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2,
由于身處在光甲之中,夏佐在听到主宰說到「新女皇」時,臉上展露出的震驚根本無法向外界表露出分毫。♀但他為此產生的劇烈精神波動,卻無法瞞過精于精神探測和控制的蟲族主宰。
你好像很驚訝,……主宰的聲音直接在夏佐頭腦中出現,其實就像是‘主宰’這個名字一樣,‘女皇’也是你們人類對我們蟲族的命名……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用‘皇帝’這個詞語……或者用你們人類印歐語系西日耳曼語支中的‘emperor’來指代……
夏佐腦海里一片空白,他幾乎被這個事實沖擊得無法思考更無法呼吸,但主宰「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直接傳遞到他心靈深處,再狠狠地爆炸開來,逼得他不得不接受其上所承載的每一個信息,
和人類不一樣,你們所說的‘女皇’和‘腦蟲’的生命力是和我聯系在一起的……只要我還存在,它們就算形體被暫時摧毀掉也不會被真正的殺死……主宰依然用和緩輕柔的話語說著听起來讓人不寒而栗的內容,可是17年前,我的女兒被一個人類士兵殺死後,卻沒能重新回歸到我的懷抱……
——是凱恩。
我很好奇,能擁有如此強大的靈魂能量的人,如果能轉變成我的孩子,該為蟲族帶來怎樣光明的前程……隨著這句話的說出,原本堅硬如鐵的地面突然震動起來,並且隨著不斷加劇的搖晃,崩裂著、上涌著推出了一個巨大的……
蛹!
這個蛹的主體呈現出和主宰一樣的暗紫色,其上虯結盤亙著將之纏繞得死緊的管狀生物組織。
而在蛹一被推出地面,它那堅厚的外殼就開始慢慢轉淡了顏色。等到完全露出全貌後,那層厚厚的外殼已經褪去了此前的暗紫色,轉化成全然的透明色,清楚地露出了被囚禁于其中的「獵物」。
——是凱恩!
夏佐顧不得其它,在剛能隱約分辨出蛹中的那個人影時,就操縱著光甲撲了過去。
蛹的高度只到光甲的一半,所以當斬刃跪下之後,光甲的視窗和駕駛艙都恰好可以和其間的人影平行而對。
時隔兩年之久,即便凱恩對他說過自己如果一年內沒有消息傳來便是已經死去,夏佐也堅信和老爹會有再見面的一天。
但他從來沒有想到——
會是……這!種!重!逢!
蛹中的男人緊閉著雙眼,周身都被浸泡在半渾濁的不知名液體里,連口鼻都是如此。
男人雖然沒有睜開眼楮,但是那張看上去很是平凡的臉卻是夏佐所不能更熟悉的︰整整十五年的時光里,只有兩個人相依為伴的時光里,將他從還只會咿咿學語的幼兒手把手養大成人、教會他生存能力和為人原則、雖然偶爾不靠譜但卻對他傾心相待的……
父親。
夏佐忍住了內心激蕩得快要暴走的情緒和立時打碎這個蛹的沖動,一個字、一個字地問主宰︰「他還活著嗎?」
在初時震驚慟怒交加之中,他還敏銳地發現了凱恩此刻不僅閉著眼楮淹沒在莫名的液體中,而且還有數根長短、粗細不一的軟體圓管深深地埋在了他的身體里,甚至在凱恩月復部,還開著一個放諸于任何人類身上都無法存活下去的獰惡傷口……最大的一根肉管就插于其中,伴隨著輕微的蠕動,和男人緊密地連結在一起。
當然,我的孩子……
夏佐站起身來,慢慢地拔刀出鞘︰「今天要麼我帶他離開,要麼我和他一起死在這里。」
他每一個字都說得極其平淡冷靜,仿佛只是說出了一個陳述的事實。
你不想听听凱恩的意見嗎……
隨著主宰的這句話,蛹內的液體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退去,接著男人幅度極其微小地抖動了一下濕漉漉的睫毛。
