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為宋柔過上了幸福的天堂般的候鳥生活。夫妻間的糾結卻常在最幸福的時刻出現。吳為與宋柔之間,本來並沒有什麼問題,如果原本就有問題,兩人不可能幸福地結合,而且她是頂著母親要死要活的激烈反對與吳為走到了一起。問題的起因,卻並不是出于兩人相互之間,甚至連所謂的第三者插足,也算不上什麼問題。宋柔在辦公室里听慣了同事們關于情人的話題,沒有情人的男人,如同下班沒飯局只能回家吃是沒本事的窩囊廢,連自己的女人都瞧不起。在情人成為時尚的年代,如同住豪宅、坐名貴車一樣,宋柔在內心深處,是否存在隱隱約約的希望,自己男人也有情人,而且以長的漂亮為榮耀,不得而知。吳為的內心深處,似有若無地期待,宋柔在外面有情人,女人有情人是女人長相漂亮的證明。了解宋柔的人,看出宋柔的內心只裝著兩個人,一個是她的男人吳為,另一個是她的兒子吳宋,她的內心只裝著兩個人,你能說她心眼小麼。她卻以另樣的心情裝著別人,是別的女人,這樣的裝法竟也成為愛自己男人的佐證。宋柔半開玩笑半真半假地對吳為說,甚至還是在兩人正親熱時說的,你啥時也找個情人,而且舉出吳為身邊一個熟悉的漂亮女同事,要找就找象她那樣的。吳為打趣道,要找也要經過你批準。讓宋柔時常掛在嘴邊嫉恨的是,比如,她感冒發燒了,吳為出去與同事喝酒不歸;自己佷女的工作不上心幫助安排;再有就是吳為的一個嫂子,莫名其妙地對宋柔突然變得臉若冰霜,宋柔也挺委屈地上起火來,盤查自己的行為也沒有什麼得罪過的地方,免不了成了心病,說不上什麼時候就發作一番。吳為宋柔常以電視廣告有句戲語互相調侃。上各種火,各種上火。吳為又引申道,生各種氣,宋柔笑道。這個可不好續下句。吳為想了想,道,各種生氣。宋柔一听咯咯咯笑道,對得挺巧。宋柔又拿出這句話與左鄰右舍當笑料調侃。不過,說起事來,她是真生氣,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總是習慣地把那些生氣的事訴說一遍。有些事情雖然過去多少年了,心里卻總是過不去,不時拿出來折騰。吳為苦于設計不出什麼程序。把妻子心中藏著的那些陰影洗刷掉。宋柔說,你如果在意我的感受,你就不會在我感冒發高燒時還去喝酒,直到喝醉了才被人送回來;佷女的工作,你如果真上心。肯定能辦成,自己家的事不上心,反而為別人孩子的工作去張口求人,這不就是拿我不當回事。至于吳為的嫂子對她的冷漠態度,吳為也說,你願去就去,不願去就別去。話雖然這樣說了,卻話里話外帶著逼迫的口氣道,我對你家哥哥嫂子怎樣?宋柔說,如果我哥哥嫂子對你不好,我會同他們理論,我都不讓。你嫂子對我這樣。你都沒當回事。吳為道,你哥哥嫂子有什麼理由對我不好?宋柔氣道,話又回來了,你嫂子對我那樣,還是我的責任?吳為道。一個巴掌拍不響。宋柔更加氣道,這還是怨我。說歸說,宋柔還是識大體的人,該去吳為哥哥家還是去,又主動陪著笑臉打招呼,只是嫂子臉色依然難看,一概冷漠相待。吳為看了也納悶,宋柔也沒有做下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怎麼招惹下這麼大的仇恨。吳為翻看兩人的結婚照,選張看上去最為光彩奪目的放大到電腦桌面上,不時憐惜地凝視著宋柔美麗的形象,想起葬花吟中的那句風刀霜劍嚴相逼,恨自己太缺乏愛護保護,沒能盡到護花使者的責任。又想到,這樣漂亮的女人,怎麼會招惹上自己的嫂子?判斷宋柔是無辜的,于是,對宋柔道,嫂子原來是縣委機關的干部,當年很吃得開,再加上哥哥也是單位的頭頭,家里吃喝不用花錢,逢年過節送禮的排成隊,後來進了城,佷子佷女工作安排的都很好,又都給買了房子,結了婚,孫子輩都開始上大學了。現在卻有失落感,看別人家的孩子提拔了,上大學了,弟弟們被提拔重用,收入提高,孩子畢業了遠走高飛,弟弟弟妹跟著借光過上天堂般的候鳥生活,心里不舒服。宋柔听了道,她要那樣想,是同自己過不去,怨只能怨他們自己,當初他們好的時候想什麼了,為什麼不去沿海地區買房子。吳為想到這里,下決心幫助宋柔解開心中的糾結。他道,嫂子也不光是對你那樣,你沒看,燕子新買的樓房,讓嫂子去看看,嫂子卻說,房子好又不是我的,我不看。