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水聲潺潺,仿佛下著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畫舫悠悠蕩蕩,榻上的人美夢正酣。忽地「咕咚」一聲巨響,仿佛什麼重物掉入水中,緊接著響起女子的尖叫聲「救命啊!」及紛雜的吵嚷聲,哭喊聲。
張驀地驚醒,卻見綠翹神色驚慌地進來,顫聲稟道︰「太子妃,蘇選侍落水了!」
「救上來了麼?」張臉色凝重,心下暗呼僥幸,果然出事情了!幸虧她裝病躲在內室,蘇選侍便是想賴也賴不到她身上。
「幾個懂水性的公公已經跳下去救她。」綠翹眉頭緊皺,不安地道,「蘇選侍有孕在身,即便救上來,胎兒恐怕也無法保住。眼下出了這樣的事情,而您也在畫舫上,太後只怕會遷怒于您。」
「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張翻身下榻,整理了一下衣飾,徑直向外行去,「我們先出去看看。」
船甲上聚集著很多人,黑壓壓地圍成一個圈,白菱扯著喉嚨哭喊道︰「選侍,您快醒醒!快醒醒!……」
宮人們看到張出來,立即退讓到旁邊,原本喧囂哭嚷的聲音頓時沉寂下來,只剩下白菱歇斯底里的哭聲。
蘇選侍渾身**地躺在甲板上,臉色蒼白如雪,雙目緊閉,發梢不住地淌著水,翠綠織金撒花百褶裙下面緩緩地流淌著濃稠嫣紅的血液。
張臉色微變,俯身探了探她鼻息,暗暗松了一口氣,向左右沉聲道︰「全都散開,讓她透些氣。」又蹲扶蘇選侍坐起來,重重地敲打了幾下她後背。
蘇選侍吐了一些水出來,悠悠醒轉,神色有些迷茫,過了片刻,過了片刻,眼楮忽充滿惶恐驚駭,雙手慌亂地模著裙子下的血水,驚恐地叫道︰「血!為何會有這麼多的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張出言安撫道︰「選侍,你還年輕,以後還有機會再懷上,別太傷心。♀」
蘇選侍似听到什麼極可怖的事情臉孔扭曲,瘋狂地尖叫道︰「不可能!我的孩子剛剛還在動,怎麼會沒了!」
張溫言道︰「你剛剛落水,衣服濕漉漉的,小心感染風寒,快進去換身干淨的衣裙。」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蘇選侍恍若未聞,臉上淚痕交錯,撕心裂肺地哭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張皺了皺眉,吩咐左右︰「快扶蘇選侍進去,替她收拾一下,換身干淨的衣裙。」宮女們唯唯諾諾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著蘇選侍走進內室。
約莫過了一柱香的功夫,秦太醫帶著兩名醫女滿頭大汗地趕到。張見到他微微一愣,說道︰「秦太醫,蘇選侍在里面,流了很多血,胎兒恐怕……你快進去看看。」秦太醫點點頭,和兩名醫女徑直走進內室。
「我的孩子……」里面不斷地傳來淒厲的尖叫聲。
張手指輕叩著案幾,向綠翹壓低聲音問道︰「可有查過到底怎麼回事?蘇選侍為何會落水?」
綠翹低聲稟道︰「奴婢問過很多人,他們都說事發之時只有杜選侍和蘇選侍在一起,听到呼救趕過去時蘇選侍已掉入水中,沒有人看到事發經過,究竟怎麼回事只有她兩人最清楚。」
張瞥了一眼角落里早已嚇得三魂去了七魄的杜芊羽,唇角微微翹起,蘇媚,謝謝你替本宮除去一個大仇人!!!
外面忽響起太監的通報聲︰「太—後—駕—到—」
張愣了愣,太後竟然這麼快便得到消息趕過來,心中越發肯定這是蘇選侍設下的局。若不是她裝病,也許現在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人就是她!
