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熙這話一出口,王員外和老太君兩人都瞬間明白了。♀
如今涼州米價暴漲,堪稱一天一個價,銀子確實還沒有糧食實惠。楊子熙這番要求也算是未雨綢繆,合情合理。
雖說都準備撇下王曉石走了,但到底王員外還是關心兒子的,若仁和堂斷了糧,怕是曉石也要跟著餓肚子。于是他很爽快的應道︰「自然可以,李管事,你立馬派人給仁和堂送一百石大米去。」
老太君欲言又止,一百石?如今得多少銀子才能換到一百石大米?況且,王家拖家帶口百十號上路去京都,一路上這麼多張嘴也是要吃飯的,不過既然王員外都發話了,她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
又瞧了眼楊子熙,老太君心中不覺一沉,子熙這小丫頭粗中有細,恐怕已經听到了些許風聲,知道自家要搬遷的事了,不過既然她沒有提將曉石送回來,老太君自然也樂得裝作不知道。
對于曉石這個孫子,老太君是沒啥感情的。曉石的娘活著的時候就和老人家處不來,死了還霸者王家主母的位置,膈應了老太君這麼些年,老太君對她自然是厭惡的很。外加上曉石這孩子體弱多病,沒能在老人家膝前承歡,又有風傳,說曉石命硬,克母克父;老太君年歲大了之後,身子不怎麼爽利,幾次起伏都和曉石相錯,便認為曉石礙著了她,越發疏離冷淡了。♀
想到今後便天高路遠,甩開這倒霉孫子了,老太君便心中歡喜。
因此對于抽血送米的小事,她倒也無所謂了。
由于一百石大米不是小數,如今涼州米價暴漲,人心惶惶,公然運出去怕招人眼,李管事給安排到天黑後送去。于是楊子熙便懷揣著數百兩的銀票回去了。
她先前還覺得大夏人要打來的事是捕風捉影,畢竟之前的謠傳剛過去不久,而她很清楚那次謠傳的起因董家鎮根本與大夏人無關,所以這回也沒太放在心上。可如今不是她覺得如何的問題了,若是整個涼州城都惶恐起來,只怕很快便要進入混亂時期,到時候憑她一個未成年女孩,又如何支撐得了仁和堂?
心中沉悶的回到了醫館。楊子熙勉強扯出笑容,進了王曉石的屋。
「你爹讓我給你帶些銀子來,」她掏出銀票遞了過去,「我給你縫在外袍夾層里,你自己也留意些,這麼大的數額,別丟了。♀」她提都沒提旁的事,生怕曉石知道了難過。
王曉石半躺在床上,臉色蠟黃蠟黃的,斷斷續續的道︰「我……我爹怎麼……突然給了這許多銀子?可……可有什麼囑咐沒有?」
「沒,」楊子熙避重就輕的道,「怕是擔心你在醫館吃苦吧。」
王曉石咳嗽了一陣,沒再開口,卻也並不信楊子熙的話。他長這麼大,爹雖說沒短了他什麼,但從未給過如此大額的銀子,除非是……想到此處,少年的臉色越發暗沉了。
楊子熙給他量了量血壓,查看了一番醫療數據,便尋了他的一件袍子,拆開將銀票塞了進去,再一針一線的縫上。她做不慣這些活,幾次針都扎在了手指上,卻也不便加以人手。幫佣吳嫂自然是針線上的好手,甚至可以將外袍縫得一點兒都瞧不出來,哪里會像楊子熙這般縫得如狗啃,但是楊子熙信不過她的為人,只得自己動手了。
「你別多想,趕緊的養好身子要緊。只有你的精神好了,抵抗力強了,我才能動手治療呢。」她一邊干活,嘴里一邊勸說著。
王曉石瞧著她粗笨的動作,心中一暖,暗暗都記在了心里。
收拾好銀票,楊子熙借著醫館的灶台,讓吳嫂給準備了晚飯,便帶著到王家去接子暮。子暮一出王家大門,便接過楊子熙手中沉甸甸的食盒,一手拿著,一手牽住了楊子熙。
自從子熙有些生分之後,他倒是越發喜歡粘著她了。譬如主動像听話的小孩般拉住她的手之類的。
楊子熙微微有些吃痛,本能的縮了縮手。子暮掰起她的手,發現指尖都是血點,不由撇了撇嘴,別扭的道︰「不會做的事就別做,逞能都是要吃苦頭的。」
話說的刻薄,倒是有幾分關心。楊子熙心一軟,笑著模了模他的頭。
被模頭了!好久沒有此類待遇的小子暮童鞋臉上雖不顯,心中卻樂開了花,便又接著道︰「給誰縫衣服呢?也沒瞧你給我縫過。」
楊子熙大笑,伸手捏了捏他鼓鼓的腮幫子,道︰「怎麼,吃味了?不是我不給你縫,只是陣腳粗大的很,怕你穿不慣。」
子暮小臉一繃,傲嬌的道︰「看在你親自動手的份上,小爺即便穿不慣也會給你面子的。」
楊子熙知道他是死鴨子嘴硬,其實心里是想要的很。瞧著天氣也開始轉涼了,小家伙身上的薄衫怕是也要換夾襖了,還要準備過冬的衣裳。若是再過幾日,涼州亂起來,怕是想買都無處買去。
于是她干脆道︰「趕明兒我帶你去成衣坊定兩套過冬的衣裳吧?」
「不是說了你親自給我做嗎?」子暮不高興了,「說好的可不能賴皮!」
楊子熙笑道︰「不是我想賴皮,只是近日世道要亂了,再過幾日怕是想買什麼都買不著,所以還是先挑件現成的穿著。答應你的不會少,我干脆給你縫兩件明年的春衫罷。」
子暮聞言,方滿意了,想了想又道︰「王家的人明日就要離開了,你可知道?」
「今早已經知曉了。」楊子熙黯然道,「他們雖然沒有明說,但送米送銀子的,很明顯不打算帶王曉石一道離開。」
「帶著一道走也是個死,那小子活不長了。」子暮不屑的道。
「你又胡說!」楊子熙狠狠的捏了下他的嘴巴,惹得小家伙直喊疼,「好好的干嘛咒人死?曉石是我的病人,我還沒放棄呢!」
子暮翻了個白眼,也不和她較真,想了想又道︰「你別擔心,那怕旁人都走了,至少我還在,有我罩著,出不了大事的!」
他這話說的囂張,臉上卻認真無比,就好似言出必行似得。楊子熙都被他逗樂了。
路上盡都是神色索然的行人,有拖家帶口往城門處奔的,也有大肆采購囤積糧食的。他們倆倒是十分愜意,手拉著手往家走,夕陽將他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幾乎纏繞到了一起。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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