並不領情,冷哼一聲沒回話。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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