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地流逝,四周寂靜無聲。為了趕走心底的恐懼,張故意東拉西扯地講了很多小時候的趣事,高斐坐在她身邊,含笑听著,听到她曾和玩伴們將鞭炮綁在牛尾巴上,不由伸指彈了一下她額頭,笑道︰「小時候就這麼頑皮,肯定闖了不少的禍吧。」
「哪有。我後來沒過多久就生病了,整日躺在床上,根本就沒機會闖禍。」張揉了揉額頭,委屈地叫道。
「那頭牛有沒有被鞭炮炸死?」高斐故意打趣地問道。
「炸倒沒炸死,不過嚇壞了,拼命地狂跑,最後一頭栽進河里,差點淹死,牛的主人氣急敗壞地跑到我家告狀,結果我被雲姨狠狠地揍了一頓。」張想起當年的趣事,忍不住笑出聲,眼中卻閃過一抹哀傷,雲姨,我好想你!你若有靈,常到夢里看看我,好不好?
「活該!誰讓你這麼頑皮,居然用鞭炮去嚇唬善良老實的牛,也虧你想得出來。」高斐笑著搖頭說道。
「你敢說你小時候就沒干過幾件調皮的事兒麼。」
「我是男人,調皮胡鬧是天經地義的事。」
「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花木蘭都可以替父從軍,男人可以做的事情,女人一樣做得。」張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有理!我說不過你。」高斐笑了笑,目光滿含寵溺地望著她。
「本來就是我有理。」張得意地霸道地說道,忽地一個念頭閃過腦海,鞭炮???她之前怎麼沒想到呢?她心中狂喜,猛地站起身,起來得太急一腳踩在裙子上差點摔倒,幸虧高斐眼疾手快扶住,好笑地問道︰「你急什麼?」
張眼中綻放著奇異的光芒,興奮地激動地說道︰「我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高斐好奇地問道。
「置之死地而後生。」張神神秘秘地說道,清澈的雙眸閃動著一抹狡黠之色。
「如何置之死地而後生?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再賣關子了。」高斐伸指輕彈了一下她額頭,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
「萬寶珠不是想我們死麼?我們就幫她一把。」張微微一笑,說道,「你說若天牢起火,她還會多此一舉派人沖進來殺我們嗎?」
高斐眼楮一亮,豎起大拇指贊道︰「聰明。」
張得意洋洋,毫不謙虛地回道︰「你才知道啊!我一向都很聰明的。」
高斐啞然失笑道︰「我以前還真沒看出來。」
「我們分工合作!你去放火!記得火勢越大越好!我去找些水,把氈毯弄濕,用來捂住口鼻,別沒被火燒死,反倒先被煙薰死了。」張笑吟吟地說道。
高斐含笑頷首,轉身大步走出牢房,拿起石壁上的油燈,從門口開始點燃,先是竄起小火苗,漸漸地火越燒越大, 啪聲作響,火勢蔓延得很快,瞬間小半個天牢已成了一片火海,濃煙彌漫,伸手不見五指。
他踢了踢倒地上仍昏迷不醒的獄卒們,臉上閃過一絲不忍,微微猶豫了一下,便徑直跨過他們的身體。救他們不難,可救了之後,他和張的這出戲就再也難演下去了,世上多的是忘恩負義之輩,他們一旦月兌險,勢必會指證他和張越獄放火來向萬貴妃邀功。♀
「來人啊,把門給我釘死!別讓他們從里面逃出來!」門外隱隱傳來女子尖厲的嬌叱聲,高斐笑著搖搖頭,真是個蠢材!轉身天牢深處奔去。
張在獄卒休息的屋子里找到水缸,將兩條氈毯快速地浸在水里,然後**地披在身上,奔出尋找高斐,濃煙滾滾,漫天的火光里,哪里有高斐的身影,不由大急地喊道︰「高大哥!高大哥!你在哪里?」
因心中焦急,不慎吸進了一口濃煙,不禁彎腰劇烈地咳嗽起來,忽地有人緊緊地握住她的手,那只手掌有一層極厚而粗糙的老繭,是一只常年習武握劍的手。
她心中一暖,雖然身陷火海,不知能否逃出生天,心中卻只覺得無比安穩,仿佛只要有他在身邊,一切都不再覺得可怕,忙取上的一條氈毯披在他頭上身上,將他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對比星辰還明亮的眼楮。
高斐一瞬不瞬地望著她,亮如星辰的雙眸凝著化不開的溫柔,牢牢地握著柔軟溫暖的小手,竟一時忘了身置火海,心里寧靜喜悅,反反復復地念著同一句話,執子之手,與子攜老!若下一刻便是天荒地老,轉眼便是白首那該多好!