畫舫內彌漫著一股沉重的壓迫感。
太後扶著石竹的手匆匆進來,臉色微白,焦急地問道︰「蘇選侍呢?听說她落水了?現在情況如何?」
張斟酌著答道︰「秦太醫剛到,正在里面救治。」
太後擔憂地望著向內室,聲音隱含怒意︰「好端端地為何會落水?你這個太子妃是怎麼當的?她懷的可是太子的第一個孩子,秦太醫告訴哀家那是個男孩。你怎會如此不當心,真是太讓哀家失望了!」
張忙跪下告罪道︰「皇祖母息怒,是孫媳沒有照顧好蘇選侍,孫媳知罪。」
「太後息怒。」綠翹亦跟著跪下,輕聲辯解道︰「今日是蘇選侍的芳辰,她提議來太液池游玩,太子妃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適,本不想過來,可又放心不下蘇選侍,怕她出什麼意外,所以強打著精神陪著她,方才蘇選侍又提議將鯉魚放生替未出世的孩子祈福,太子妃覺得這是件功德,便欣然準許,不料剛想出去放生,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差點兒就暈倒。奴婢便將她扶進內室休息,可沒過多久,就听到外面大亂,蘇選侍不知為何掉入水中了。」
張滿臉愧疚,小聲地啜泣地道︰「都怪孫媳身子不爭氣,沒能看顧好蘇選侍!都是孫媳的錯。」
太後親自扶起她,略有些責怪地道︰「真是個傻孩子。自個兒身子不適還陪著她瞎折騰。看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
張低垂著頭道︰「蘇選侍懷著殿下的孩子,孫媳照顧她是應該的。」她以袖掩面輕輕地抽泣道,「孫媳一時疏忽,便出了這樣的事情。孫媳可沒臉再見殿下了。」
太後重重地哼了一聲,恨聲道︰「懷著身孕還不肯老老實實地呆在屋里,若胎兒真的無法保住,那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又見她嚇得小臉慘白,便溫言安慰道,「太子是個極明白事理的人,絕不會胡亂錯怪你。一切有皇祖母,別怕。」
張雙眼紅腫,臉上布滿淚痕,似梨花帶雨般楚楚可憐︰「多謝皇祖母。」
小宮女們端著一盆盆血水從內室里出來,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太後見狀臉色大變,走到寶座前坐下,長嘆了一口氣︰「哀家原以為過不了多久便可以抱重孫,看來又是竹籃打水空歡喜一場。」
石竹安安慰道︰「說不定小皇孫福大命大,逃過一劫呢。」
太後輕拔著手中的伽楠木佛珠,嘆道︰「但願佛祖保佑。」
過了半晌,秦太醫神色憔悴地從內室出來,躬身稟道︰「啟稟太後,微臣竭盡全力只保住了蘇選侍的性命,她月復中的胎兒回天乏術,已經滑掉了。」
太後心中一痛,閉了閉眼,痛惜道︰「這可是個男孩!居然就這樣沒了!」
秦太醫誠惶誠恐地道︰「微臣醫術低微,沒法保住小太孫,請太後恕罪。」
珠簾響動,蘇選侍忽披頭散發地從內室里奔出來,臉色慘白,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銳利如劍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忽定格在杜芊羽身上,瘋狂地撲上去撕打,尖叫道,「是你!是你這個賤人害死我的孩子。賤人!賤人!我要你償命!」
杜芊羽不敢還手,左躲右閃,臉上被她抓出幾道血痕,發髻散亂,珠釵翠鈿掉了一地,身上的衣裙也被她撕得破爛,心中又惱又怕,叫道︰「你瘋了嗎?你落水與我何干?」
蘇選侍滿臉悲憤怨毒,連甩了她好幾個巴掌,淒厲地道︰「你這個殺人凶手!還我孩子的命來!還我孩子的命來!」
太後見兩人鬧得實在不成體統,猛地拍了一下案幾,臉罩寒霜,怒喝道︰「來人,將這兩個瘋婦拉開!」
幾名身強力壯的嬤嬤立即上前拉開蘇選侍兩人。
蘇選侍撲到太後跟前,泣不成聲地喊道︰「太後,您要為嬪妾作主啊!」她指著杜芊羽雙目如欲噴出火,恨恨地道,「太後,是這個賤人將嬪妾推入水中。您要為嬪妾作主。」
她指著杜芊羽雙目如欲噴出火,恨恨地道,「太後,是這個賤人將嬪妾推入水中。您要為嬪妾作主。」她指著杜芊羽雙目如欲噴出火,恨恨地道,「太後,是這個賤人將嬪妾推入水中。您要為嬪妾作主。」
杜芊羽又恨又怒,一時不慎竟著了她的道,心中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她直挺挺地跪下,聲淚俱下地說道︰「太後,嬪妾冤枉!方才嬪妾和幾位妹妹陪同蘇選侍放生,蘇選侍說想和嬪妾單獨說幾句話,嬪妾便隨她走到船尾,問她究竟有何事情非要單獨說。她卻破口大罵嬪妾狐媚勾引殿下,又說就算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嬪妾不得好死。嬪妾念她身懷有孕,不欲與她計較,剛想離開,她卻跳入水中大喊「救命」。」
「太後,她在撒謊!!!她在撒謊!!!」蘇選侍抱著太後的雙腿,哭哭啼啼地說道,「這些日子殿下將杜選侍留在宣明殿,不但夜夜寵幸,還做了不少荒唐的事情,杜選侍說喜歡吃荔枝,殿下便命人用八百里快馬從嶺南運新鮮的荔枝到京城,她說喜歡翡翠,殿下便命人滿天下地搜尋所有的稀世翡翠,奴才們背地里都笑話殿下為了博美人一笑,就只差烽火戲諸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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