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把一肚子怒氣全炸出來了,圍觀的人有听得不停地點頭附和的,有對著那三個坑指指點點的,有的就只是樂呵呵地瞧熱鬧的。♀
周氏滿臉通紅,他們是根據合適的距離來選位置挖坑的,根本沒去注意門口不門口的事兒。看看這坑又不是正正對著那門,且離牆都至少有一大步遠了。有腦子的人都不會把樹種得緊挨著牆根呀。還有,這東屋明明就屬于咱家的呢。咱們就算要堵,那也是堵自個兒的門口。
看著已經鬧哄哄的場面,周氏只得出面解釋道︰「二嫂,這是咱們自個的院子,咱想在這空地上挖坑種幾棵果樹,好讓幾個孩子以後能摘些果子吃,這也沒礙著誰吧。你咋能說是堵了你的路呀?」聲音不高,但足以讓大家都能听得清楚。
圍觀的人當中也有些實在的人,一個圓臉的村婦點著頭,嘴里說道︰「周嫂子這主意兒好呀,咱家也打算在院子里種上一兩棵桃樹咧,這花開得紅艷艷的,還有果子吃。」
這婦人的話音一落,馬上有個四十歲左右的村婦大聲地笑道︰「喲,我說春生媳婦呀,你是想種了桃樹好弄桃花來戴頭上吧。你家兒子都要說媳婦兒了吧,你說你咋還那麼愛臭美咧。」
她這麼一打趣,周圍的人就都哄笑起來了,然後你一句我一句地就從種桃樹說到誰家的男娃到了說親年齡了,誰家的女娃已經定親了。
遭到了忽視的王氏立即大嗓門一喊︰「哎喲,老四家的,你這是要跟我裝糊涂呀。我又沒說你種果樹不好呀,你自個家里的地兒,你愛種啥種啥,」王氏這大嗓門一出聲,就又把圍觀的人的注意力給喊回來了。♀她看到眾人的目光又朝著她這邊來了,把頭仰得更高,好像個打勝仗的大公雞,「就是種上個十棵八棵也沒……」
「二伯娘,你剛剛說啥了,我听的不大懂咧,你說這是誰家的地兒呀?」沒等王氏把話說完,羅喜兒就搶過話茬問道,然後眨巴著兩只大眼楮裝作在等著王氏能給她好好地解釋一下。
王氏被羅喜兒搶斷了話,自然是十分不悅的,可看到大家也都在盯著她看,等著她開口呢。她就想著算了,不跟個小丫頭片子計較了,但還是白了羅喜兒一眼道︰「不就是你們家的麼。你一個小丫頭听不懂,還插啥嘴咧,呆一邊玩去。」
「二伯娘,既然你都說了,這是咱家自個的地兒,那咱們還不是愛種啥種啥,愛種哪兒就種哪兒。」羅喜兒笑眯眯地說,只當沒听見王氏後面那句話。
王氏听了一愣,的確是這個理兒呀,她剛剛在前面不也是這樣說著來的麼,可又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其他的人也不住地點頭,交頭接耳起來,可不就是這麼一回事,自家的院子想用來干啥就干啥,能礙得著誰了呀。
羅喜兒再一次笑眯眯地問道︰「那不曉得二伯娘今兒個過來是要指點咱們怎樣種樹呢,還是說不許咱們在自個兒的院子里種樹呢?」
王氏忽地兩手掌用力一拍,拔高聲音怒道︰「我管你們咋樣種咧,那是你們自個兒的事兒。♀可你們就不應當種在咱這舊屋的門口上,堵著不讓人進出呀。你們自個兒瞧瞧,大家也來瞧瞧看,這都挖到哪了呀,我今兒個要是不過來瞧的話,你還不得把我這屋的門坎都能挖掉了呀,再一路挖到屋里去呀。」
「二嫂,你這話說得可冤枉咱們了。咱挖的這坑離門口遠著呢,怎麼你就非得要說堵住門口了咧。二嫂,莫怪我多嘴說一句,我都听孩子他爹說了,這兩間屋子可是老爺子留給了他的。咱們還正想問下為啥二嫂一直鎖著這屋子……」周氏在一邊听了這麼久也終于開竅了一點,心想,連喜兒丫頭都曉得這是咱家自個的地兒,輪不到他人來說事。我還求啥相安無事的呀!?于是把心一橫就質問起這屋子的歸屬權了。
「老四家的,你這是說啥呢,你這是想當著這麼多人的賴上我了?村里邊誰不曉得,這東屋一直是咱家住著的,我成親那會的新房在這里,咱家二爺、海子、光子,還有大閨女金花都是在這屋里接生下來的,他們還都在這屋長大的咧。你咋說這屋子是老爺子留給了老四的咧?」王氏咋一听得周氏說出這屋子是公爹留給了老四的,她還就心里慌了一下,沖口就反駁道。不過一說完這些話了,她又定下心來了,一點兒也不覺得心虛了。