張在他灼熱的目光注視下感到一陣心慌,微微側過臉,嬌嗔道︰「我臉上又沒花,你盯著我看作甚麼?」
高斐微笑不語,心中卻涌起幾縷苦澀,默默地說道,我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這般好好地看你!
張見他雙眼滿是溫暖喜悅的笑意,不由笑罵道︰「你傻了嗎?笑什麼?按照這個火勢,我們最多只能撐半個時辰,若等不到人來救我們,那就只能葬身火海了!」
高斐笑了笑,替她攏了攏身上的氈毯,牽起她的手向天牢深處走去,幸虧天牢地勢蜿蜒陡峭,火勢雖燒得很猛很烈,一時半刻倒還燒不到里面。
這是一場豪賭!!!他們以自己的生命在作賭注!朱祐樘即便不知道萬寶珠設局在天牢外面布下埋伏,意欲置兩人于死地,但天牢一旦起火,萬寶珠不可能瞞得住,朱祐樘若得到消息,一定會帶人趕來救他們。
只要能撐過半個時辰,就能等到朱祐樘的救兵!但是,萬一朱祐樘被萬寶珠設計蒙在鼓里,那他們也就……
「救命!救命!救……命……!」火海里傳來一陣淒厲的呼救聲。
張臉色微變,靜靜地听了一會兒,皺眉道︰「好像是青荷的聲音?」
高斐扶著她坐在地上,問道︰「青荷是誰?就是那個誣陷你下毒謀害萬側妃的小宮女?」
「對!就是她!」張秀眉緊蹙,頗有些懊惱地用拳頭敲了敲腦袋,嘆氣道,「我怎麼把她給忘了?她可是唯一的證人,若被火燒死了,那真的是死無對證。」
「著急什麼?」高斐忙按住她的手,溫言說道,「剛才我闖進來找你的時候,經過她關押的牢房,知道她所在的位置,我這就去將她救出來。」
張忙一把攥住他的手臂,皺眉道︰「不行。火勢這麼大,很危險,你不能去!」
「那個小宮女關押的牢房離這里不遠,我去去就回。你乖乖坐在這里等我,一步也不要走開!」高斐輕輕掙開她的手,披著氈毯沖上前,身影瞬間消失在火海里。
「高大哥!回來!快回來!……」張大急,站起身想追上前,月復部忽感到一陣疼痛,忙扶住牆調勻呼吸,不敢再隨便走動,焦急而擔憂地望著眼前的火海
熊熊大火一路蔓延而至,越逼越近,一陣陣熱浪似蛇的信子般襲卷而來。張蜷縮在角落里,緊緊地捂著濕氈毯,心中惶恐而焦急,既擔心高斐的安危,又著急朱祐樘是否已經知道天牢走水了?他若再不趕到,她和高斐真的就葬身火海了。
漫天的火光中一道黑影忽飛奔而來,俊朗的臉上黑漆漆的,看不出原來的面目,雙眸依然如星辰般明亮,身上的氈毯已經開始著火,散發著一陣刺鼻的焦味。
張大驚,忙扯下他身上的氈毯扔在地上,用力地踩滅火,緊張地上上下下打量他︰「高大哥!你有沒有哪里燒傷?」
「沒有。」高斐心中溫暖,隨手將夾在腋下的宮女拋在地上,笑道,「幸好我去得及時,她還剩下半條命,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青荷如擱淺在岸邊的魚兒般癱軟地趴在地上,喉嚨里發出痛苦的聲音,身上有多處燒傷,嚴重的地方皮焦肉臭,慘不忍賭。她茫然地睜開雙眼,過了好一會兒才認出張,臉上閃過一抹羞愧,眼淚滾滾而落,哽咽道︰「太子妃,是您救了奴婢嗎?奴婢為了活命誣陷您下毒謀害萬側妃,害您身陷天牢,您為何還要救奴婢?」
張神色冷淡,輕描淡寫地說道︰「我救你也是為了自己著想,你是唯一的證人,你若死了,就再也沒有人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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