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心下暗暗叫苦,這人長得凶神惡煞,是出了名的鐵石心腸,上回在地牢當著朱祐樘的面就想殺了自己。♀他深更半夜在冷宮多半是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若發現自己在這里,會不會殺人滅口?
張望著他手中寒光閃閃的寶劍,忍不住模了模脖子,後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就老老實實地呆在屋里睡覺,這下倒好,一時好奇小命也沒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已來到她們藏身的古樹前面。張心下哀嘆一聲,正想硬著頭皮現身,外面忽又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什麼人?」岳山立即轉身,神色緊張地望著來者,待看清其容貌,松了一口氣。
來人著一身黑色的斗篷,身姿曼妙,顯然是女子,只見她解下斗篷,聲音輕柔︰「岳山,是我!」
皎潔的月色勾勒出她柔和美麗的輪廓,眉似遠山,眸若秋水,溫婉清麗,正是萬貴妃身邊的貼身宮女紫玥。
張心頭巨震,原來紫玥便是憐兒!亦是朱祐樘心尖上的人!!
岳山臉上露出幾分欣喜,親切地道︰「姑娘來了。」他神色雖顯得頗為熟稔,卻又帶著幾許恭敬,仿佛紫玥是她的主子。
張心下不屑地哼了一聲,這個岳山平日里總是板著一張臉,好像人人都欠他五百貫錢似的,即使偶爾遇見她,也是笑容欠奉,現在對著個紫玥卻笑得像朵油菜花似得燦爛,也許在他心里,紫玥才是正經的太子妃。
紫玥點了點頭,輕啟朱唇︰「殿下呢?」
岳山忙道︰「殿下在屋里,等姑娘很久了,姑娘快進去。」此時此刻他早將適才的幾下貓叫聲丟到爪哇國了,引著紫玥走向屋子。
張心下鄙夷地罵道,馬屁精。♀原來朱祐樘也在這里,深更半夜來冷宮幽會佳人。可真會選地方!
卻見憐兒進屋後掩上房門,岳山與幾名黑衣人守在屋外,窗戶上兩道人影緊緊地抱在一起,可惜離得太遠,無法听見他們的對話。不過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兩人見了面,必是狠狠地互訴衷腸。
譬如這個說︰「憐兒,我好想你。」
那個肯定淚花閃閃︰「祐樘,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這個肯定又會賭咒發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那個肯定感動得淚水漣漣︰「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然後兩人你儂我儂,只恨**苦短……
張自行腦補著屋內的各種旖旎風情,憤憤地拔了一把草,狠狠地揉碎扔在地上,暗自月復誹,不要臉!你們在屋里逍遙快活,還讓這麼多暗衛守在門外把風。簡直太無恥了。
忽地「吱呀」一聲,屋門打開,兩個黑衣人從屋里拖出一個鮮血淋灕的人。
「殺……人……」成貴人忽奔出去,驚恐地望著岳山等人,「你們是壞人……壞人……」
張心下叫苦不迭,適才只顧著痛罵朱祐樘,一時疏忽沒有看住成貴人,竟被她跑了出去。岳山臉色微變,寒光一閃,利劍架在成貴人的脖頸上,冷冷地問道︰「你是什麼人?」
成貴人嚇得渾身簌簌發抖,語無倫次地道︰「死……人了……你們……是壞……人……」
岳山眼中閃過一抹殺機,寒聲道︰「既然你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事情,就讓我送你一程去見閻王。」說罷,便欲下手。
「住手。」張眼見成貴人便要命喪在他劍下,被逼無奈只好現身。♀
岳山愣怔了片刻,木然地道︰「太子妃。」
張秀眉微蹙,不悅地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利劍,淡淡地道︰「還不將劍放下。」
岳山卻恍若未聞,皺眉道︰「恕卑職難以從命。這個女子看到了我們的秘密,就不能再活在這個世上。」
「她心智缺失,即便看到什麼,對你們也造成不了任何威脅。」
「太子妃此言差矣。正因為她瘋瘋顛顛,若到處叫嚷殺人死人什麼的,萬氏只要听到只言片語,便可能會猜到全部的事情,這對殿下很不利。卑職絕不能冒這個險,留著這個女人。」
「她是個瘋子,即便說些什麼,別人也只當她是胡言亂語,不會當真。」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這個女人絕不能留。」
