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薛姨媽和寶釵自己也知道家里沒有個得力的男人,這個家便難以支撐起來。因這回薛蝌來了京里,去外面鋪子里打理事情,每個月縱使還是沒什麼收益,也不再虧錢了。只是看他和他妹妹寶琴都是硬氣的人,等寶琴出嫁之後,哪能這樣不計報酬的幫自己家呢。薛蟠眼看就是這個樣子了,沒有個幫忙的人可怎麼行,因而想要想個轍讓薛蝌死心塌地的為自家效命。
薛姨媽想來想去,這世間唯有結兩姓之好是最能連接情誼的。薛蝌縱使如今和妹妹關系好,可等寶琴嫁出去之後,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古語有言,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要是自己趁著這會兒薛蝌京里只有自己這一個長輩,給他說門親事,找個和自己親近的媳婦是最好的。縱使剛開始他不喜歡,等日子長了,枕邊風一吹,不怕他不跟自己家親近。
薛姨媽因而和寶釵商量給薛蝌找個媳婦,只是到哪里找這麼個姑娘呢?薛姨媽對寶釵道︰「你看你姨媽家的三妹妹如何,性子也爽利,模樣也好,雖是庶出,可也是榮國府的姑娘,怎麼樣?」
沒想到寶釵連連搖頭,道︰「萬萬不可。」
薛姨媽笑道︰「你是擔心她賈家身份好,嫁不過來嗎?別看你姨媽平日里對三丫頭不錯,那都是面子情,只要有一大筆彩禮,你姨媽沒有不同意的。」
寶釵道︰「我那里是擔心這個呀,這些日子管家以來,三妹妹雷厲風行,精細之處不讓鳳姐兒,她胸中又有大溝壑,必定不會听媽的擺布,不知會鬧出什麼亂子來。退一萬步說,就是她嫁到了咱們家,也不一定是親近咱們的,說不定合起伙來壓住了哥哥呢,到時候我出嫁了,媽和哥哥又是這麼個性子,咱們家還不全是薛蝌的了。♀姨媽對三妹妹是面子情,難道三妹妹對姨媽不是面子情嗎,再說你看她為了自己的前程,自己的親生母親和弟弟何曾照顧過,縱使是情有可原也叫人冷了心。我倒是原先想要勸媽媽將她聘給哥哥來著,只是怕到時候她壓住哥哥,這才罷了。」
薛姨媽想著自己的姐姐這一二十年來把住了榮國府,要是探春也是這麼個性子,還真不能聘給薛蝌。人都是這個樣,幫自己的時候,什麼樣的壞毛病都能不住的夸贊,這會兒眼看是對自己不利,就千不好萬不好了。薛姨媽只得問寶釵道︰「我的兒,你不要羞,也幫媽好好想想那該給蝌哥兒聘個什麼樣的人,這關系著咱們薛家將來的大事。照你剛剛的意思來說地位不能太高,又得和咱們親近,可太低了咱們也不好意思說給薛蝌啊,要是那樣,不是結親,竟是結仇了。」
寶釵胸有成竹的道︰「媽別擔心,我早就看好一個人了,您看邢大舅家的姑娘邢郵煙怎麼樣,我這幾日看她生得端雅穩重,且家道貧寒,雖是個釵荊裙布的女兒,又和榮國府沾著親,便是說給薛蝌,難道他還敢拒絕嗎?更何況她們家也是歹竹出好筍,爹媽兩個都不是什麼好人。她來了榮國府也和這里的姑娘一樣每個月領著二兩的月銀,更有林妹妹胭脂鋪子里分著二十兩的銀子,這是補貼大家的意思。誰料她那爹媽每個月不但要走了那二十兩,便是那二兩的月例銀子也要走一半,說姑娘住在園子里和二姑娘在一起,東西搭著使就是了,省下的送出去也是孝順父母。我看她和父母間的親緣也不夠,再說這園子里的丫頭媽媽,哪一個是省事的,過三天五天總得給點打賞,那一兩銀子哪夠,我前幾日去她屋里還看到了當票子,如今她又穿夾的,必是當了棉衣出去,咱們給她送回去,再接濟她幾回,不怕她嫁過來不向著咱們。♀而薛蝌咱們也不怕他有個地位高的媳婦將來靠著媳婦家的勢力找我們麻煩。」
薛姨媽听寶釵這話果然妥帖,這是還有點不解的地方,問道︰「你也知道榮國府里如今大房和二房是水火不容,咱們去大房提親,她們能同意嗎?」
寶釵笑道︰「媽不在園子里住,有些消息不知道,大太太的兄弟如何這樣落魄,听說是因為大太太嫁到府里的時候,把全部的家當都拿來了。這消息縱沒有十分的準,也有七八分的準了。只要多給點聘禮,邢大舅才不管大房和二房的關系呢,再說多給點聘禮也說明咱們沒有虧待薛蝌兄弟。」
薛姨媽一想果然是這個道理,第二天想要去找鳳姐,只是想著既然她有孕,還是直接去找老太太,賈母是個愛熱鬧的。更何況在她老人家眼里看來這門親事也沒有什麼不妥的,邢郵煙雖然沒有個好爹媽,卻是個難得的姑娘,薛蝌也不是那輕浮的浪子,單看人品,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因而一听便找邢夫人來問。邢夫人听了沒有不應的,雖則兩房又隙,但是老太太面前怎麼可以漏出來。再有薛家也是個富貴人家,到時候在自家白吃白喝的哥哥和嫂子也得自去找自己的女婿,女婿也是半子啊,老太太作保,嫁妝也不用愁了,自己不掏一分錢,送走了麻煩,所以倒出乎薛姨媽的意料比誰都急這親事,急急忙忙的就找來了邢郵煙的父母。這倆人和邢夫人一個性子,听了老太太的話如何不依。
