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身子一僵,琉璃般的雙眸充滿苦澀與無奈。♀自從听到他要納萬寶珠為妃後,她不哭不鬧,對他客氣疏離,恭敬有禮,真正的是相敬如賓。他伸手想將她額前的一綹散發拔到耳後,手指還未觸到她額頭,已被她側過臉避開。
他眼神微黯,柔聲問道︰「做噩夢了嗎?」
張裝作愕然地說道︰「噩夢?怎麼可能?」頓了頓,淡淡一笑,清澈的雙眸卻沒有任何笑意︰「臣妾從來不做夢,尤其是白日夢。」
朱祐樘沉默了一瞬,問道︰「最近身子可好?胸口還悶嗎?」
「好。好極了。吃得下,睡得香,臣妾和胎兒都很好。」張斜倚在軟枕上,沒心沒肺地說道,「恭喜殿下心願得償,重新獲得了父皇器重。」
朱祐樘盯著她,語氣帶著幾分無奈與疲憊︰「,不要任性。你知道我娶萬寶珠只是權宜之計。」
張唇畔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臣妾有資格任性嗎?」
「,成者王,敗者寇。我沒有別的路,只有登上皇位才可以保護自己身邊的人。這些年為了儲位,已經死了很多人,我不想再這樣永無休止地斗下去,不想再看到有人流血送命。,不要再生氣了,好嗎?」
「我沒有生氣。」張手指劃過軟枕上織金牡丹花紋,平靜地說道,「換作臣妾,說不定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心里默默地補充了一句,天下哪個男人會舍得放棄權位?哪個男人會抵受得了皇位的誘惑?你和他們也沒有什麼不一樣。
朱祐樘默不作聲,半晌,長身而起,溫和地說道︰「你靜心養胎,我得空了再來看你。♀」
張亦不挽留,恭敬地說道︰「殿下慢走!」
朱祐樘眉頭微擰,心中苦澀,她外表看似乖巧懂事,實則內心剛烈,寧為玉碎不求瓦全,當初做出決定時已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映。該怨誰呢?他無法選擇自己的身世,坐在這個位置上,他必須也要承擔起相應的責任。一個人若連命都保不住,又有何資格談什麼情愛?
他眼中閃過一抹痛楚,默默地站了一會兒,徑直掀簾離去。
窗外烈日當空,蟬聲聒噪,廊下的鸚鵡斂起翅膀,無精打彩地耷拉著腦袋。
張雙手輕撫著平坦的月復部,唇角揚起一抹清淺的微笑,輕聲說道︰「幸好還有你。」
這時綠翹端著一碗安胎藥進來,服侍她喝完藥,低聲說道︰「太子妃,您若再繼續和殿下慪氣,只會越發將殿下推向萬寶珠。這不是正中了萬寶珠的下懷嗎?」
「我沒有和他慪氣。」張眉目間透著一股心灰意冷,略有些疲憊地道,「他愛寵幸誰便寵幸誰,與我無關。我也沒有心思和心情去和別的女人爭風吃醋。」
綠翹嘆了一口氣,勸道︰「您就算不為自個兒,也該為肚子里的小殿下著想一下。」
「若真的是個兒子,我就讓他當個閑散的王爺。」
「身在天家,注定不能像普通百姓那樣過平凡的生活。就算您不爭,別人也會把您當成威脅,想盡辦法除掉您,有時候爭儲並非是為了君臨天下,而是為了自保。」
「以後的事還遠著呢。」張秀眉微蹙,淡淡地說道,「說不定我生的是公主呢?」
綠翹又道︰「今兒是貴妃娘娘的壽辰,皇上在漪蘭殿設宴,您若不想去,奴婢便派人向皇上說一聲您身子不舒服。」
「不必。我若不去,萬貴妃又要借機生事了。」
「那您先歇息,時辰差不多了奴婢再來叫您。」
張淡淡地「嗯」了一聲,從書架上取了一卷畫本隨意地翻看,忽地听到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不由皺了皺眉,揚聲道︰「小環。」
須臾,小環匆匆奔進來,臉色頗有些氣憤,問道︰「小姐,有何吩咐?」
張頭也未抬地問道︰「外面發生了何事?」
「還不是潤雪閣那位,凡事都要和您爭個高低。方才司珍大人送鎏金餃珠朝陽鳳釵過來,不巧在宮門前遇到萬寶珠,她看到鳳釵後便喜歡得不得了,強逼司珍大人給她。司珍大人為人正直老實,便如實告訴她宮中用度都有嚴格的規定,萬萬不可僭越,這支鳳釵只有太子妃以上的品極可以佩戴。」小環憤憤地說道,「萬寶珠听了後暴跳如雷,非說司珍大人是故意指罵槐,譏諷貴妃娘娘牝雞司晨,霸佔鳳印,對皇上後娘娘不尊。也不管司珍大人如何哀求,非要讓奴才們押著司珍大人去見貴妃娘娘。」
張想了想,翻身下榻,淡淡地說道︰「我出去看看。」
小環忙攔道︰「小姐,您何苦蹚這趟混水呢?盡管讓萬寶珠去鬧,她鬧得越凶,殿下對她越反感。」
