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去見柳兒的時候,她已經是油盡燈枯,奄奄一息。
她的雙頰已經凹陷了,被黑氣包圍的眼球也變得枯黃。
昔日嫵媚的風采早已被枯瘦的臉上那蠟黃的頹敗掩蓋得不剩一分。
僅僅一個月的時間,楚曦如何也想不到,四姨娘竟然會變成這樣。
「如意,你三姐呢。」昏沉中的柳兒听聞屋內的動靜,干瘦的爪子往空中抬了抬,如意立即過去,扶住柳兒的手。
「娘,三姐在。」如意低聲嗚咽道。
柳兒嘴角浮現一絲虛浮的笑,接著道,「如意乖,你先出去,娘有話要和三姐說。」
如意似乎知道柳兒已是回天乏術,這個時候雖抽著鼻子,但也格外的听話。
楚曦咧頭,低聲和旁邊的男子說道,「子毅哥哥,幫我帶七妹出去。」
子毅點點頭。
楚曦坐到床邊,拉住柳兒的說,重重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都告訴了你劉氏向你下毒,劉氏死後,姨娘為何不不看大夫呢?」
柳兒咳嗽了幾聲後,便有兩行泛黃的眼淚從那苦干的瞳孔中流出,許久,她嘶啞著嗓音說道,「我身子原本不好,找了大夫也不過多活幾日曦兒,姨娘害過你所以姨娘用命來還求求你幫我照顧如意。」
柳兒的一番話讓楚曦的目光漸漸變得陰冷,她輕嗤一口氣,「在姨娘的眼中,曦兒就是那麼大惡不赦,窮凶極惡之徒麼?那件事我不曾怪過你,更不會事後去報復七妹!」
原來她是想慢慢的自殺,用這種方法來求自己維護楚如意,可憐天下父母心,楚曦卻無法怪她。
柳兒眼神渙散了片刻,接著哽咽道,「你父親眼中只有權勢,如今他的子嗣只有你,你七妹還有你九妹,庶出的女兒,將來定會淪落成棋子曦兒,姨娘知道你有本事,求你照顧好你那兩個妹妹。」
楚曦閉上了眼,開口應道,「四姨娘別說了,我不會讓七妹出事的。」
門外,如意低頭將整個身子埋在了子毅懷中,子毅身子一怔,終究是抬手撫了撫她顫抖的後背,低聲痴痴的說道,「即便你娘不再你身邊,魂魄也會一直陪著你。」
楚曦出門看見這番情形,皺了皺眉,接著道,「如意,去看看你娘吧,子毅哥哥,你在這兒陪著七妹。」
當晚,柳兒病逝,如意嚎啕大哭。
這事震驚了幾位姨娘和楚平。幾個月以來,四姨娘一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的死訊突然傳來,府里的人都沒有什麼心理準備。
自從柳兒病了之後,容貌衰退,楚平也甚少去她那里了,所以一直不知曉柳兒病得如此嚴重。
四姨娘這麼一撒手人寰,府里便人心惶惶,外面更有人言說,楚府是凶宅,家眷竟一個接著一個的離奇死亡。
柳兒葬禮以後,如意就搬到了楚曦的牡丹園,別說府外的人對楚府詬言,即便是楚平自己也漸漸開始厭惡那個陰氣沉沉的家了。
楚明華的死讓歐陽燁和楚平一直以來的主臣關系出現了一絲裂縫,開始,歐陽燁也不屑和楚平解釋,在他心中,楚平就是搖尾乞憐的狗奴才,他相信不久,楚平便會乖乖去找他。
然而事與願違,那麼多日子,楚平見他不行禮也就算了,在朝中還接二連山的反對他的政見,于是,歐陽燁慌了,便開始在行動上安撫楚平了。
一日,成王府的奴才來請楚平過府,然而楚平卻用一句話打發了成王府的奴才,「去讓歐陽燁給老夫一個交代!」
歐陽燁殺了楚明華,斷了他的香火,這是一方面,但是楚平卻從這件事中看出了,自己在成王眼中不過就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而已,即便他真的輔佐歐陽燁登上大位,日後自己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當歐陽嬴衍和楚曦說起這事的時候,她只是不屑的笑了笑,「這種人發怒只是因為歐陽燁沒把他在眼中,哪里是因為自己的兒子死了。我看只要歐陽燁稍微有耐心多等一段時間,那楚平自然會巴巴的跑過去,因為在他心中,沒有什麼比權勢重要。」
「曦兒,你從小在秦將軍府長大,卻似乎對這個父親也挺了解呢。」
每次談到這方面的事,楚曦便會不自覺地挑開話題,「玉錦這些日子幫你去毒,身子怎麼樣了?」
「還行啊。」
楚曦皺了皺眉,每次她問關于他體內毒素的時候,歐陽嬴衍就敷衍了事,可他不知道,每每想起這個男子總會在她不在的時候,飽受著寒毒的折磨,楚曦便心如刀絞。
歐陽嬴衍不願在她面前說起此事,早些時候,楚曦也不問,但時間久了,那件事就像一把堅韌的刀般,懸掛在她的心中。
他不知道,她或許愛上了他,已經離不開他了。