然而,他卻沒有立刻醒來,而是蛹的上半部分被纏繞于其外的觸手狀肉管粗暴地擰碎後,在接觸到隨之灌入的空氣時猛烈地嗆咳起來……
他咳嗽得非常厲害,用力到仿佛能把五髒六腑都一並咳嗽出去。
夏佐死死地咬住了下唇,擱置在操控台上的雙手指甲都狠狠地扎進了掌心深處。
然而,他卻都感受不到絲毫的疼痛。
等到重咳平息下來後,男人才困倦無比地睜開了眼楮。
夏佐一拳砸向了艙門開啟鍵,搶在駕駛艙被完全翻出之前沖了出去,卻在快要接近巨蛹的表面時停下了腳步。
「……又見面了,臭小子。」凱恩像是沒有意外在這里看到夏佐,而是和平常一樣和他打招呼道,「真不想讓你看到現在的我,太有損老爹在你心中的光輝形象了……不過,我很高興能再見你一面。」
夏佐撲上去抓住凱恩僅剩下的一只斷臂,淚如雨下地說不出半個字來。
「別哭得這麼難看,」凱恩輕輕地聳了一下肩,「你可是個男孩子。再哭真把我的衣服哭濕了啊——雖然它本來就是濕的……好了好了,我都沒有手了,你哭得再厲害我也不會給你擦眼淚的。」
夏佐如何強忍也止不住喉間的哽咽……事實上,他想放聲大哭,不管不顧地抱著老爹放聲大哭。
雖然,老爹跟他說過無數次「哭泣不能解決問題」、「男孩子要做的是流血流汗」這些話語。
……但是,他如今卻控制不住自己平時極沒有存在感和甚少發揮作用的淚腺。
——快別哭了啊,夏佐!
——快想出不管什麼辦法來啊!
凱恩在唇邊勾起了一個微弱的淺淡笑意,等到養子的淚水流得沒那麼洶涌了,才繼續說道︰「讓我看看你……哎呦,被人標記了啊……好熟悉的氣息,難道是我的那個損友撬了我的牆角?……等等……好像是……」
他說的這番話多少轉移了一下夏佐的注意力。
夏佐又用力地深呼吸了兩次,使勁憋住那些想要用酸脹的眼眶中奪路而出的咸澀液體,正要開口回答,就听到凱恩憤憤地說︰
「我靠……果然是魯道夫那個悶騷王八蛋麼!這讓我怎麼打得過他!他有沒有給你他們家那個暴發戶一樣的紅寶石戒指?」
「啊?……給了。♀」夏佐忍住抽泣,老老實實地回答,正想把那枚族徽指環拿給凱恩看,卻想起自己並沒有把它帶在身邊,「……我沒帶。」
「這還差不多,」身處不能更狼狽境地的男人滿意地點了點頭,「他以後要叫我papa了。」
這段對話極大地轉移了夏佐在見到凱恩後失控到快要爆炸的情緒,讓他能在短時間內得以迅速冷靜下來。
雖然,那股震驚慟怒還在,只是被強行地壓抑了下去。
我的孩子,我完成了我的承諾,希望你也能履行你的誓言……主宰在這時插入了輕柔的話語。
它這是對凱恩說的。
「如果知道十多年前殺了那麼一個丑到死的老娘們兒會有今天,」凱恩嘟嘟囔囔地向夏佐抱怨道,「我當時一定讓康塔德那個小子去……你應該已經見過他了吧?我當年離開軍團的時候他還是副營長,現在可能是營長了。」
「是康納德。」夏佐說,「……不要管這個,老爹,我怎麼才能帶你回家?」
凱恩定定地看著他,半晌後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雖然我很想維持住我在你心目中無所不能的形象,但是……」
他的笑容變得苦澀了起來,然後把目光落在自己殘破的身軀上︰「……但是,這件事你只能一個人做了。」
「這件事你只能一個人做了」。
這句話是夏佐在過去的十五年里經常听到的教誨。
在凱恩犯懶讓他收拾房間做家務時,在凱恩打發他去承擔起購買日用品的任務時,在凱恩讓他獨自一人去狩獵時,在凱恩把采礦的工作都推給他時……
「這件事你只能一個人做了」。
在凱恩回答他「我怎麼才能帶你回家」這個問題時。
夏佐使勁地搖著頭,努力控制住大顆大顆的淚珠滾出眼眶的速度不要那樣洶涌。