「只要她姓萬,不管她做如何出格的事情,殿下都不會為難她。」張掀簾出去,步出庭院,卻見杜司珍跪在地上,眼中充滿惶恐,分辯道︰「下官真的沒有指罵槐罵貴妃娘娘,求您高抬貴手饒了下官。」
萬寶珠冷冷地哼了一聲,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方才不是很神氣嗎?不是說什麼僭越是死罪嗎?這會子知道怕了?太晚了。」
宮女太監們俱看好戲般地立在一旁,沒有一人出言替杜司珍求情。
杜司珍臉色煞白,垂頭道︰「下官知錯了。求您饒了下官。」
「晚了!」萬寶珠盯著她,目光陰狠驕橫,冷冷地道,「敢得罪我,就得付出代價。」
張皺了皺眉,真是有其姑必有其佷。簡直和老妖婦一個德性,都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她緩步走過去,淡淡地問道︰「妹妹,發生了何事生那麼大的氣?」
萬寶珠見到她,眼中閃過一抹鋒芒,漫不經心地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杜司珍指罵槐罵貴妃娘娘,嬪妾正準備讓人押她去未央宮,听由貴妃娘娘發落。」
杜司珍似看到救星般地望著張,哀求道︰「太子妃明鑒,下官沒有罵過貴妃娘娘,懇請太子妃為下官作主。」
萬寶珠目光冷冷地掃了一圈在場的宮人們,問道︰「你們剛才有沒有听到杜司珍罵貴妃娘娘?」
宮人們忙齊口同聲地說道︰「奴婢們听到了。」
萬寶珠得意地笑了笑︰「我可沒有冤枉你!這麼多人都親耳听到,看你如何向貴妃娘娘交待?」
杜司珍面如土色,顫聲道︰「下官也是按宮規辦事,萬側妃何苦要如此仗勢欺人?」
「不是我仗勢欺人,而是你太不識時務。」萬寶珠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規距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懂得變通就得死。在宮中位分高又如何?皇後娘娘是一國之母,可還不是得看貴妃娘娘的臉色行事。」
皇後懦弱膽小,見了萬貴妃就像老鼠見了貓兒,從來不敢說半個「不」字,所以才能平平安安地當了那麼多年的皇後。平時宮中的奴才們雖都在背地里嘲笑皇後無能,可誰也不敢當眾出言羞辱,此時聞言不由嚇得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出聲。
萬寶珠斜睇了一眼張,輕蔑地問道︰「太子妃,您說是嗎?」
張唇畔噙著一縷微笑,神色溫和可親,慢條斯理地說道︰「妹妹此言差矣。皇後娘娘是因為身體虛弱,才將鳳印交由貴妃娘娘保管,請她代攝六宮事宜。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一向和睦融洽,尊卑有序,貴妃娘娘對皇後更是敬重有加,堪稱天下女子之表率。何來皇後需要看貴妃娘娘臉色行事之說。這豈不是指罵槐譏諷貴妃娘娘不懂尊卑,對皇後大不敬麼?妹妹這話若傳出去,天下百姓還以為貴妃娘娘恃寵生驕,器張跋扈呢?這不是令貴妃娘娘名譽受損麼?」
她語氣輕柔,似閑話家常般隨意,話里卻暗藏殺機,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將了萬寶珠一軍。
在場的宮人們均斂聲屏氣,噤若寒蟬,生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萬寶珠登時下不了台,臉色漲紅,惱羞成怒地說道︰「皇後自個兒膽小如鼠,關貴妃娘娘何事?太子妃休要在此混淆視听。」
張淡淡一笑,夕陽的余暉勾勒出她柔和的下頜,微微仰著頭,縴細白的脖頸似天鵝般優美,她拿絲帕拭了拭額頭的汗水,抱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則說道︰「這大熱天的,地上就像火爐在烤似的,悶得很,妹妹不如到我屋里坐坐,喝杯茶潤潤喉?」
萬寶珠抬了抬下巴,不依不饒地說道︰「我要將杜司珍押到未央宮,就不叨擾您了。」
ps,很抱歉這幾天更新不穩定。因為想爭取盡快完結,有些枝節不打算展開來寫了,所以重新改大綱了,影響到更新。抱歉。各位養肥了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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