想到這里,楚曦的眼中暈了一層水霧,她撇過臉去,咽下心中的委屈,正欲熄燈安寢,在那燭火熄滅的瞬間,身前卻不防貼上了一個溫暖的胸膛。
歐陽嬴衍將女子緊緊摟在懷中,低頭吻了吻她的唇,以及眼角的淚水,灼灼地望著她,「水水,我不想你擔憂。」
黑暗中,那雙眸子卻是那樣的明亮,楚曦雙手貼在他的胸前,感受著太子衍強健有力的心跳,唇畔突然勾起一抹笑,「太子就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也像你心中的那麼深麼?」
歐陽嬴衍一震,漆黑的眼中宛若亮起一道璀璨的華光,他摟著女子的縴腰,痴痴的呢喃著,「水水」
「太子,給我點時間,新婚的時候,我會告訴你我心中的秘密。希望到時,不論有什麼事,我們既然是夫妻,就應該共同面對。」楚曦的態度很認真,這個世上,只有眼前的男子,事事為她著想,只要是真心相待,她也不願自己付出的少于這個男子。
「水水,你睡了嗎?」感觸的瞬間被屋外一陣聲音打斷,楚曦從歐陽嬴衍懷中跳了出來,整理好有些傷感的心情,接著問外面的人,「子毅哥哥,進來吧。」
楚曦重新點燃油燈,將漆黑的屋子一下子照的亮堂起來了,子毅見太子衍也在,只是愣了一愣,接著道,「水水,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說罷,子毅望了望楚曦身後太子衍,接著開口,「是我的私事。」
楚曦自然知道子毅說的是什麼私事,她原本正要開口向歐陽嬴衍交代,卻不曾他卻先露出一抹信任的笑,「帶上老大他們,我在這里等你!」
楚曦的話因感動卡在喉嚨中,終于只是點了點頭。
二人之間的信任與默契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子毅有一瞬間呆呆地看著太子衍,或許有這樣的男子陪在水水身邊,她日後會幸福的。
黑暗的夜,子毅帶楚曦來了一處地勢隱蔽的酒肆,而他們所要見的人正是日前的無緣大師。
屋中很暗,無緣只點了微弱的蠟燭,老態龍鐘的身形顯得十分顫顫巍巍,他給楚曦倒了一杯水,問道,「楚姑娘,巫族神童是否在你身邊?」
楚曦一愣,難道這神棍還不知道子毅就是他要找的人?那子毅哥哥怎麼會帶她來見這個神棍?
饒是心中詫異,楚曦卻開口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那神棍笑道,「因為楚姑娘有求于老僧。」
「」
楚曦想找出救太子衍的方法,但子毅在她心中的地位也是無可代替的,除非子毅願意讓這個神棍找到,否則,她絕不會出賣子毅哥哥。
「不說也罷!」神棍突然搖搖頭,臉上露出一抹睿智的笑,和楚曦說道,「當初在宴會上差點為姑娘惹來殺身之禍,老僧煞是內疚。姑娘想解太子衍的毒,這錦囊里便是解毒法子,只是到時候,恐怕楚姑娘會陷入兩難的選擇境地。」
楚曦有些不可置信,這神棍就這麼幫他了?然而子毅卻對她點點頭,示意她相信神棍。
二人臨走的時候,老神棍突然喊住子毅,頗有禮貌地問道,「公子可否留下片刻?」
子毅頓住腳步,低聲讓楚曦跟著老大他們先回去,楚曦不放心,留了老二在暗中保護著子毅,自己便離開了。
子毅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但是楚曦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沒有虛假,那便夠了,所以她不欲干涉有關子毅身世的事。
房內很快又只剩下二人,無緣牽著子毅來到凳子旁邊,拉了一把胡須,激動的說道,「我找了二十幾年,終于找到了你。」
子毅搖搖頭,「長老找到我也沒有用,我已經心脈盡碎,對于復興巫族的事,怕是有心無力。」
無緣神色一變,拉過子毅的手,閉眼探了探脈後,臉上突然浮現一抹空前的哀傷與絕望,他逼視著子毅,咬牙問道,「你強自在別人身上動用了靈力?」
子毅點點頭,「巫族復興不了,更何況當年的巫術害了不少人,便讓他永遠的消失吧。」
無緣大怒,猛地甩開子毅的手臂,那副高僧模樣的表情突然被一股噬人的怒氣所替代,「你忘了當初巫族滅族之恨嗎?當初老僧辛苦將你救了出來,你卻妄動靈力,導致心脈盡碎,你可知你父母死得有多淒慘?」
子毅苦笑一聲,「我能感受得到父母親死亡的淒慘,然而巫族既然被滅,若是再次復興,天龍國依舊會對族人進行大肆屠殺,又何必徒增罪孽?」
巫族族人都有看透人心的本事,但是除了神童,其他族人與常人無異,所以他們根本不是天龍國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