你說,自己姑娘買了新房,當媽媽的听了應該高興吧?宋柔道,哪有這樣當媽的。吳為問道,你知道戾氣吧?宋柔道,不知道。吳為解釋道,戾氣就是釋放出來的心中仇恨。對待這種東西,高明的辦法是把它化解掉。化解不掉,也要避開它,不要讓它沖著你來。你在你們單位里,沒有那樣的經歷,我在單位,那時裁員,內退的看到我們在崗的,就是臉上掛霜,如同看到階級敵人的樣子。說完又故意道,難怪啊。宋柔疑道,難怪什麼?又是我的毛病。吳為道,你沒當過領導,領導就要面對各種臉色,看慣了也就皮實了,看著被人冷若冰霜,還要陪著笑臉,想法化開那張冰臉。宋柔道,人家那樣是有原因的。崗位都沒了,還讓人家看到你們陪笑臉啊。我想不開的是,我做錯了什麼,她對我竟然這樣,看到別人怎麼又說又笑的?她明顯是沖我來的。連你哥哥都說,你沒發現她變了呀?我的話都到嘴邊了,就是沒好意思張口說出來,她對別人沒變,就是對我一個人變了。吳為道,那天我在哥哥家,吳威說他媽,隨他姨家的人。哥哥看著我道。人性不好。宋柔听了道,人性不好還過這麼多年,人性不好和脾氣不好可不是一回事。吳為道,我們單位內退的退休的。說我態度好,就是不作為。你想,他們提出的要求,我能解決嗎,但是對他們態度一定要好,他們就不好沖著我發火吧?那年開職代會,我做了工作報告和提案解答報告,開完會吃飯時,華俊對我說,提案解答報告可以用外交辭令來評價。恰當。宋柔嘴一撇,道,誰有你本事,別人騎你脖頸子拉屎都行。吳為道,真遇到這樣的事。其實也沒什麼,權當品嘗人生另一番滋味吧。宋柔道,就你那張嘴,我都想給你撕開。過去是說他的嘴象巧八哥,現在想撕開了。吳為道,你也體諒一下嫂子吧,哥哥家有象嫂子這樣的人。已經夠不幸的了,她自己臉上掛霜,已經傷害了她自己又傷害了她自己的家風,你想想,一個家庭里,總有那麼一個臉上掛霜的人。家人會有什麼感覺。你別往心里去,你要往心里去,你也跟著計較了,你已經不知不覺地受到傷害了。其實,我看到你難堪的樣子。我心里也不好受。宋柔道,非得逼到這個份上,你才說這樣話。吳為道,我也是剛想到這些,誰願意把人想成這個樣子啊?宋柔還是不解道,我不是怨恨她,不看她就是了。我還是說你,你看她那樣待我,你是什麼態度。你看她進了門,我正在打電話呢,還微笑著向她打招呼,她還是沒有理睬我,卻同別人笑臉招呼著。我看到你小眼楮在夾咕著,你也看到了吧,我不同她一般見識。吳為道,你這樣就對了。宋柔又道,你在乎他們的感受,你在乎過我的感受麼?吳為一股氣上來,道,你這還是太計較,這樣計較下去如何是了?怎麼把對待外人的辦法用來對待家人,對待外人發生了誤解或者存在什麼裂隙,可以回避就是了,家人怎麼可以這樣?宋柔一听,本來已經消解了的火氣又涌上來了,又是我的毛病,剛才還說我是無辜的,現在又說我太計較,你到底是什麼態度?吳為也氣道,我連無辜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你再計較,你就是死有余辜。這句話一說出來,把宋柔噎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簡直傷心欲絕道,我是你什麼人,即便對你嫂子做錯了什麼,你值得說出這樣的話?吳為也索性道,我這是為了治你的病,我早就對你說過,我能包容你,外人不可能像我這樣包容你。你還是不听。再說了,外人待你怎樣不必說了,你哥你姐待你那樣,你還不是沒有計較,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了?現在還不是平復了?宋柔道,他們是我的哥姐,我自然要想開些。吳為道,我嫂子和你哥姐,能差多遠?宋柔心中已經軟下來,語氣卻依然帶著火氣,說到底,你還是不在乎我。吳為道,我為什麼用上那樣難听的話,是考慮你的心思太重了,吃藥打針不好使了,必須下猛藥才能讓你醒悟。這時,吳為的手機急促地響起來,是佷女燕子打來的電話,說我爸要同你說話。吳為听到二哥說,回富饒,你也去,車馬上就過來。吳為看了宋柔受到的冷漠傷害,也想平復,曾經拒絕了同去的意思。現在看到哥哥又要同去,也不好再拒絕,就答應了。