我希望能和我的兒子說幾分鐘的悄悄話。凱恩抬頭看向了距離他們不遠的主宰。
當然可以,我的孩子……主宰用不同于它凶虐外表的溫柔語調回答道。
然後,夏佐就覺得自己周圍有一層有粘稠錯覺的、無形無質的東西被悄然撤離開了。
「你能感覺到?」凱恩有些詫異,「那是主宰的精神力……看來,我不在你身邊的這些年,你的進步比我預想的還要大。早知道會這樣,我就早走了。」
「……」夏佐早就習慣凱恩的說話模式了,所以沒接他這句話而是重復著自己之前的問題,「我怎麼才能帶你回家?」
凱恩嘆了口氣,示意夏佐認真地看著自己︰「我這個樣子,恐怕離開這個蛹之後就會立刻死翹翹……你光甲上沒有治療艙吧?」
夏佐僵硬地搖了搖頭。
「就算你帶了治療艙來,就靠你一個人一架光甲,也沒辦法帶我從蟲族的異烙斯星上逃走。」凱恩條理清晰地說,「你忘記我跟你說過的話了?如果無法反抗現實的強.奸,那就躺下來享受好了。」
在夏佐想要說出什麼話之前,凱恩飛快地截住了他的話︰「你先听我說,我的時間不多……」
男人臉上的疲憊之色非常明顯︰「如果拋棄前怨的話,我其實應該感謝蟲族把我變成了這幅人不人蟲不蟲的樣子,不然恐怕我連半點兒訊息都來不及給你留,就會默默無聞地死在某個星際角落里。我下面給你講的話非常重要,你一定要認真听。蟲族的女皇只能被靈魂力量殺掉,而殺掉它的人必須頂替它的位置。我對成為蟲族的‘皇’沒什麼興趣,因為一旦同化完成,我將不再是我,而是僅保留了我個人性格但卻承載了主宰意志的……蟲族。」
「同化過程已經進行大概半年或者更久了,只是我一直在很不配合地抵抗著。」凱恩在經過了和養子久別重逢後的激動後,更顯得精神委頓,「很多時候我都懷疑自己會撐不到見你的那天……別露出這樣傷心的表情,你要這麼想︰如果不是有這麼一個同化過程,我豈不是連死之前見你最後一面這個願望都沒辦法完成?」
「我不要你死,」夏佐一字一頓地說,「我來替你做這個女皇,只要你能活下去。」
「別說傻話,」凱恩笑了一下,「你要做的事情比我重要多了,何況我本來就是個將死之人……既然你去了軍團,應該也知道我當時為什麼從軍團離開的原因了。我在帶著莉婭躲避憲兵隊的追捕時遇到了恆星爆炸引發的γ射線潮,好不容易擺月兌了之後,就一頭撞進了一個廢棄星球里。莉婭的身體一向不太好,所以在那趟旅程末尾離開了我……也許還帶著我們的孩子。我本來是想要陪她一起走的,卻在星艦撞開的一處基地里發現了你。」
男人的臉上出現了極其溫柔的神色︰「我至今還記得發現你時你的樣子,那麼小小的、軟軟的一團……那個基地因為遭受撞擊,丟失了太多信息,我只能從中得知︰你的家族非常了不起,並且為你留下了一個寶貴的遺產。它可能是和生物能量有關的一個東西,因為研制的過程還受到了蟲族的支持。這些信息本來應該更早一點告訴你,但是我卻私心你可以像一個平常的孩子一樣有一個普通的童年,希望自己能把這些搞清楚之後再一並告訴你。」
「只是,我好像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實力。」凱恩有些自嘲地說,「不過,從主宰這里,我倒是證實了它與人類的某個家族確實有過合作,更具體的內容它卻堅持要與那個家族的後代談及。」
這段談話的信息量太大了,以至于夏佐根本無法立刻理清思路,混雜在如今的情況下更是讓他察覺到了深重的無助︰「……老爹,我……」