她眼珠子一轉,繼續說道︰「老四說啥了你就信啥了呀?分家那會兒,老四他才多大點兒呀,他曉得啥呢?喲,我曉得了。你今兒個在這種啥樹的,為的就是要佔咱這舊屋子。我就說呢,你這地兒都空了那麼久了,搞啥子突然間就要在這里種樹了呢。原來你打的是這種主意呀。哎呀,膽子也恁大了,一家大小的合起來要霸佔兄弟家的舊屋子,大家都來給評評理呀,這一窩子大的小的心肝都黑透了去呀,眼皮子底下也敢這樣。老四那白眼狼兒,虧得咱們家看著他長大的咧,把他當作自個兒的孩子一樣,這會兒翅膀長硬了,有家有小了,眼里就沒有我這個二嫂了呀。自個兒不敢出面了,就慫恿媳婦兒出面要佔我這屋子。一大家子狼心狗肺的,遲早要被天收了……」
看熱鬧的人都豎起了耳朵,呵呵地笑著,又時不時地和站得相近的人耳語一番。以往看到這羅老四家總空著半個院子,就已經覺得奇怪了的,久了,就當是他們家太窮,連院子也圍不起。沒想到原來這背後還有這麼復雜的故事的咧。難怪時不時地就有人看到過王氏從這兩間屋子里進出。
「二伯娘,你干啥罵咱們家呢,這要說被天收,還不知道是誰要被天收咧。爺爺去了的那年,我爹都十五歲了吧,二伯娘為啥說我爹啥也不曉得呢?咱們都知道的,爺爺是把整個老屋都留給了咱們爹的,難道這老屋不包括東屋的麼?你們分得了前面那塊地,又蓋了新房子住上了,咋還要掂掛著這老屋呢?自從爺爺去了以後,二伯娘就鎖上了這東屋,咱們一家人都不能進去了咧。二伯娘一家還經常往這進進出出的,弄得咱們連著這東面的地都一直空著,啥也沒種,也沒圍院子呢。大家都給評評理,這到底是誰霸佔了兄弟家的屋子呢?」羅喜兒不緊不慢地說道。
人群中開始三三兩兩地議論開了,也不再壓低聲音了。有人說整個老屋當然包括東屋了,如果有西屋,還包括西屋呢。有人馬上就相告知,原來有西屋的,後來拆了改建了廚房,還有菜園子。有人說如果是這樣,那就是老二家做得太不地道了。有人就接口說,是呀,難怪一直沒圍起院子,原來是這個原因,空了這麼大一塊地可惜呀。還有人說,這可不好評理了,咱們誰能曉得當時羅老爺子是咋分的家。又有人接過話頭說,是呀,這可真不好說呢。不過當年羅老四還沒成親,羅老爺子咋可能把這麼大的一個老屋全都留給了他一個人住吧。
王氏一听到了這後面的兩種說法,馬上眼前一亮。她得意地仰著頭說︰「你有啥憑據,你爺爺是分了整個老屋給你爹的?你一個丫頭片子,你懂啥了,你就只曉得你爹說啥就是啥了。小小年紀就這麼愛胡亂說話兒,也不怕……」
「喜兒咋胡亂說話了,咱們一家是不曉得爺爺當時咋分的家,不過一定有其他人曉得的吧。分家時,兄弟姐妹們不都要在場的麼,那大伯父,三伯父,大姑他們肯定都曉得的。」羅志順適時地站出來支持妹妹。
「這事我老婆子也曉得咧。五妹她大伯(羅老爺子)是把這整個老屋都留給了老四的。」人群外響起一個緩慢的聲音。
大家都轉過頭向後望去,羅喜兒也踮起了腳尖,又斜了斜身子從人縫中瞧過去。人群外站著兩個老太太,其中一個是四祖女乃女乃。她才想起來,前邊王氏人未到大嗓門先喊起的時候,四祖女乃女乃听到了聲音就往他們家菜園子那邊走了。後來人都圍過來,她也沒顧得上去注意四祖女乃女乃往哪去了。另一個老太太要年輕一些,可能六十出頭的樣子,也收拾得干淨利落,一臉的和氣慈祥。
「四女乃女乃/四祖女乃女乃,十三嬸娘/十三女乃女乃,」按照自個兒的輩份,一眾人朝著兩個老太太稱呼起人來了。然後就沒有人說話了,每個人的神情似乎都有些不安。
羅喜兒抬眼去瞧王氏,就見她面色有些陰沉,還低聲地咕噥著什麼。
兩個老太太來到周氏和王氏跟前。十三女乃女乃先開口了,「老四媳婦呀,這樹苗咋都還沒種下呀?我听小慶他爹說了,這露了根的樹苗要趕緊種下的,不能放在外頭太久了。你趕緊地忙活去吧,別耽誤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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