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華宮大殿離偏殿並不算遠,楚逍幾個閃身便到了大殿外。只見殿里濃煙滾滾,根本看不清情形。宮女太監能逃的都已逃遠。他正焦急間,有人拍了拍他的後背。他轉頭一看,是莫留。
「史嚴那個蠢貨,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一個千斤鐵球,用滑輪將球釣到高處,再斬斷鎖鏈,讓球垂直落下,想要將削金劍砸個粉碎。誰曾想,鐵球砸在削金劍身上的一霎,劍沒損半分,卻濺起強烈火花,將整個大殿燒了起來!」
「里面什麼情勢?」
「史嚴早就逃到一邊了,現在還有幾十個侍衛在里面滅火。」
「削金劍呢?」
「當然還在里面!」
楚逍沉吟半刻,對莫留說︰「你留在這里,我進去看看!」
莫留點頭︰「當心!」
楚逍不再多言,一個閃身進了大殿。
剛一進殿內,就听到有人慘叫一聲。楚逍目不能辨,只能循著聲源模過去。走得近了,才看清楚。
這一眼,卻讓他整個人愣在原地,再也挪不動半步。♀
削金劍正在殺人。失控地、瘋狂地、殘忍地屠戮著,一劍揮過,不是取人性命,而是將那人四肢全部斬斷,然後再一劍削掉腦袋。它出劍是如此之快,當四肢和頭顱都滾落在地面時,身體還懸在空中,然後才隨著支撐物的倒塌而墜落。削金劍就這樣,一劍接一劍,每分解一人,都如切菜般簡單。
大腦深處,那被封印著的記憶排山倒海地涌了出來。那一年,在他奉命屠殺的那個陳國小城里,上演著和眼前一幕同樣的戲碼。他絕望地看著削金劍,完全月兌離自己掌握,凶殘地殺著它遇見的每一個活著的生物,一個又一個。
原來,他一直自欺欺人地活著。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楚逍悲戚地說出一句話,便不再猶豫,向削金劍出手。
削金劍早已感受到主人的氣息,見楚逍向自己伸手,它便如往常一般,溫順地回到主人手上。
楚逍本來是要一掌劈向削金劍的,現在劍卻莫名地握在了他手上。劍一被他握住,便平靜了下來,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然而,望著滿地同僚的尸體,楚逍手握寶劍,那感覺如同所有人都是被他所殺一樣。
「啊!」終于無法壓抑,楚逍痛苦地怒吼一聲。他狠狠地將削金劍摔在地上,但那劍卻又立刻飛起回到他手中。
一摔再摔,怎麼也無法擺月兌。
火勢越來越大了,那股炙熱向楚逍襲來,他渾然未覺,只是執著地,想要丟棄那把殺人如麻的邪劍。
莫留在殿外久等不見人影,急了起來,運起內氣,向里面喊道︰「兄弟,你快出來呀!」
他怕被有心人听見,不敢喊出楚逍名字。連續叫了幾聲,都沒人回應。他更急了,抬腳想要進去看看。
「等一下——」一個清澈如泉水般的女聲叫住他。
莫留轉頭一看,那個叫做九夜的姑娘站在他身後,正看著自己。他與那姑娘如星般的黑眸一觸,渾身竟有如觸電般的一陣麻痹。
九夜走到莫留面前︰「你幫不了他,還是去偏殿照顧伏皇吧,他的傷勢惡化了!」
「什麼?伏皇怎麼了?」
「月晨正在照顧他,不過他畢竟不是司衛的人,遇事不太方便,有你在會更好些!」
「楚兄怎麼辦?」
「有我在……」九夜的目光伸向濃煙繚繞的大殿內︰「我會讓他跟我出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這姑娘看著年紀不大,卻莫名給人一種信任的感覺。無論她說什麼話,都會讓人不由自主地相信。
「那就有勞姑娘了!」莫留打定主意,朝偏殿趕去。
九夜從懷里掏出一塊手帕,捂著鼻子沖進大殿內。
殿里的溫度烤得人焦躁難安,雙目也被燻得睜不開。九夜眯著眼,朝著一個方向直直走去。她走得沒有半點猶豫,腳下踩著障礙物也會繞開,就好像平常走路一樣,似乎這濃煙彌漫的環境沒有帶給她視覺上的任何影響。
大殿也沒有那麼大,九夜又是直直走過去,沒走幾步,就看到了楚逍。那人像是痴了般,不停甩開手中劍,而那劍卻像狗皮膏藥,無論被甩出去多少次,總要賴皮地回到他的手里。
「楚逍——」九夜開口叫道。
听到這個聲音,楚逍迷茫的雙眼回復一絲清明,他看向來人︰「你怎麼會來這里,趕快出去!」
「我是來帶你一起走的!」九夜說話的語調和往常沒有區別,清清朗朗,如同一股沁人心脾的泉水。
楚逍心里正苦得慌,被這泉水灌過,頓時覺得苦澀少了些許。他嘆了口氣︰「你走吧,別管我!」
「不,我要和你一起出去!」九夜看著楚逍,不肯讓步。
「出去?帶著這把妖劍嗎?」楚逍舉起手中劍,苦笑︰「不如就讓我和它一起消亡在這場大火里,也算是為世間除掉一害。它若消失了,君上體內的劍氣也會隨之消散吧?」
「別傻了,就算你死在這里,潛龍劍也不會消失的。」
「這麼大的火,難道也毀不掉它?」楚逍不忿地怒吼。
削金劍好似感受到主人的心境,劍身散發出柔和的紫光,旋繞在楚逍四周。他立刻感覺灼熱感減少許多。
「你看到了嗎?即使明知道你的目的是毀了它,它卻只會為你著想。它不是你的阿金嗎?你真的忍心讓阿金見你死在這場大火里?」
「阿金,阿金……」楚逍默念著這個名字,心里亂了起來。
九夜見準時機,拋出誘餌︰「要折斷這把劍,絕不是用這個方法!你相信我,我有辦法能夠讓你和它都得到解月兌!」
「真的可以嗎?」
九夜伸出手來︰「相信我,跟我出去吧!」
楚逍看著九夜,她蒙著臉,他能看到的只有她的一雙眼楮。如被蠱惑般,他緩緩伸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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