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並不理想,等到上白班的時候,骨科醫生看了我哥的情況,又看了拍出來的片子,對我們說︰「之前的那一次,神經完全接上了,他自己恢復的情況也不錯,原本這樣持續下去,完全康復都不在話下的。♀不過現在不一樣了,他的神經又受到了重創。」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急忙問道。
這個醫生指著圖上的一處地方給我們看︰「看到沒有?就是這里,神經斷裂,而且因為原來就沒有完全康復,這一次又受了傷,所以已經呈現出萎縮的跡象了。」
「萎縮?那還有沒有再接上的可能?」
這醫生看了我一眼說︰「別人我不清楚,不過就我自己的能力來說,我做不到。」
我癱坐在椅子上,陸彥回扶著我的肩膀︰「你先別一下子就放棄了,這里不行我們再找別的人,實在不行我把你哥送去美國,總是會有機會的是不是?」
「其實我說實話,我雖然不是骨科全國最好的專家,但是在這方面也算是說得上話的,就算真的接好了,他能走路都不錯了,可能勉強腳能落地,但是想正常走路,我恐怕再好的醫生,都是無力回天的。」
我忽然動了氣,嘩啦一下站起來指著他說︰「你別胡說八道,我不信你。我哥一定會站起來的,當時就是本地的醫生都說治不好,還不是一樣有人有本事接起來了,你們不行就覺得其他醫生也不行,這算是什麼道理?」
因為心里著急又生氣,我這話說的實在是不禮貌也不客氣,這醫生倒是好脾氣沒有說什麼,只是對陸彥回說︰「你太太情緒激動,我不跟她解釋多少,我是醫生,肯定是希望病人能夠早日康復的,如果你能夠找到治療的人,那麼是最好的了。
我心里有些忐忑,她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而是說︰「我去看看他去。」
怕雲雲透露給我哥自己的情況,我拉住了她︰「先別告訴他,我怕他心里難受。」
「好。」
何為人心,這是個大難題,我一直不得解,也知道人性本自私偏頗,不過多數人都懷有善意,不至于會對旁人有刻意的傷害。就像這個時候,雲雲明明已經答應我,不會讓我哥知道這個情況,我也非常相信她,我覺得她是個好姑娘,從一開始照顧我哥的時候,就很單純善良。
我總是很難真切地看一個人。
北京的醫生很快就被安排到了a市,看到了我哥的情況之後一直對我皺眉頭︰「這沒可能治療好了,就算是手術也是白費啊。神經都萎縮到這個地步了,連連遭受重創,本來還沒有恢復又被傷的更厲害了。根本連個緩和的余地都沒有啊。」
听了他這話,我的一顆心瞬時沉入了海底。
很多天沒有睡好覺,陸彥回逼著我回去,他說這里自有安排,讓我趕緊回去不要再留下來,別到時候自己先倒下來了。應該是太困了,我沾了枕頭就睡著,不過是真的沒有睡好。人在白天有念想的時候,夜里就會反復地去想,即使沒有做夢,也仿佛是在腦子里裝了個機器,一直不停地運作回放,不能休息。
我是被人叫醒的。
陸彥回叫我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可是屋子里卻非常的暗,沒有開燈,窗簾拉了兩層,厚實看不到窗外的一點點光線。我的腦袋動了動,卻察覺到一絲異樣,一邊自己的枕頭,發現不知道何時已經被眼淚沾濕了一大片,濕漉漉的,而我的臉上也是那種眼淚干了之後的粗糙。
他看著也似乎很疲憊,我支起身子問他︰「什麼時候了?我哥可還好?」
「已經是晚上了,你睡了整整一天,我沒有讓人叫你。」他看著台燈上的液晶板上面的時間對我說。
我嚇了一跳,趕緊下床去洗手間里洗漱,想著去醫院里看看,他卻攔著我說︰「何桑,你別去了,你哥心情不太好。他不想見任何人,連護士都被趕出來了。」
我一邊刷牙顧不得滿嘴的泡沫就問他︰「為什麼?我哥怎麼了?」
「雲雲跟他分手了。」
我低頭刷牙,沒有說話。
其實我知道,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一個女孩兒身上,可能都是需要多想一些的。畢竟我哥康復的機會微乎其微,她有自己的打算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還是有些失望,真的,挺失望的。都說一句老話,患難見真情,我哥這里還沒有徹底地下定論了,她就已經決定分手了?
我哥這一次真的是難得喜歡上一個女孩兒的,至少在生病脆弱的時候,她有些仁義留下來陪陪他,哪怕只是開導開導他,說說話,都是會有極大的幫助和鼓勵的。
我刷完牙洗臉,再睜開眼楮的時候,陸彥回一直在門口站著,這是再尋常不過的生活習慣,他不會是想看我刷牙洗臉的,我把東西放好問他︰「你有話跟我說吧,怎麼不說?」
「何桑,我告訴你哥他的情況了。」他看著我說。
我一直都覺得,我們臥室的洗手間的燈光設計略顯晦暗,就像此時,我看著陸彥回,他的臉上有一點門框落下來的陰影,我覺得此情此景有些肅穆。不該是這樣,他很少這樣凝重。
陸彥回對我說︰「我聯系到了美國一家著名骨科醫院的院長,他給我發了一封e-mail。那是他們醫院的醫生的會診結果,他說沒有辦法。」
「所以呢?」我掐著自己的手指問他︰「所以你把一切都告訴他了?沒有任何的余地?」
「那個叫雲雲的女孩兒跟你哥提出了分手之後,他找我去病房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在房間里,他讓我跟他說實話。我不想說的,他跟我說沒有關系,一切結果都可以承擔,如果我不肯說,他就會一直沒有根據地胡亂猜測,也許結果比知道了更加糟糕,我覺得是這樣,那更加糟糕,還不如直接告訴他來得好。」
「你得跟我商量一下的。」我推開他往外走,一邊換衣服一邊說︰「你每次都不跟我商量,我哥這個人我比你了解多了,他是什麼話都不肯說的,尤其是這樣的事情,如果他因為你的話心里就是去了信心可怎麼辦?我們還沒有真的就到了最壞的那一步。」
「我也沒有就果斷地告訴他沒有辦法了,還跟他說了無論如何都要去美國試一試,已經在讓人安排了。」
「他怎麼說?」
「他就說要靜一靜。不過也沒有發脾氣什麼的,人都有難受的時候,讓他一個人待著,消化一下這個消息未嘗不是一個有利于他的做法。」
我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幾乎是咬著牙說出口︰「到底是誰?到底是誰還不放過他?他都已經殘過一次了,難道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還不夠嗎,非要他死了才好是不是?」
「你哥跟誰有過節?我讓人問了你家附近的鄰居,他們都說沒有見著人,你哥坐過牢,他們似乎都挺排斥跟他多相處的,所以也不在意他怎麼樣。」
我拉住他問︰「會不會還是那幫人?我哥被指控殺了龍三,他們當初就已經動過他的手腳為龍三報仇了,如今我哥的手腳好了,他們又不肯放過他,再來找他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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