因此這門親事便定了下來,合宅皆知。唯有寶琴奇怪,自己的哥哥前日還和自己說要等自己出嫁才說娶親之事,再說有怎麼會請薛姨媽做親,因而等哥哥回府後去問了一聲,才知這是薛姨媽自作主張。只是木已成舟,又是榮國府做的保,薛蝌只能咬牙應下。
賈母知道邢郵煙父母的樣子,因而仍叫她住在園子里,寶琴想到這麼輕易自己的哥哥就這麼被陷害了。縱使知道邢郵煙是無辜的,仍是每日里假裝沒看到她。倒是寶釵暗中每相體貼接濟,邢郵煙難得有這麼個疼愛的姐妹,未來的小姑子又對自己眼楮不是眼楮,鼻子不是鼻子,將來的夫婿到底什麼底細也不知道,因而反而是先取中寶釵,然後才取中薛蝌的。
薛姨媽見一切的發展果然如寶釵所言,喜的對她道︰「我的兒,還是你聰明。」只是看著寶釵妍麗明媚的容顏,想著金玉良緣至今還沒有實現,又掉下淚來,道︰「都是咱們家誤了你,以你的品性,便是做個王妃郡主也行了,就因為皇商這個‘商’字,連和寶玉的這樁婚事至今都不成。寶玉也大了,我真怕他那天邊被老太太定了一門親事。」寶釵听了,想著等過了年,自己再長一歲,就成了老姑娘,不由的也落下淚來。
薛姨媽突然想起一計,問寶釵道︰「你確定老太太是真的不打算讓林姑娘和寶玉成親了嗎?」寶釵自然點點頭,問道︰「媽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薛姨媽笑道︰「這真是天注定,林丫頭害你不能和寶玉早早定下親事,如今咱們要讓你和寶玉成親還是得看她。說起來她可是三品大員的女兒,只是如今父母雙亡,我又常听你說她每每思念父母,前些日子還悄悄的出去祭過一回呢。想必她肯定很是渴望有個疼愛的長輩了,我要是認她做個干女兒,你不就成了三品大官的干女兒,名義上身份也就不差什麼了,有了這點名頭,我再多多的給你賠些嫁妝,看那史湘雲能哪里勝過我的釵兒。」
寶釵再料想不到自己的母親能想到這樣的好辦法,心里急得不得了,下午便和她母親一起去看黛玉。也不明說,只是在黛玉面前寶釵在薛姨媽懷里撒嬌,果然勾的黛玉想起了父母親,不由的落下淚來。寶釵便打趣說讓黛玉認干媽,黛玉笑了笑卻沒應。寶釵便心頭一沉,知道以黛玉的性子,這會兒沒點頭答應便是不應了,只有薛姨媽和黛玉處的時間不長,仍在絮絮叨叨說一些關懷之語。
這時史湘雲闖進來,手里拿著寶釵前些日子里從邢郵煙處得來的當票子,寶釵打起精神,用話瞞了過去。薛姨媽見有人來了,不好再說話,便尋了個借口走了,寶釵知道黛玉和湘雲都是聰明之人,更何況那當票子夾在書里,哪能輕易叫湘雲得了,必是哪里不妨被她看見了,只得將郵煙當棉衣之事說了。黛玉湘雲動氣,湘雲想著要罰那些婆子,黛玉則自責自己因偏愛寶琴,忽視了邢郵煙,只想著那二十兩銀子便夠了,正在一起謀劃如何幫邢郵煙,因探春進來,幾人便止住了話頭。
卻說黛玉和青玄說起,自己道︰「我雖不在乎這身份之別,只是難道我是餐風飲露的,認一個皇商當干親,那些清流的官員們听了豈有不說我糊涂的,也污了爹爹的名聲,我只好對不起寶姐姐了。」青玄知道黛玉一定不會答應,因而也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薛姨媽倒是不想放棄,只是之前病著的那位太妃薨了,誥命等皆入朝隨班,按爵守制,敕諭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內不得筵宴音樂,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姻。薛姨媽想著寶玉的親事是必定要往後延,因而也將與黛玉認干親之事放下,將這作為一步備用之棋。
作者有話要說︰
蝦球的紅包,恭喜了。這幾天因為掃黃我們這些作者都沒有心情碼字,我在此為我的斷更向大家道歉,主要是一直在改一個我的存稿,紅樓我又是luo更,實在是對不起。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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