成貴人臉色發白,惶恐地望著岳山,哭嚷道︰「壞……人……壞……人……」
岳山罵道︰「不管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今兒都休想活命。」
張見他鐵了心要殺成貴人,心下大怒, 脾氣上來,唇角勾起一抹冷誚的弧度,冷冷地道︰「成貴人听到什麼,看到什麼,本宮也同樣听到看到。岳統領是否也要連帶殺了本宮滅口呢?」
岳山眼中精光一輪,張在他眼中捕捉到一閃即逝的殺意,心下不由打了個冷戰。
「?」屋里的兩人听到吵嚷聲,步出門,乍見到張,朱祐樘臉上閃過一抹驚訝。
張心下冷哼,佳人在懷,卿卿我我,難為你還舍得出來!!!看也未看他一眼,仿佛他是透明的空氣,只管盯著岳山,沉聲道︰「岳統領,本宮命你放了成貴人。」
朱祐樘心思機敏,已然猜到兩人劍拔弩張的原因,眉頭微擰︰「岳山,還不听太子妃的話,放了成貴人?」
岳山驚愕︰「殿下,這個女子撞破我們的事情,絕不能留活口!」
朱祐樘淡淡道︰「我自有主張。你快放了她。」
岳山卻未放下劍,執拗地道︰「殿下,成大事者,萬萬不能有婦人之仁。」
朱祐樘眉目溫和,聲音卻夾著幾許不悅︰「我的話你也不听了麼?」
紫玥擔憂地道︰「祐樘,萬貴妃盯得很緊,在這個節骨眼上可不能出任何差錯。」
朱祐樘對她溫柔地笑了笑,示意她不要擔心,又望向岳山︰「放了成貴人。」
岳山無奈地放下劍,恨恨地望了一眼張,仿佛張是十惡不赦的禍國妖女。
成貴人得到自由,立即躲到張身後,緊緊地拉著張的衣袖,小聲地道︰「壞……人……」
張柔聲安慰道︰「別怕。」
朱祐樘皺眉望了一眼地上的死人,淡淡地吩咐左右︰「快將他處理干淨,莫讓人發現異樣。」
兩名黑衣人立即拖著死人徑直走向後院。
張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那個渾身鮮血淋灕的死人,心頭一震,那人居然是皇帝身邊的心月復內侍李榮。
怪不得岳山堅持要殺了成貴人以絕後患。
朱祐樘解下墨色金線蟒紋披風,搭在她身上,眉頭微皺︰「夜深露重,出來怎麼不多加一件衣服?」
張有些不習慣他的溫柔體貼,低垂著頭︰「夜深了,臣妾回去歇息,不打擾殿下。」恭敬地行了一禮,拉著成貴人便走。
朱祐樘卻閃身攔在她面前,溫言道︰「,成貴人不能跟著你走。」
「為什麼?」張臉色微變︰「難道殿下改變主意,也想要取她性命?」
「我可以饒她一命,可是她不能再留在宮里。」
「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打算將她送出宮,以免被有心人利用。」
張眼風掃了一下殺氣騰騰的岳山,拒絕道︰「不行。成貴人患了失心瘋,不能照顧自己,臣妾不放心她獨自住在宮外。」
朱祐樘柔聲道︰「我會找幾個奴才照顧她,斷不會讓她吃苦。」
張卻只是將成貴人護在身後,鎮聲道︰「不必這麼麻煩,成貴人很听我的話,有我看著她,她不會胡言亂語,壞了殿下的好事。」
朱祐樘眉頭緊擰,無奈地道︰「,此事非同兒戲。你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看住她。听我的話,把她交給我,我會保她平安。」
紫玥勸道︰「太子妃,殿下的為人您還信不過麼?他既答應保成貴人平安,便絕不會動成貴人一根毫毛。」
「殿下想帶走成貴人也可以。」張猶豫了一下,說道,「請殿下向臣妾發一個誓。」聲音微頓,補充道,「以皇位起誓。」
朱祐樘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眼中閃過一抹失望,默了一瞬,淡淡地道︰「我朱祐樘對天起誓,若殺了成貴人,今生無緣皇位。」
張心「咯 」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她竟然看到他眼中流露出幾分哀傷,慌亂地別過頭,安慰自己一定是眼花看錯了,下意識地松開了成貴人的手。
兩名黑衣人立即上前,成貴人緊緊地抱著張的手臂,巴巴地望著她,害怕地哭道︰「救……我……」。
黑衣人立即捂住她嘴巴,見她死死地抱著張,不覺束手無措。成貴人嗚嗚地哀叫,惶恐地掙扎著。
張硬起心腸一根根地掰開她的手指,溫言道︰「不要怕。他們不會傷害你。」
成貴人死死地盯著她,似一個被人拋棄的孩子般傷心地哭泣,黑衣人強硬地帶著她出去。
張定了定神,徑直向破洞處行去,忽地身影一閃,卻見岳山橫眉怒目,提劍直直地刺向她心口。
張大駭,下意識地閉上眼楮,心下暗道,我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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