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榮媳婦,分家時,你們家是不是說要那塊新屋地的呀?」一直沒開口的四祖女乃女乃突然向王氏開口問道,聲音冷冷的,目無表情地盯著王氏。♀
王氏說完那一長串話後,看到眾人都被「不合理的分法」這個說法給穩住了,不免又有些得意起來了。突然听得四祖女乃女乃這一問,她心里也一凜,還是如實答道︰「是呀。」
「那你還瞎嚷嚷啥呀?這不都隨了你們的願,分給了新屋地了。」四祖女乃女乃說道。
「咱家是分到了新屋地,可我也沒有說就不要那舊屋子了呀?」王氏分辯道。
「是你沒有說,還是達榮沒有說?」四祖女乃女乃追問道。
王氏張張嘴,一時不知道說啥好,愣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沒有說跟咱家老頭子沒有說,這有啥不一樣,還不都是同一件事兒?」
四祖女乃女乃不屑地說道︰「當然不一樣。你是你,他是他。你就直接答這是你自個兒說的不就行了,跟我拐啥彎彎呀。」
王氏梗著脖子說道︰「我那不是沒能到到場麼,過後我才曉得是這樣子的分法。這太不公平了呀,老大家和老三家都補貼了銀子,老四得了那麼大一個老屋,就給了咱們家一塊空屋地。都是咱家老頭子太老實了呀,听他爹說給啥就是啥,他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同意了。你們說說,要是你們攤上這事兒,你們能服氣麼?」
「哼,你們自個兒求來還要去怨別人。你敢說你們二房一家子在分家前沒有商量過?我咋記得,這分家還是你們二房提出來的呢。你們兩口子要不是早就商量好要咋分的,達榮他能當場同意麼?還不得跟死活鬧著要分家一樣,鬧出點事兒來才罷休。」這下四祖女乃女乃的臉上倒是掛著一絲笑容。不過她不笑還好,一笑就讓人心里發冷。
四祖女乃女乃這是在揭王氏的老底了。在這個年代,公婆還健在,做兒子媳婦的誰要是提分家,那就是大不孝的。王氏當年也是不敢直接提分家的,她就是暗里明里地鬧騰,鬧得幾乎讓家里的日子都過不下去了。村子里年輕一些的人都不曉得這些事兒了,或者只是隱約地听聞了些點滴,畢竟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但像四祖女乃女乃和十三女乃女乃這些老人,當然清楚不過了。
圍觀的人不免人言嘖嘖,還時不時向王氏投去種意味深長的眼神。估計當中也會有人佩服她能有鬧分家的這個勇氣吧。
王氏的臉上陰晴不定的,她覺得今兒個太憋氣,一個個的都跟她作對,都要壞了她的好事兒。可她又敢像對待十三女乃女乃那樣子來對待四祖女乃女乃。村里邊輩份最高的老活寶就那麼幾個了,四祖女乃女乃是其中一個,再加上她是現任里正的老娘,就沖著這兩條中的任何一條,年輕的小輩誰不對她以禮相待呀。王氏要是敢對她出言不遜,先不說四祖女乃女乃的家人會不會追究,就是羅達榮也會怕得罪了里正而狠狠地修理她一頓,說不定還想一紙休了她呢。
四祖女乃女乃扯了一下嘴角,繼續說道︰「你就別費勁兒想著咋狡辯了。分明是你們兩口子事先就打好了算盤,要求分給那塊屋地來蓋新屋子住的。♀可是後來一看到老大家和老三家不要屋子也不要屋地,老爺子給補了些銀子,你眼饞了也想要一份補錢罷了。補錢要不到,就干脆霸佔了東屋。你們得的那塊屋地可是比這東屋要寬敞得多了。做人要知足。」
四祖女乃女乃一開始根本沒打算多管閑事的,但見了這王氏目中無人,準確來說是目無尊長這一點讓她決定要出面來滅滅其囂張的氣焰。她也沒打算要細說出這些陳年舊事的,畢竟這不是她的家事嘛,只想點醒王氏一下,讓其見好就收。但這王氏根本一點兒也不反省,就想著要如何狡辯。想著既然都多管閑事了,那就一管到底吧,不過她還是盡量地沒有把丑話給說絕了。
圍觀的人都是一種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的表情,又七嘴八舌地指指點點起來了。有人說老二家恁不厚道了,理直氣壯地霸佔了兄弟的屋子十多年了。有人說做人還是本分知足些好,算計來算計去的有啥意思。有人說都算計了自家的好處在先的,結果一比較還是不滿意,估計要老屋,新屋地,銀子全弄到手了才會心滿意足吧。