宋柔一看,又放話道,去了就不是你了,又看到親人了麼。吳為道,晚上回來。宋柔道,回來還是你了,去了就變卦,恨不得多呆幾天呢。吳為道,別說我了,多少年了,你也願意去我家。宋柔道,那是過去,哼,以後沒這事了。吳為道,孩子都說你,我媽不是那樣的人,心里盡管不願意,表面上還能應付過去,夸你不簡單呢。宋柔道,我是看你到底怎麼想的。吳為已經穿戴好,拉開門走出去,道,我晚上回,等著我吃飯。關上門就走了。到了哥哥家樓下,看到哥哥嫂子佷女已經等在樓下。燕子說。昨天剛帶來電話,我大舅住院了,不然我媽也沒打算去。又讓吳為做在副駕駛位置。很快到了富饒,先送吳為的二嫂去了醫院看她的弟弟。吳實剛裝修好的樓房,吳實家的姑娘說,這個房子全套都是她和弟弟做的。吳為听了非常高興,是替哥哥一家高興。兄弟姐妹直系旁系親屬一屋子,和和睦睦說說笑笑的景象,感染著吳為。吳為說道,我們家已經全面度過最為困難的時期了,幾個哥哥妹妹都退休可以到社保開支了,又看到下一代能為我們張羅相聚,這就是幸福。然後就擺起麻將桌。幾個佷子佷女張羅著吃的喝的。到了午飯時。熱鬧地吃喝起來。席間免不了挽留市里來的吳貴和吳為。吳為堅持說,當晚跟車回去,吳貴一看吳為的態度,心里明白也表態同意回去了。妹妹吳霜說,要是嫂子來。你就不會回去了。吳為笑道,這次來的人不全,也不知四哥的新房到底能住多少人,來了看挺好,下次哥幾個都來聚一聚。吳霜道,听燕子說,你寫的小說已經寫完了。吳為道。寫完了。又問吳霜道,你悟佛悟的怎樣了?吳霜道,三哥死了以後,我一想起他就哭,有一天突然解月兌了,再想起他也不哭了。我還特意給你打電話了。吳為道,你是悟佛的人,佛教不就是講空?什麼事都應該容易放得下?吳霜道,我要不悟佛,只怕還真難放得下啊。吳為問道。你知道佛教為什麼在我們中國能興盛起來?吳霜興奮地說道,我知道一些,印度人信的是婆羅門教,佛教誕生的當初在印度就受排斥,傳到中國與道教有些相似,經過改造以後傳播開了。吳為點點都道,看起來你還真悟進去了,中國人受老子孔子思想的影響教化,講的悟性靈性,佛教也是講悟性的,不像西方文化的那種嚴謹的邏輯性,傳進來就有了合適的土壤。當晚回家的路上,吳為給宋柔發了短信。回到家就說,二嫂去是為了看她剛住院的弟弟,我看她那樣待你,我也沒跟著去看她的弟弟。她要是對你還象過去,我肯定會表示點意思的。吳為有意這樣說,宋柔自然明白怎麼回事了,是在意自己的感受了。其實,得知他回返的消息,宋柔的氣就都消了,現在看他回來了,馬上去張羅做飯。兩人吃飯時,吳為還有意說,我們在富饒吃飯時,燕子還說她媽說我是好人呢,卻沒有把在酒桌上硬逼著二嫂喝酒的情節說出來。他又說,二哥說了,讓你跟著他們搭伙打麻將呢。吳為釋放的都是有意緩解的信息。宋柔听了道,二嫂說我是講理的人。吳為听了,感到她也想開了。她又道,我們都是因為別人的這事那事招惹得生氣,太不值得了。吳為道,是啊,你說,我們兩人之間有什麼啊?連妹妹都看出玄機了,別看你們兩個總唧唧咯咯的,其實你們兩個,哼。想說出口的話沒有出口,意思是被看表面嘰咯,那是麻痹別人的,骨子里是最相親相愛的,到老了依然相伴游玩出行,有幾個夫妻能這樣。吳為又張羅起第二天她最願意的打麻將事情。在南都,吳宋回到家中看望父母。吳為道,以後對你,只有思想引導,取消後勤保障了。吳宋道,你累不累呀。吳為道,怎麼,你的意思說我不能引導你了?吳宋忙道,能,太能了。高興了什麼時候也給我編什麼程序。吳為道,早就給你編程序了,建立新型父子關系。宋柔道,你看他,總有說的,也沒有發愁的時候。吳宋回到他的房間,不一會兒又神色凝重地過來了,道,上網剛看到大靜姐群發的信息,說大舅媽得癌癥了。一听這消息,宋柔著急道,這個家,又攤上這樣的事情,完了。忙給大靜打了電話,安慰了一番。受此不幸消息的打擊,宋柔不時唉聲嘆氣,變得有些壓抑不堪。僅僅幾天之後,大靜又打來電話,傳來新的更加不幸的消息,如同雪上加霜,家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宋柔的大哥宋學仁家發生了新的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