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凌亂紛雜的腳步聲在門外頓住,有人問道︰「太子妃,您在屋里麼?」听聲音竟是朱祐樘身邊的太監德全。♀
張一顆心提到了嗓眼,手心涔出細密的汗水,心念電轉,飛快地思索著對策。
高斐壓低聲音道︰「不要怕,若他們闖進來,你立即裝昏迷,我會向皇上坦誠是我用迷藥將你迷暈,妄圖染指你。」
張心下感動,悄聲道︰「高大哥,我不會讓你為我送命。何況,既然那人苦心設局欲毀我名節,即便你認下所有的罪名,我名節也難保,等待我的不是被廢便是賜死。」
高斐面如灰色,歉疚地道︰「都是我太大意,被人引到此處,連累了你。」
「高大哥不必內疚,此人既然設局陷害我,即便你沒有上當,也會有別的男子闖進來。」張嘆了一口氣,說道,「說到底是我連累了你才對。」
屋外德全又喚道︰「太子妃!太子妃!」
張匆匆打量了一圈屋內,低聲道︰「快躲在屏風後面!」
「,你在里面麼?」溫潤的聲音隱隱含著幾分焦急,是朱祐樘。
高斐身形一晃,閃身躲在屏風後面。張裝作酒醉未醒伏在桌上,凝神靜听屋外的動靜,卻听朱祐樘說道︰「屋里應該沒有人。我們回去吧。」
張剛松了一口氣,卻听汪直接著道︰「太子妃莫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吧?還是進去看看比較妥當。剛才有個小宮女說看到高斐高大人也進屋了。」語氣頗為曖昧。
張不由大惱,心下狠狠地問候著汪直的祖宗十八代。
朱祐樘冷聲道︰「哪個小宮女看到?站出來,本宮親自審問。」
一名女子的聲音怯怯地道︰「回殿下的話,奴婢……奴婢冰雁看到高大人進屋了。♀」
朱祐樘面色寒若冰霜,琉璃般的雙眸翻滾著驚滔駭浪,一字字地問道︰「你確定?」
冰雁見他刀劍般銳利的目光盯著自己,不禁打了個冷顫,心虛地道︰「奴婢看得不是很清楚,高大人好像進屋了。」
汪直忙搶著道︰「事關太子妃的名節,殿下若不進去看個究竟,宮中必會生出許多閑言碎語。」
張心下哭笑,汪直拿她的名節說事,當著奴才們的面朱祐樘心虛不敢進來,無異是承認太子妃與人有染。
「嬪妾給殿下請安。」杜芊羽端著一碗醒酒茶回來,見到朱祐樘及許多宮人圍在屋外,神色極是困惑。
朱祐樘望向她手中的醒酒茶,眉頭微擰,臉色凝重,眸底閃過一抹暗芒。
杜芊羽見他盯著醒酒茶,忙解釋道︰「太子妃喝了幾杯酒,說頭有些暈,嬪妾向御茶房的公公要了一碗醒酒茶。」
汪直聞言壓抑著心中的狂喜,問道︰「杜淑女意思是太子妃在屋里?」
杜芊羽點頭道︰「是啊,太子妃飲了酒有些不舒服,正在屋里歇息。」
汪直陰惻惻地望向朱祐樘︰「殿下,您若再不進去恐怕難以賭住宮中的悠悠之口。」
杜芊羽莫名其妙地問道︰「汪公公,什麼悠悠之口?」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汪直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心下狂笑,太子妃啊太子妃,過了今夜,看你日後還如何與我作對?
