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暉院。♀屋內彌漫著一股濃重而嗆鼻的藥味。
楊氏倚著銀紅色喜上眉梢引枕,身上蓋著銀紅色百蝶穿花錦被,越發襯著一張臉慘白如灰,楊彩蝶坐在榻前的錦杌上一口口地喂她喝藥。
楊氏喝了幾口,便推開藥盞,咳了幾聲,雙眸跳躍著兩簇火苗,恨恨地道︰「千算萬算,卻沒料到沈蘭曦會為那死丫頭出頭,竟然說動沈傲向皇帝進言圍剿山賊。」
這次父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她的性命,讓賴媽媽背了黑鍋。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賴媽媽是受了她的指使。此事京城早已傳得沸沸揚揚,連府里的丫鬟僕婦都在背地里罵她蛇蠍心腸,殘害庶女,天理不容。♀而那些世家夫人們更是羞與為伍,從生病至今,連一個問候的人都沒有來過。這一輩子她都別想在她們面前抬起頭來,這簡直比死還難受。
「姑媽,那小賤人現在就敢聯合外人告御狀,想治您死罪。等她當了太子妃,那還不下旨將我們抄家滅族。」楊彩蝶放下藥盞,火上澆油地說道。
「她以為憑一張狐媚的臉就可以當上太子妃麼?簡直做夢!進宮才是她噩夢的開始。」楊氏狠狠地啐了一口,譏嘲道,「所有被選中的秀女必須在宮中待上三個月,以便觀察言行,性情,品德,再由太子親自挑選。」雙眸閃過一抹鋒芒,陰惻惻地道,「宮規森嚴,人命如草芥,殺一個人就像捏死只螞蟻,不費吹灰之力。♀」
楊彩蝶低頭思索了一會,眼楮忽地大放異彩,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媽,您是不是有辦法讓小賤人死在宮里?」
微蒙的燭火下,楊氏的臉顯得猙獰陰森,嘶啞的聲音便如淬了毒的刀子緩緩刮過耳膜,令人不寒而栗︰「我昔日的閨中蜜友蔡瑩十幾前年入宮,如今在尚儀局做女官,你入宮後暗中去尚儀局找她,讓她助你一臂之力,順便讓她想辦法除掉死丫頭。」
楊彩蝶欣喜若狂,片刻又垮下臉︰「姑媽,您們都十幾年沒見過面了,萬一她不記得您了呢?」
「我曾有恩于她,只要你說是我的親佷女,她一定會盡全力幫你。」楊氏胸有成竹地說道。
楊彩蝶放下心來,站起身抓了一把百合香放進青花海水紋香爐中,討好地道︰「這香能安神靜心,可以幫助姑媽入眠。」
「就你最乖。」楊氏笑著說道。
楊彩蝶笑道︰「姑媽最疼我,我當然要孝敬姑媽。」一面喚小丫鬟進來服侍楊氏洗漱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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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寂靜無聲,一彎上弦月高高地掛在天際,灑下無限清輝。
張巒獨自來到梨香園,看見張坐在臨窗大坑上看書,桔色的燭火勾勒出一個寧靜柔和的輪廓,眼眶忽地有了些濕意,多少年前,曾有一個溫柔如水的女子夜夜挑燈等他到來。
再回首,景物依舊,人面全非。
張看見張巒進來,遂放下書本,起身規規距距地行禮︰「父親。」
張巒輕輕地唔了一聲,定定地看著她,心里嘆了一口氣,其實張長得與梅姨娘並不相像,梅姨娘的美是嬌媚而柔弱的,就像養在暖房里的蘭花,需要精心呵護;而張就像一朵清麗明媚的薔薇花,有點陽光便可以燦爛地綻放。
張斟了一杯茶遞給他,恭敬地道︰「父親,請喝茶。」
張巒接過青花瓷茶盞,手指輕輕地摩挲著茶蓋,似在思考著如何措辭。
張一向不待見他,巴不得他早點說完早點離去,遂笑盈盈地問道︰「父親這麼晚來找女兒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張巒似愣了愣,啜了一口茶,說道︰「兒,賴媽媽這件事,你母親也是受了蒙蔽,並不知情。她心中愧疚,哭了好幾日,病倒在床上。你就別再怨怪她了。」
楊氏的眼淚你也能相信?是不是非要等我被楊氏毒死或害死,你才肯相信她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張暗自月復誹,臉上不動聲色,乖巧地道︰「父親教訓得是。女兒不敢怨怪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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