王氏的臉色是白了又紅,紅了又紫了,氣得緊咬牙關,一張臉歪來扭去的,但她是不會好好反省的,只在心里直罵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轉而氣急敗壞地大聲哭喊起來︰「是呀。是我鬧著要分家的,你們都只會罵我不孝敬公婆,有誰曉得我那時過得是啥日子呀。老大一家三天兩頭地往縣里頭跑;老三更狠,娶了個外地媳婦就住在外親家里,干脆就不管家里死活了;老四還是個毛頭小孩,還是咱們一路照看到大的咧。這麼一大家子就扔給了咱們兩口子。咱們起早模黑、累死累活地下地里干活,回家來還要喂雞喂豬,忙前忙後地侍候一家大小的。公婆還不待見我,整天分派我干這干那的,一刻也不想讓我歇著。我又不是鐵打的,我實在是吃不消了呀,就提出了要分家單過。哎喲,誰曉得我咋這麼苦命呀,過了十多年這樣的苦日子,想著分了家,日子就能好過些了。可就在這分家上也要為難咱們一家呀,只給咱們分了一塊空屋地。起那新屋時,咱們又挨了多少的苦呀。老天爺咋不開開眼哪,我們一大家子費心勞力為著老羅家,到頭來啥好的都撈不著,還里外不是人了,被人指著脊梁骨罵……」
王氏一邊扯著嗓子干嚎著,兩只手也沒閑著,拍完了大腿又去捶胸口,就差沒往地上打滾了,因為地上全是濕泥巴,她心疼身上的衣服。她那個發狠勁,看得瞧熱鬧的眾人先是目瞪口呆的,接著就有那心軟的或在自個家里過的正是苦日子的媳婦兒同情起王氏來了。王氏自然是「哭嚎里帶閑」地偷眼瞧見了。
王氏轉向周氏,湊近來直視著她的眼楮道︰「老四媳婦,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是不是咱老羅家最有福氣的兒媳婦了?這分家時,老爺子把好的給了大伯三叔,把最好的留給了你家老四。你過門那時,公婆早去世了,上無老的要侍候,下無小的要照顧,你是不曉得做兒媳婦的難處呀,還一進門來就有那麼大的一個家。不像咱們,那新屋可是咱們一家子辛辛苦苦地花了三個月的時間蓋起來的呀。你說,你還有啥不滿意的,非要盯著咱們一直住開的東屋不放,瞧著機會就想要把它搶走。我是看著老四長大的,可成親後,你們眼里就沒我這個二嫂呀,我心痛呀……」
王氏這是要打苦情加親情牌了,先把提出分家的原因歸咎到兄弟妯娌不顧家,公婆不待見,日子太苦了,挽回些好形象和同情心;接著再向心軟的周氏乘勝出擊,奢望能逼得周氏松口這東屋的事。
周氏被她噴了一臉子的唾沫星子,皺著眉頭,卻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往後退了退。羅喜兒站出來,擋在她娘的前面,冷冷地盯著王氏說道︰「二伯娘,你跟我娘說這些干啥?就算我娘是福氣好,那也不是沾了你的光。還有,分家的事你扯到我娘身上干啥?我娘那會才多大,曉得這羅家麼,認識你麼?你扯來扯去地說了這麼多,不就是很不滿意爺爺的分法??t ??既Ю朗?嗄炅耍?慊掛?焯觳煌5嗇鈽蹲潘?庋?緩媚茄?緩茫?p?仄?暮臀?涯忝且患沂敲矗磕壓治業??岸?渭?艘??耍鄧?塴p>羅喜兒此話一出,周圍死寂一片,眾人的臉色都變了變,王氏白著一張臉,兩眼有些發愣;連四祖女乃女乃也是一臉的凝重,盯著羅喜兒,似乎要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周氏的臉色本來就發白,這會就是慘白了。她從羅喜兒身後一步跨出站到了她的側邊,再一把拉住她的手,「喜兒,你爹他……」
羅喜兒連忙悄悄地稍用力地反捏了下她娘的手,又使了眼色示意她別往下說。周氏不明所以,但還是打住了話頭,一臉憂色地看著自個的閨女。
王氏反應過來了,沒有了剛才的咄咄逼人的表情,聲音也緩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問道︰「喜兒,你爹真的夢見你爺爺了,那你爺爺咋樣說了?」
羅喜兒念頭轉了幾轉。她剛才是一時情急之下這樣說的。等仔細地瞧過眾人的反應,她心里就有數了。這個年代的人很迷信,對過世的祖先,對神神鬼鬼的靈異事情看得很重,一向采取寧可信其有的態度。要是有人有聲有色地說看到了啥啥,或者說夢見了某個先人,特別是自己生前就比較親近的祖宗,那是相信得不得了的。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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