「你的家族與600多年前的一場政變有關,但是這部分歷史已經無法通過普通手段查到了;」凱恩接著說,「而且,你的家族是唯一一個能以omega的身份踫觸到權力核心的家族,這與你們的基因特質有關,也是我為什麼會按照alpha的標準為你設計訓練計劃的原因;那個遺產可能是一個小飾物,或者是可以和你血脈融合的一個東西;最後,兒子,雖然我在剛遇到你時因為心中充滿了仇恨,所以希望借由你捅回聯邦一刀,但是我現在卻不在乎這些了,這些家族間和我的仇恨你不去背負也好……我只願你能長命安康。」
在說完這段話後,凱恩深深地看了夏佐一眼,然後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對著主宰說︰
ok了。
主宰的反應非常簡單,它任何行為都沒有做出,甚至沒有揮動自己那六只巨大粗壯的觸爪。只有一處動了……
那個禁錮或者說保護著凱恩的蛹卻被纏繞于其上的觸手狀軟管高高舉起,並且在舉起的過程中不斷收緊絞死著堅固的外殼——
「蓬」地一聲,蛹殼被擠壓得粉碎,數十根暫時失去了攀附和攻擊目標的肉柱迅速找到了下一個襲擊「獵物」,不約而同地深深地扎進了凱恩的身體。
「不——!」夏佐驀地起身,想要回到光甲中,不管用什麼辦法也要把凱恩救離現在的狀況。
但他剛一動,因為他站在光甲之上而距其尚有數米之高的地下突然躥出了有著同樣丑陋色澤的藤蔓,一息之間就把斬刃牢牢地羈禁在地面上。
而此時,原本殘缺了雙臂和左腿的男人卻在眨眼之間便在肢體斷損處長出了新的臂腿,就連月復部豁出的那道大口子也迅速被彌合了起來。
不斷有觸手從凱恩身上沉重地砸落下來,在下跌到地面的過程中就像是被耗盡了全部能量一樣干枯風化成飛灰。
夏佐目眥欲裂,凱恩說過的那句話不停地回響在他的腦海里︰
——「一旦同化完成,我將不再是我……」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痛恨過自己的軟弱無力。
如果……
如果……
如果他有足夠的力量,死都會帶凱恩離開這里!
哪怕因此凱恩會失去生命!
甚至哪怕是親手殺了凱恩!
他都不願意!!!
不願意讓老爹遭受到這種恥辱!
時間仿佛凝固了,又仿佛過得飛快。
夏佐麻木地看著被觸手推舉到半空中的凱恩︰男人已經從原來偏白皙的膚色轉為了透著青紫色的淡黑,發色也從之前的淡棕色變成了烏紫色……
他身上開始覆蓋上一層晶化的護甲,手臂處的肘關節和腿部的膝關節處開始生出堅固鋒銳的倒刺……然而最大的變化卻來自他的背部。
像是主宰那六只觸爪縮小版的六只利爪從他背部破開血肉而出,並且在接觸到空氣的一瞬間迅速變成烏黑的骨質化,微弱的光澤自上流轉而生,讓人毫不懷疑它們在近身格斗時所將發揮的威力。
兒子,凱恩的聲音已經帶上了輕微的嘶嘶聲,但傳遞到夏佐心中時卻仍讓他感到了溫暖的親切,……我愛你。
「不!!!」夏佐猛地察覺到了什麼。
不——主宰也尖利地嘶吼了起來。
高空中,剛生出六只利爪的蟲族新皇,運用自己剛長出的武器所進行的第一次殺戮……
——就是殺了自己。
六只利爪掙月兌了所有觸手的纏繞,輕而易舉地將它們割裂碎斷,然後……
——然後齊齊地攢進了自己的身體里!
凱恩•揚,荊棘軍團近衛營前任營長,此生最大的驕傲是將夏佐撫養成人,最大的戰績是殺死了蟲族的兩任皇。
——其中一個是他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這一章的內容,是在沒寫這篇文之前就列好的大綱。
但是我寫完之後…………………………………………
還是整個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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