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明宮 108 狩獵(四)

作者 ︰ 迦羅

朱祐樘忍不住緊緊地抱住她,頭埋在她頸間,深深地聞著她身上清甜的香味,良久,說道︰「給我一些時間。♀好麼?」語氣竟帶了幾分哀求。

張一頭霧水,給他一些時間發落蘇選侍麼?不過不重要,反正她馬上便會離開,他如何處置蘇選侍都與她無關了。

她微微一笑,體貼地說道︰「殿下這麼做,必有苦衷,臣妾理解。殿下不必對臣妾心懷內疚。」

朱祐樘沉默了片刻,輕輕地放開她,神色已恢復平日的溫雅從容,柔聲道︰「我先回圍場。你傷了腿別到處亂走,晚上的宴會不必過去。」

他說一句,張微笑著應一句,一副溫馴乖巧的模樣。朱祐樘又陪了她一會兒,便走了。

掌燈時分,德全忽進來,行禮請安後,恭敬地呈上烏漆描金錦盒︰「殿下命奴才將此錦盒交給太子妃。」

金蓮正侍立在榻前伺候,聞言接過錦盒,呈給張。

張打開錦盒,只見盒內大紅綢緞底托著兩顆鴨蛋般大的夜明珠,碧綠剔透,光暈柔和明亮。

德全如數家珍地道︰「太子妃,這是萬年之蛤所產的夜明珠,全天下也僅有這兩顆。」

張點了點頭,命金蓮取了一錠金子賞給他,德全謝恩後行禮退出。

金蓮喜道︰「太子妃,殿下對您可真有心!這般稀罕的夜明珠,沒有賞給蘇選侍和其他幾位淑女,全給了您。可見在殿下心中,您是不一樣的。」

張不置可否,隨手將錦盒擱在枕邊,說道︰「讓她們傳晚膳吧。」

金蓮忙出去命小宮女端上菜肴,扶著張坐到黃花梨桌邊,待她用完晚膳,服侍她盥洗後,又扶她躺回床上。

張拿大引枕墊在背後,揮手道︰「都退下吧。」

金蓮答應一聲,領著小宮女們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張取過枕邊的地志,回想著圍場的地形,再與書中應證,反反復復地研究,估模著差不多了,打了個哈欠,準備歇息。

珠簾一陣響動,朱祐樘掀簾進來,手里提著描金食屜,微笑道︰「還沒睡下?」

張放下地志,伸了個懶腰,說道︰「正準備歇息了。」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銅漏,才戌時三刻,他這麼早便回來了?

朱祐樘目光掠過那本已經磨得很舊的地志,身子僵了一下,走過去,坐到榻邊,含笑道︰「我給你帶好吃的。」一面打開食屜,一陣誘人的香味撲鼻而來。

張見食屜內放著一盆烤肉,香氣四溢,忍不住用手抓了一塊肉放入嘴里,肉質外焦里女敕,十分鮮美,含含糊糊地問道︰「這是什麼肉?」

「鹿肉。」朱祐樘將一雙玉筷放在她手里,補充道,「我親手烤的,手藝不錯吧?」

張有些意外,沒想到養尊處優的太子殿下居然會烤肉?點了點頭,笑眯眯地道︰「何止不錯。臣妾差點連自個兒的舌頭都吞下去了。」

朱祐樘笑了笑,極自然地拿起枕邊的巾帕擦拭她嘴角的油漬。

「臣妾自已來。」張感到幾分尷尬,忙搶過他手中的巾帕胡亂地擦了一下嘴角,又想到自己坐在床上大快朵頤好像太不像話了,遂抱著那盤烤肉,欲翻身下榻。

「你下床做什麼?」朱祐樘好笑地問道。

張指指黃花梨桌子,答道︰「臣妾去那邊吃。♀」

朱祐樘將她摁回床上,笑道︰「不必那麼麻煩,坐在床上吃也一樣。」

張樂得如此,遂心安理得大快朵頤,卻見朱祐樘一直含笑望著她,臉微微一紅,呃,她怎麼只顧著自個兒,都忘了招呼他一塊兒食用。遂夾了一塊烤肉,十分狗腿地道︰「殿下,您也吃。」話甫出口,忽然想起這雙筷子她已經用過,上面有她的口水,呃,他會不會嫌髒?正想換雙筷子,朱祐樘卻已咬了一口烤肉,慢慢地咀嚼著。

同樣是吃烤肉,他卻舉止高貴優雅,令人賞心悅目。

張一時看得痴了,人長得俊也算了,連吃相都這麼好看,還給不給別人活路啊?