朱祐樘定定地望著緊閉的屋門,淡淡地道︰「太子妃醉了,本宮自然要進去照顧。」說罷走上台階,伸手推門,不意里面竟拴了門閂,臉色不由微微一變。
杜芊羽「咦」的一聲,奇怪地道︰「太子妃為何把門拴上了?」
汪直陰陽怪氣地說道︰「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當然……」卻見朱祐樘冷冷地望向自己,氣焰陡地滅了一半,硬生生地咽回下半句話。
德全上前手掌按住門,輕輕一推,門立即應聲而開,遂從容地說道︰「各位看見了,門並沒有拴上。」
汪直訕訕地干笑了數聲。德全點燃火折子,跟著朱祐樘進屋,卻見一名女子伏在桌上,似乎醉得不省人事。
朱祐樘快步走過去,打橫抱起女子,神色焦急,柔聲喚道︰「!!」
張醉眼迷蒙,茫然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汪直等人,困惑地道︰「殿下,出什麼事了麼?」
「听說你醉了,我不放心,進來看看。」朱祐樘從杜芊羽手中接過醒酒茶,遞到她唇邊,溫言道,「快把它喝了。」
張就著他的手乖乖地喝完醒酒茶,拉著他的衣袖可憐巴巴地道︰「臣妾頭暈得厲害,想回宮歇息,您送臣妾回去好麼?」
朱祐樘何曾見過她撒嬌的模樣,心中一軟,道︰「好。我們回宮。」
汪直卻道︰「太子妃先別急著走!有個小宮女看到高大人進來卻一直沒有出去過。為了您的名聲,奴才不得已要搜查屋子,還請太子妃見諒。」
「汪公公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指本宮與男子幽會,穢亂宮闈麼?」張勃然大怒,厲聲喝問。
汪直不陰不陽地說道︰「太子妃息怒。奴才也相信您是清白的,可是有人親眼看到高大人進來,若不徹底搜查,恐怕會有閑言閑語,這只會讓您和殿下的名聲受損。」
張臉色漲紅,似氣得渾身打顫,冷笑道︰「本宮倒是覺得汪公公你唯恐天下不亂,有意推波助波瀾,巴不得謠言滿天飛。」
「太子妃真是冤枉奴才。奴才之所以堅持搜查,也是為了您的名聲著想。」汪直似滿臉痛惜地道,「可憐奴才一片好心卻被您當成驢肝肺。」
「本宮清清白白,哪個敢閑言閑語,本宮拔了她舌頭,看她敢不敢亂嚼舌根。」張冷冷地盯著他,喝道,「還不給本宮滾。」
杜芊羽怯怯地道︰「汪公公,這間屋子就這麼大,一目了然,哪里有高大人的身影。許是小宮女眼花看錯了,公公還是向太子妃陪個不是,帶人出去吧。」
汪直一雙賊眼骨碌碌地打量著屋子,忽緊緊地盯著屏風,陰惻惻地道︰「太子妃如此心虛不肯讓奴才搜查,莫非真的藏了一個男人在屋里?」
朱祐樘沉下臉,周身忽散發出令人膽戰心驚的寒意,正待發作,一只柔軟溫暖的小手忽在他掌心輕輕地捏了一下,立即會意,遂緘口不語。
張從他懷中跳下來,似乎被汪直的連番頂撞氣得七竅生煙,連原先的幾分醉意也徹底消失了,恨恨地瞪視著汪直,冷聲道︰「你口口聲聲說有人看到本宮與高大人幽會,本宮若不讓你搜查想必你定然不會心服。」
「豈止奴才不服,眾目睽睽之下,太子妃若不敢讓人搜查……有一句叫什麼來著?」汪直偏著頭想了想,故意拉長音說道,「此地無銀三百兩。」又向眾宮人問道,「你們說對不對?」
那些宮人哪敢得罪太子妃與太子,俱是支支吾吾不肯說話。
「夠了。」張臉罩寒霜,十分干脆地說道︰「本宮讓你搜查。」
「太子妃早早點頭不就完了麼?奴才盡快搜完,您和太子也可以盡早回宮歇息。」汪直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徑直走向屏風,張卻閃身攔在他面前,臉色鐵青,︰「你要搜查可以。但是本宮貴為堂堂的太子妃,豈容你一個奴才隨隨便便質疑本宮的清白!!!!」
汪直眯著眼問道︰「太子妃又想怎樣?」
張盯著他,利劍般銳利的目光恨不得在他身上穿兩個透明窟窿,一字字地說道︰「你若搜出屋里有別的男子,本宮立即自盡謝罪!若你沒有搜出人,本宮定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將你的肉一塊塊割下,直到你咽氣為止,否則難消本宮心頭之恨!」
她早已料到汪直不會善罷甘休,遂孤注一擲,豪賭一把。
汪直臉色微變,賠笑道︰「奴才這也是為了肅清宮闈不得已為之,太子妃何必發這麼大怒火?」
「肅清宮闈?」張冷冷一笑,「汪公公言下之意是指本宮穢亂宮闈?」
汪直忙道︰「奴才不敢!」
張輕蔑地瞥了他一眼,閃身讓到一邊,十分坦然地道︰「汪公公請搜查!」
汪直雙腳卻似被釘在地上,緊緊地盯著屏風,臉上的表情十分地精彩,一忽兒躍躍欲試,一忽兒又咬牙切齒,一忽兒又似看到什麼可怕的事物,滿臉惶恐。
張緊握著雙拳,故意裝作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催促道︰「汪公公,怎麼還不搜查?」
汪直心下疑惑,莫非屋里真的沒人???
人群中一直默不作聲的仁和公主忽道︰「汪公公,你剛才不是說得有鼻子有眼楮,一口咬定高大人也在屋里麼?那你怎麼還不搜呢?」笑意盈盈,一副看戲不怕台高的模樣。
汪直嘿嘿干笑道︰「奴才也是听冰雁這個死丫頭說高大人也在屋里。」
張怒哼了一聲,不耐煩地催促道︰「那你還愣著作甚麼?還不快搜!!!」
汪直一雙鼠眼滴溜溜地轉動,就是磨蹭著不肯上前。
仁和公主笑道︰「耳听為虛,眼見為實。汪公公搜一搜不就知道了?」又向眾宮人問道,「你們是不是也很想知道屋里有沒有人?」
多數宮人興奮地點點頭,俱巴不得汪直趕快去搜查,遂齊聲道︰「汪公公,快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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