朱祐樘見她盯著自己傻看,唇角不由揚起一抹愉悅的弧度,他在晚宴上已用過晚膳,此時陪著她吃了兩塊肉,便不再吃了。

張見他唇角含笑,意識到自己一直盯著他看,不禁雙頰暈紅,忙低下頭專注地吃肉,心下感慨,出了宮可再也吃不到這麼美味的烤肉了。不覺嘆了一口氣。

朱祐樘問道︰「好端端地嘆什麼氣?」

張吃完最後一片烤肉,月兌口道︰「要是天天能吃上這麼美味的烤肉那該多好。」

朱祐樘眼楮一亮,微笑道︰「那還不容易。只要你喜歡,我可以天天為你烤肉。」

張卻沒有接話,心下暗想,開什麼玩笑?再好吃的烤肉也沒命重要!我若留在宮中,遲早被你的那些女人害死!

朱祐樘盯了她一眼,眼神微黯,默默地收拾起盆筷,片刻已恢復平日的溫雅冷靜,俯身抱她去淨房,洗淨手後,取過白棉布替她擦干手上的水珠,又用同一塊棉布擦拭自己的雙手。收拾妥當後,抱她回寢殿,將她輕輕地放在榻上。

張見他優雅從容地月兌下衣袍,露出男子精壯結實的身體,不禁滿臉羞紅,心怦怦怦地跳動,忙偏過頭,縮到角落里,面朝里,閉目裝睡。

朱祐樘換上輕薄的寢衣,在她身邊躺下,見她緊緊地貼著里側,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大手一探,將她撈進懷中。

張不安地掙扎了一下,呃,有句古話說,飽暖思yin欲。他不會想……

朱祐樘有些好笑地說道︰「我若用強,你再怎麼掙扎都是徒勞。」

張聞言頓時渾身緊繃,忽想到鹿肉好像是壯陽之物,不由悔得腸子都青了。

嗚嗚嗚嗚,他不會想吃了她吧?

朱祐樘輕撫著她光滑如綢緞般的青絲,嘆道︰「我說過,除非你心甘情願,不然我絕不會動你。」

張裝作沒听見,故意發出輕微的鼾聲,表示我睡著了,什麼都沒听見。

朱祐樘嘆了一口氣,溫柔地凝視著她恬靜的睡顏,聞著她身上若有若無的清甜香味,心中一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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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數日,朱祐樘都變著花樣做各種烤肉帶回來給張品嘗。

果子狸,獐子肉,熊肉……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應有盡有。

張覺得自己的嘴被他越養越刁了,每回一面大快朵頤,一面暗暗感慨,出了宮可上哪兒去找一個會做地道烤肉的廚子???

感慨完覺得吃一頓少一頓,于是便大吃特吃,結果可想而知,短短幾日,竟整整胖了一圈。

張悲憤地想撞牆,痛下決心,堅決抵擋住美食的誘惑。

朱祐樘卻笑道︰「你從前太瘦了,抱著你都咯著我骨頭。現在這樣剛剛好。」

張當然沒有采納他的建議,打定主意節食。朱祐樘卻依然每天帶回各種美味的烤肉,面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張的節食計劃一敗涂地。

到了第四日,張左腿的淤青紅腫已差不多消退,用過晚膳後,決定出去散步消食。綠翹,金蓮提著燈想跟上,張揮揮手道︰「一個都不許跟著。我出去走走馬上便回來。」

小環急道︰「小姐,這怎麼可以?好歹讓奴婢跟著伺候您。」

張皺眉道︰「我說不許便不許。你們都好好地呆在屋里。」走到哪里都跟著一長串尾巴,好好的散步心情都沒有了。

碧桃上前將一盞八角琉璃燈交給她,恭謹地道︰「太子妃盡早回來,殿下回來若看不見您,又該著急了。」

張點了點頭,提著琉璃燈轉身走了。

行宮清幽寧靜,夾道兩旁種植著高大的白玉蘭花,晚風拂過,花朵簌簌墜落。此時皇帝正在大殿宴請皇親貴冑及文武大臣,宮女太監多半都在殿中伺候。

張向著大殿相反的方向而行,一路上冷冷清清,極少踫到人。她漫無目的地行走,不知不覺走出很遠,然後倒霉地發現自己居然——迷路了!!!

張抬頭望著墨藍色的穹蒼,唯有一鉤冷月高掛在樹梢,不由郁悶萬分,太子啊太子,你好像沒有告訴我如果沒有星星該如何辨認方向?

嘆了一口氣,她努力地回想著來時的路,慢慢地往回走,燭火忽顫了一下,陡地熄滅了。

呃,蠟燭居然燃盡了?真是屋漏又逢連陰雨。

張借著朦朧的月色往前走,也不知走到哪里,前面的涼亭似乎站著兩個人,不由大喜,正想奔上去問路,卻听到極好听的女子聲音柔柔地喚道︰「祐樘!」

張愣了愣,朱祐樘?他怎麼會在這里?又來和女人幽會???不過這個女子既然可以如此親切而自然地直呼他的名諱,想必兩人的關系非同一般。猶豫了一下,躡手躡腳地躲到一株花樹後面,探頭望向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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